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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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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朦胧影里,他仿佛回到德元帝十七年,那个充满了他人生中欢庆而后漫长痛苦的一年。

雪色光影里,他伫立在熟悉的承德殿外,听见内里哭喊之声,忙不跌向里跑去。林怀清在梦里的样子没变,只是瘦了许多,姿容不似他离开时那般清逸,手无力地垂在床边。

眼神木然却带着病笑地看他,似是知晓他要入梦而来。郑郁忙过去,想说话,可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嘴上也像有丝线封口,怎么也说不出话,发不出声来说出他的话。

声不能从口出,他便抓住林怀清的手,风寒病重让他再次得以梦见了少年相伴的好友。

热泪夺眶而出,林怀清还是笑着看他,面色苍白,纵然是在梦里还是那般儒雅高贵的人。林怀清抬手擦去他的泪,示意让他别哭。

林怀清只是笑着,光影四周灰暗,黑暗只把他挤在这病榻床边,他不知哭着说出自己话没有,说出这么多年他最大遗憾。

他不想好友再次离开,可在这虚无幻象中他什么都做不了,道不出自己的思念。只能由泪水诉尽他的情意,而后随时间长河定在心上留下烙印。

树下林怀治抱着郑郁,怀里人含含糊糊说着什么,他以为郑郁又是要喝水,低头去听。

“子若......子若,别走,别离开。”

林怀治闻言一怔,颤抖着抱紧郑郁,眼里泛红,嘴角扯出苦笑,声音带着无奈,咬牙道:“我待你之心也如你待兄长一般啊!郑砚卿!”

雪白如银的地里,林怀治在这无人时刻吐露出心声及对怀里人的无奈,数年相伴时间里他早已情深不可控。不然怎会深夜去那御史台,只为有偶然机遇能寻得心上人一面。

竹影斑驳,郑郁在床上醒来,睁眼环视后发现是并州驿站内,可想起自己不是在天卢县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想着好像是林怀治背着他从雪地里走回来的,想到这他心里有些闷,林怀治居然会背他,不知是高兴还是怅然。

郑郁从床上猛然坐起来头还很晕,脑子里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随即还梦见林怀清,不由的深叹一口气。

这时齐鸣端着药,从外面快步进来,见郑郁坐起来,着急道:“二公子,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

郑郁揉着头,说:“我睡多久了?则直呢?是成王殿下送我回来的?”

“你昏睡快有两天了,现下申时已过,袁三公子昨日好些给你留了信,殿下已派人将送他回金州。前日我与箫宽在百平寺后山发现你与殿下,本来是想在天卢县治病,可殿下说天卢县不安全,好在两地不远就回来了。”齐鸣把药放在床头,给郑郁盖好被子,然后起身给他倒了水,又去书案上把袁亭宜留的信给他。

而后齐鸣说起那日他在禅院门口等许久,都不见郑郁出来,便想进去寻人,刚好碰见箫宽说他遇刺。

当时天已黑,他与禁军将那些刺客解决掉,箫宽带着侍卫下后山打着火把找他们,但当时天黑下着雪,在后山找了一夜都未找到。

后来是在临近天卢县与一山中找到他们,林怀治在救他们时走错了方向,导致他们在山里找寻许久都没找到,而昨日林怀治凭着记忆走回后山,这才遇到了齐鸣。

齐鸣说刘玉达在百平寺外就被箫宽抓起来,在与他们一同回并州时,自刎在路上,死前只说是自己有贪污,怕被郑郁发现所以下手。

林怀治命人将他尸体送回家中安葬,随后会让新任都督法判刘家人。可今日上午,送尸体的人回来说,夜间有人将尸体劫走不知去向,百平寺方丈也自尽身亡。

齐鸣见郑郁醒了,让人将备好的清淡膳食端进来,郑郁用完后才觉得五脏六腑重归其位。

郑郁靠在床上听完这些后,冷笑道:“永王连后手都安排好了。”

谁那么无趣去截获罪官员的尸身,永王劫走刘玉达尸身怕是下一步要拿这尸体做文章,想来也是黔驴技穷。

齐鸣摸着药碗,觉得不烫,才端到郑郁面前,说道:“二公子不必担心,难不成永王还能派人来这儿吗?劫走尸体不过是为着师出有名罢了。”

“这药闻起来怎么这么苦,比冯伯开的还苦。”郑郁闻着那药,药味直冲鼻子,头微微后仰一脸嫌弃。

齐鸣道:“良药苦口嘛!你没醒的时候,喝的多好现在醒了还嫌弃。”

郑郁不住嫌弃,皱眉道:“齐鸣啊,我现在好多了,不用喝药。”

齐鸣一脸坚定,语气强硬:“二公子,你身子骨不是前两年,真身体好也不会睡这么久啊。眼睛一闭就下去了,你不喝那些赈灾事务怎么办?许太仓这几日差点没忙死。”

