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岚看向闯入屋中的其余人，口吻十分平淡：“你们的目的是我，不要惹出多余事端。”
费天佑冷哼一声，“你那趾高气昂的语气真是一点不变，你以为你还是岚渊仙君，师尊会偏袒你？”
“只要妖尊不要阻拦，我们也不愿节外生枝，这对两方都没有益处。”年仙儿眼神瞥向风明霁。
风明霁则只眼神直直瞪着封岚，手腕间还残留着冰凉的寒意。
封岚却不看他：“你，走吧。”
费天佑本欲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年仙儿摁住了话头，一个眼神让他不要再闹事，“绮翎妖尊，今日之事我们不会多言，请离开吧。”
他们眼下只耐心等待着风明霁离开，毕竟是悟清门内部清理门户，也不适宜有其余修士在场。
风明霁不甘的问着，“你为何要选他们，这样的师门有什么好值得留念。”
难道就不能有一次所作的决定自私一些吗？
整个悟清门都恨不得趴在封岚一人身上吸血，现在就弃之如敝履，甚至连让他自生自灭的结局都不愿意给。
封岚注视着他许久，终于松口道：“我不是当时唯一活下来的人，离开人界，永远别再来。”
说罢便抬脚往前朝年仙儿他们走去，缓慢的步伐经过他们走至门外，抬眼看向天际，大片的乌云随风散去，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寒峰的雪地中。
封岚对这副景象已经无比熟悉，从他来到这里开始便没有变过。可现如今来看，却似乎格外不同，他出神想着风明霁所提及的初见那一日，也是这样漫天大雪的季节。
牵着自己手的那个人手掌温暖又舒适，小心翼翼放慢脚步让他不至于跟不上，睡前在自己耳畔悦耳动听的哄睡声曾让自己在悟清门中有了家人的感觉。
他在知晓师兄心意的那一刻，曾憎恨过他为何打破了他苦苦维持的现状。
只要悟清门在，他们便会永远是师兄弟。
可世间万物如何能不变，纵使他曾身负仙缘，亦不能改变这个天理。
年仙儿将目光从封岚移至站立不动的风明霁，她紧握着剑，心中同样有对于封岚的怜悯，可这份感情不能够伤至悟清门。
可有人却等不及风明霁离开，便要对封岚动手了。
费天佑紧咬着牙关，这一次他必须要亲手将封岚杀死，否则年仙儿又要将这功劳抢走了。那他何时才能够重新得到李方圆的信任，偏偏武斗盛会又被终止，魁首只怕是要空悬一届。
这个时刻，只有证明自己的作用才不会被师门抛弃！
毫无预警的费天佑拔剑冲向封岚，此刻的封岚毫无防御只有一把破剑在身上，形容一介废人，要杀这样的人毫无难度。
比起第一次犹犹豫豫的警戒，现在的费天佑可顾不得那些了。在殿中时，李方圆那带有深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那种仿若坠入冰窟的感觉仍旧无法散去。
“天佑，这是我会交给你最后一次的机会，不要让我再失望了。”
剑身倒映着寒冷的月光，寒峰今夜注定无法平静，无论是谁的心灵都一样。
封岚感知到身后袭来的杀意，缓缓闭上了双目。
“啊——！”惨叫声传来，血腥味瞬间弥漫在寒风中，猩红的颜色突兀在这一片素白中出现，越来越深。
飞溅的鲜血如花绽放在雪地间。
年仙儿大惊道：“天佑师弟！”
她来不及阻止任何一方的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比灵力更加浓郁的妖力死死压制住他们全部的人，而风明霁面色略有晦暗，手指间捻着的天花翎不知何时已经发动。
天花翎范围内感知到杀意主动被触发，妖力护住了本就要保护的人。
年仙儿摇头道：“你在这里杀害悟清门弟子，你怎么敢如此做！”
其余见证费天佑丧命的修士也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风明霁居然真的敢在此地动手，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费天佑背后的家族同样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莫非这个妖族也发狂了吗。”
他们的话语风明霁没去细听，因为此刻他只是在想事已至此，要不要干脆将此刻可能泄露行踪的人全部都杀了……
但此刻抬眼时突然看到封岚回过身时的眼神。
那道充满意外与忧伤的目光令得风明霁心中长叹一口气，只催动手中的天花翎唤出妖力，随着念出的法咒将在场所有人都带入了昏睡当中，要将如此多人都下记忆禁制并不容易。
而封岚在昏迷前感觉到熟悉的灵力将他包裹，如同之前所发生过一样。
