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妖修在外面受了冷落，一时也都没了继续玩的兴致，回群芳院以后都蔫着脑袋，神情都有些茫然。
风明霁将他们送回去后，本想着就离开，但瞧见他们都闷闷不乐的模样，不自觉便停下脚步，拉开一旁椅子坐下：“因为我和你们出去，所以扫你们兴了？”
“没有……！”
他们抬起脑袋，怯生生看了眼风明霁后才说：“妖尊大人不生气吗，我们今天给你惹了很多麻烦。”
风明霁问：“我被派来做你们的领头不就是处理这些事情，为什么要生气。”
其余的小妖闻言面面相觑，再度看向风明霁时眼神才多了几分感激，少了些恐惧。
风明霁打量着他们的反应，微笑着道：“当然别真的惹出大麻烦，不然孔掌令可会抛下事务马上就过来把你们都抓回去。”
瞬间小妖们眼睛的光就熄灭了，想到孔掌令发火时凶神恶煞的模样，他们便觉得妖生灰暗了几分。
最先闯入论剑台的一个小妖眼神坚定道：“他们都是跟着我进去的，若是孔掌令要罚的话，便只罚我一个就是。”
刚刚也是他一直与论剑台那个剑修争执不休，风明霁认出他来，“是我没有告诉你们不能进入论剑台，不过已经处理好了，悟清门那边不会找麻烦的。”
“……”只不过对方神情仍然欲言又止，许久才再度出声：“妖尊大人，您之前就是在这里修行吗？”
风明霁心中顿时了然，轻叹一口气，无声地点了点头。
“您当初为什么会想到来人界修行呢，这里的修士看着都很讨厌我们，眼睛里满是鄙夷，这是为什么？”
小妖修言语之中尽是迷惑不解，还有刚刚残留下来的胆小畏缩。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第一次离开妖界，甚至第一次见到人族的修士，带着满心向往与幻想来到了人界，却发现这里同想象中有太多不一样。
风明霁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屋中仍旧听着轻缓舒适：“这个答案我也不知道，最终得出答案也不一定与你们一样，也许他们也有自己的理由，无论答案是否正确，现状都不会改变。”
小妖修张口几次，最终咬牙道：“那我也要讨厌他们！”
“如果你觉得这样做让你内心比较舒服，我并不会阻止。”风明霁看向在场所有的妖修，将他们的神情一举一动都映入眼中，语气淡淡道：“我曾经有过一个喜欢的人族修士，我们关系也很好。但他在知晓我的妖族身份后也面露厌恶，与我渐行渐远，但也不妨碍我们曾经有过一段很美好的时日。”
“那个人族修士真不知好歹，明明妖尊大人的内心是如此宽广。”有的小妖修听完便很是气愤，其余的小妖也纷纷点头附和。
风明霁心中也是落寞，但仍然要保持微笑：“也许是我们相见的时机不对，从一开始我就不该骗他，但他对我的无情也一样很过分。有时候对错分得不是很明显，我只要选一个让我不那么难受的选择就可以。”
“不太明白哎。”阅历少一些的小妖们有些懵懵懂懂，但还是能隐约明白这是风明霁发自肺腑说的话语，他们只睁大眼睛望着风明霁问：“那妖尊大人现在还喜欢那个人族修士吗？”
“……应该也没有那么喜欢。”风明霁假意摸了摸耳边的饰品，掩饰着自己话语的不自然，“你们不必思虑太多，好好玩就是。”
他斜眼看向窗外的日光，只觉得悟清门的光无比刺目。
小妖们的心情转变的也很快，在风明霁三言两语的闲话中便转移了注意力，很快就将论剑台的事情抛之脑后。
忽然风明霁感觉到群芳院门口处的禁止符被人触动，显然是有外人闯入了群芳院中，他不声不响离开屋内，临走时将门关好。
来的人则气势汹汹被风明霁拦在半路，是从第一日带路离开后再没有出现的费天佑，此刻他双目怒瞪着风明霁，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故意要在悟清门惹出事情！”
“费小友何出此言，不出面则已，一出面便是要寻我问罪。”风明霁不慌不忙答道。
费天佑恶狠狠的目光恨不能将眼前这个妖族杀死，“那你没事去什么论剑台，你心知肚明那儿是什么地方！”
风明霁虽笑意淡然，但一直带着春意湿润的双眸却没有半分暖意，看着对方却仿佛只是单纯看到了什么物件，被看的人也内心也莫名直发怵。
“你，你别装傻充愣的，你不可能不知道论剑台不让外门弟子进，更何况是妖修。”
“你说的不错，但你也忘记了悟清门真正的规矩只有一条。”风明霁直视他的双目，慢慢吐出言语，“有能者自然有特权改变规则，否则当年你认为身为外门弟子的岚渊仙君是如何在不拜入内门长老的同时，只要开口就能独占整个论剑台。”