然后叽叽咕咕一大堆,郑郁终于受不了唠叨,接过药一口闷下去。

这一口差点没把他一口闷晕过去,苦得他舌头直发麻。小时候他几乎不生病,药喝的极少。

所以现在他一生病,喝药这件事对他而言宛如上刑,且这药不知谁开的十分苦涩碱口,他严重怀疑是上次给许太仓看病那大夫开的。

喝完药后许志荻前来看他,两人聊了赈灾情况,这月余的奔走,灾情如今已完全控制。赈贷也发放下去,朝廷后续也会给与小籽播种。

两人相谈近一个时辰,许志荻才离开,随后郑郁下床坐到书案前,将灾情陈述好上奏德元帝。而后看了袁亭宜留给他的信,虽不知道袁亭宜什么时候回长安,但还是写好回信让人送到金州去。

做好这一切,郑郁就回床上睡了会儿。

睡醒后,屋内已掌了灯,外头天黑寒风刮着竹影,齐鸣看着他喝完两碗粥才出去,不一会儿就端着药进来。

“二公子喝药了。”齐鸣把药放在床头,轻声细语对郑郁哄骗。

郑郁往被子里缩,只露出一张脸,眼神警惕看着齐鸣,真诚道:“齐鸣,我真的已经好了。”

齐鸣摇头,追忆起往事,“二公子你最会骗人,你忘了上次风寒,你明明没好全。就陪世子去骑马,结果加重躺了两天的样子吗?那时候你哄人说你病已好,结果可害惨了属下和世子。”

郑郁深吸一口气,又往被子里缩,锦被遮住他的鼻唇,仿佛这样他就不用去喝倒胃口的药。继而闷声道:“你把它放那吧,有点烫我等会儿喝。”

“属下刚拿进来的时候试过了,不烫也不凉,二公子你就快喝吧。你中午就是一口闷的,现在一口下去就行了。”齐鸣跟着郑郁这么久,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肯定是想等会儿他不注意就偷偷把药倒了。

于是说完就来扯郑郁的被子,郑郁一下钻进被子里,盖住头。他才不喝呢,那药苦死了,根本就不是人能喝的。

被子外倏的安静片刻,郑郁感觉到齐鸣离开床继而又坐下,心想是不是端着药在被子外等他。

突然,赖以安全的被子被人大力掀开,郑郁立马坐起对齐鸣,喊道:“我说我等会儿喝。”

可坐在床边的不是齐鸣,是林怀治。

见得人后,郑郁忙整理衣服坐好,颔首道:“病中无礼,望殿下恕罪。”

林怀治伸手,箫宽会意将药送到林怀治手里,后与齐鸣退至外间候着。

“无妨,既病了喝药就是。”林怀治把药端到郑郁面前。

郑郁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心里想着要是天上降个雷,把这药劈了就好。

这林怀治不是齐鸣,没那么好糊弄,他看林怀治表情冷漠,剑眉轻皱,脸上已有些不耐烦。

他舔了舔嘴唇心下一狠,接过药碗,眼睛一闭仰头喝下,苦涩麻木瞬间在嘴里蔓延开,令他五官皱在一起。

“擦下嘴。”林怀治将一块丝帕递过来语气冰冷。

方才喝的急有药从嘴角渗出些许,被林怀治提及,郑郁觉得有些不雅,耳垂都烫起来,接过丝帕,尴尬道:“谢殿下。”

林怀治说:“洗干净还我。”

“殿下还有此等喜好?”郑郁用丝帕擦去嘴角的药,表情震惊朝林怀治说道。

林怀治不悦道:“父皇赏的,太粗糙我没用,可以不还。”

郑郁心想太粗糙?你爹赏你的能粗糙?这丝帕看起来这也不粗糙啊,估计是你不想用才给我。

显摆什么,臭男人!

郑郁把那帕子轻握在手里,笑道:“既是殿下之物,岂能不还,前日多谢殿下搭救,才能保全一命。”

“顺手之事,郑御史身量不轻啊。”林怀治语气淡然,仿佛在说自己只是救了一小猫小狗。

这人对他有救命之恩,话说出来,郑郁也不生气,随即笑道:“若是太轻只怕是躺在棺中了。”

“二两灰末确实轻。”林怀治看了郑郁一眼,说,“永王寿辰,邀你我同去,甄士约说他准备在寿宴时拿我二人为质。”

郑郁道:“此前我已让王景阳在并州城中暗自布防,寿宴时阿史那莫想必也会派人前来。永王与阿史那莫勾结,定是暗中许了什么。永王可许,圣上也可许。”

“甄士约说永王许诺阿史那莫若成事,会减胡人赋税、重开互市、并集结兵马帮他夺回被苏木里河。”林怀治点头肯定郑郁的想法。

郑郁问道:“殿下与阿巴斯接触了吗?”

“没有。”林怀治又说,“但我已表明父皇此事,回信今日才到,父皇说新任并州都督已经从长安出发,十日后就到。”

半个多月前,郑郁就已带人巡视州县,所以他并不知此事,没想到林怀治已经将这事告知德元帝。

郑郁问:“圣上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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