风明霁接住了因自己妖力沉睡过去的封岚，盯着臂弯中的人，他深知自己并不是什么绝好的师兄，只是遵从着自己的内心行事。
在刚刚他数度纠结要不要这么做，最终还是在亲眼目睹费天佑要杀害封岚时明白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要他遵从封岚的意志让他就这么丧命，这个恶人他愿意继续做下去，即便封岚会因此更加恨自己。
而且从刚刚封岚最后对自己说的话来说，还有人知晓真相。而能够从入魔的封岚手下活下来的话，是否就是掌控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呢。
这种猜测并非不可能，甚至是最有可能的一种结果。
“你！”看着封岚抱着人进来的时候，孔翠几乎是要当场晕倒了。
风明霁道：“你别晕，我现在没有手能扶你。”他横抱着封岚回到悟清门，虽然隐去身形并不麻烦，但是身上所带着的血腥味却依然没有散去。
孔翠摁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十分无语道：“虽然我是猜想过甚至很担心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你也胆子实在太大，居然将人直接带回来悟清门。”
至少要做这种事也悄摸摸去做，而不是将人光明正大带到这儿。
他面露难色，可风明霁没有回答他，只是先将封岚放置到平日休息的床榻上，而后才开口道：“我杀了悟清门掌门的弟子费天佑。”
“……”
孔翠大脑放空了一瞬，不死心问：“应该没有人看见是你动手的吧？”
“有不少。”风明霁话语一顿，“但是我都下了禁制，只不过应当拖延不了多久，悟清门急着要将封岚杀了平息其余仙门的纷争。”
只要踏入寒峰中，他们便会立刻发现是自己将封岚带走了。
放弃思考的孔翠说：“早知道如此，你还不如一早就直接将岚渊仙君绑走了事，总比现在这种情况好。”
“那时我做不到。”风明霁很诚实回答。
若是轻易出现在封岚面前，只会愈发激起他心中强烈的求死之心。
现在就做得到？孔翠懒得吐槽他了，他脑海中一旦想到人界和妖界之间那本就紧张的关系，还有同魔界那边停滞不前的往来。
孔翠喃喃自语道：“掌令这个位置果然我还是别做了，不然总有一天要气死。”
风明霁就坐在榻边，他说：“我会担下这个责任，你对外宣称妖界与我断绝关系，再下达追杀令即可。”
“你当追杀令是什么能随便撤回的东西吗。”孔翠流露出不赞成的目光，“只要上了万妖殿的追杀令，永生不得踏足妖界。”
“这种事情……我已经有所准备了。”风明霁心中十分平静，不如说将封岚从寒峰带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心中是比想象中更加坦然接受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虽然回不去妖界很可惜，可这也是能彻底阻断自己给妖界带来影响的唯一途径。
“哼，万妖殿能干活的妖修可没几个，你走了岂不是我还要干更多的活。”
“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的意思也很明确，这不是我能决断的事情，追杀令起码要超过半数以上的大妖同意。”孔翠瞪了床榻上的他一眼，“现在我可算知道你有多溺爱师弟了，之前还总是一副关系没多好的模样。”
事情已然发生，还是想办法解决才是正道。
风明霁沉默半晌，将在寒峰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特别是说了还有人知晓当日封岚入魔所发生之事，以及他现今的猜测。
“若是这个人刻意造成现今的局面，那么他也一定潜伏在哪一处等待着对下一个人下手。”
“的确，若是仇杀便没有必要让岚渊仙君活下来，更像是从他身上有所图。”孔翠思索着，“我记得的确有一份资料写着当日和岚渊仙君同队的修士名单，但对方极有可能是化名，最好还是能亲口问一下岚渊仙君。”
他迅速从消沉绝望之中恢复了情绪，认真思考起了其中较为可能有用的消息。
见孔翠开始自言自语的说话，风明霁才将目光落回床榻上沉睡的男子身上。封岚的容貌与先前一样清尘绝美，虽然境况落魄，但细看仍能在眉宇间寻到往日的风采。
他不后悔自己这么做，也十分明白此举会带来的后果。可是只要能够看见封岚活着，那么无论重来多少遍，他的选择都是同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