这件事情在悟清门也曾被人所津津乐道，有不满者也试图暗地联合起来赶走封岚，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但很大的缘由也是因为封岚并没有真的这般做。
费天佑听到岚渊仙君的名号更加怒不可遏，“什么狗屁岚渊仙君，悟清门早没有这种人了，你们这对师兄弟倒是有意思，各有给悟清门抹黑的事迹，真不愧是同门师兄弟！”
也许是想起了现今寒峰里封岚的落魄模样，他冷笑着拉长声音道：“那位岚渊仙君现在不过是一介废人，也不怕告诉你，待这武斗盛会之后，掌门自会下令清理门户。”
风明霁眼神冷了几分，缓步逼近费天佑，将人吓退了好几步外，费天佑硬着脖子说：“你想做什么。”
“在武斗盛会开始前，我会一直去悟清门各处转悠，不过太多年不曾回师门中，很多地方的禁令我都记不清了，费小友应当能理解吧？”
“不行！”费天佑急道。
他就是因为受了年仙儿的问责才想着来这里找风明霁出口恶气，若风明霁真如他所说四处去惹事，到时候更别想在掌门面前得到重用了。
风明霁微一抬手，群芳院中的花草树木纷纷而动，风骤然起。而费天佑感觉随着自己身体飞出群芳院摔在地那一瞬才听清了他所说的话：“我做的事情无需你同意。”
可恶的妖族。
费天佑不敢再闯进去，只能朝群芳院门口呸了一声，灰头土脸走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屋内本关着的门也打开了一条门缝，里面的小妖悄声问：“妖尊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事，只是起风了。”风明霁朝他们露出平和的笑容。
“这么说来，很快就要到妖界开春的时候了，到时候我要去山里放纸鸢～要不要一起去？”
“不要，我想去野炊，到时候太湖里钓的鱼直接烤着吃。”
妖界的春季比其余地方来得早，也是最长的节气，这个时候的妖族也会格外活跃一些，冬季大多都蛰伏待春。
不止是妖族，身处在严寒之中的生灵期待着新生的春风吹拂大地，等待冻结的湖水重新流动，融化的雪水沁入土地唤醒了沉睡的种子。
可若有永远见不到春天到来的永冬，没有一丝能够留恋的事物存在，只会缓慢湮灭在寒冰之下。
入夜后风明霁平躺着正犹豫是否要再去见封岚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异常清晰的铃响，神思恍惚了一下后才意识到自己听见了什么。
他瞬间从软榻上坐直身子，探寻声音来的方向。
风明霁回想着刚刚并不像是普通的铃铛声响，连他的心神也会受到片刻影响。意识到不对劲起身后，他首先出门去看其他屋子里的睡的小妖们。
刚一推门走出屋内，便闻到院内飘荡着一股异常沁人心脾的香味。
风明霁快速捏诀将雾气驱散，来不及去追寻香味的来源便快步冲到了隔壁屋内，猛然将门推开，入目的便是一地各式各样化为原形的妖族。
勉强有保留了神智的小妖蔫蔫抬着脑袋，呆呆发出一声：“呱？”
“……都暂且别动。”风明霁数了下数量，确定没有丢的才用妖力布满空间，让他们缓慢恢复神智。
变回青蛙本体的小妖晃悠悠朝他的方向爬了两步，风明霁伸出手将他捧起来，轻声道：“别担心，你们很快都会恢复了。”
“呱。”
“嗯，我没事的。”
再强大的妖修恢复成妖族本体时都会变得脆弱，无论是刚刚听见的铃铛声还是院内诡异的香气，都不像是一场意外。
出了妖界后四处都危机四伏，风明霁心中沉下几分，而比起悟清门明面那些显而易见的蔑视，他更加担忧的便是这种暗中要相害的敌人。
待到破晓时分，小妖们才逐渐恢复成人形，只不过仍然四肢无力没办法轻易动弹。
风明霁问了下他们遇到何事，那只唯一保留神智的小青蛙才努力回想道：“我们很早便入睡了，但是忽然梦里听到了一阵乐声，而后醒来时便如此模样了。”
“可有闻到什么气味？”
“气味……好像没有。”他眉头紧锁，忽然想起什么道：“但是昨夜有特别好闻的花香，我们还讨论了一下这里种了什么好闻的花。”
再度安抚完小妖们的情绪后，风明霁没有回自己屋去，而是飞跃到屋顶上俯视着整个群芳院。
风明霁眼神暖意荡然无存，心中只有后怕，今夜的清醒是一种侥幸。
昨夜他并没有留宿在群芳院中而是去了寒峰，若是昨夜自己没有去寒峰，现在又将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