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剧组的电话，回到练习室发现其他人已不见踪影，季林夏张望一圈后看向声乐老师。

“南俊他们被方PD喊走了。”

想到近来的传闻，季林夏瞬间懂了，不再询问，默默坐在角落等待。

发现季林夏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声乐老师忍不住问道：“林夏啊，公司要选出道组的事你知道吗？”

季林夏毫不犹豫点头，这不是理所应当嘛，集聚了一群练习生天天唱歌跳舞，不是为了选团体出道，难道是为了玩游戏吗？

他的表情坦坦荡荡没有丝毫作伪，声乐老师反而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空气变得有些尴尬，不知沉默多久，对方还是没忍住：“林夏你不想出道吗？”

季林夏看向她，目光坦然，声音非常轻，但在空旷的练习室里，仍旧能被清晰听到，“我早就出道了，2008年就作为演员出道了。”

“那当爱豆呢？你想和玧其他们一起出道吗？”对方不死心继续追问。

季林夏收敛表情，直直盯着她，察觉对方有些被吓到才稍微缓和了表情，“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呢。”

他和老师都心知肚明这个问题的答案，季林夏知道这究竟是谁的提问，但他不想回答，也没有必要回答。

追求多年的梦想实现在即，去而复返时，众人浑身散发着愉悦的气息，然而在他们看到季林夏的瞬间，喜悦瞬间消散。

闵玧其率先走到季林夏身边，直接道：“我要出道了。”

季林夏轻轻嗯了一声，由衷祝福：“恭喜。”

“方PD给我取的艺名叫suga。”闵玧其坐在他身旁。

季林夏觉得还挺形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我们玧其确实是甜甜的。”

他这副态度让闵玧其皱眉，有些纠结又有些生气，冲动之下，闵玧其竟然直接没忍住：“季林夏！你到底…”

“好了，我们继续上课了。”声乐老师的话直接打断他们的交谈，季林夏起身拉起闵玧其，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行了，先上课，回去再说。”

然而回去后，谁都未再提起过这个话题。

其他人没有提起，是自认没有立场，他们没有丝毫立场去劝季林夏放弃大好前途和他们从头再来。而季林夏没有提及，是因为他的立场非常坚定，接触表演的那刻起，季林夏就认清了未来的路。

爱豆并非他的梦想，也从未出现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他的起点和终点，从最初就已经注定。

季林夏从不遮掩自己的想法，也从不隐瞒自己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他不排斥爱豆这个职业，拒绝的唯一理由只是没有必要。

当然，没有必要不代表不可以。

出道团成员选定后，看不到短期出道的希望，不少练习生开始退社，练习室里的人变得越来越少，与之相反的是大家练习量越来越多。

训练时间不断拉长，睡眠时间不断压缩，宿舍其他人都在为了出道而努力，本非其中一员的季林夏，却也一直和他们保持同样的训练步调。

转眼时间就来到三月，准备工作早已紧锣密鼓开始进行，出道时间定在6月13日，至于团队名字，季林夏已经吐槽无力。

防弹少年团，这究竟是何等“天才”的名字。

作为旁观者他都觉得羞耻，也不知那几人是如何调节的心态，方时赫的取名水平，和他的体重明显成反比。

不过这些事和季林夏的关系也越来越小了，因为《答案》已经剪辑完毕，预计五月份正式上映。

作为主演的季林夏开始越来越忙，随着电影宣传工作的逐步铺开，他留在大黑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本以为三年未在韩国露面，大家已经将他遗忘，然而宣传工作开始后，季林夏才发现，或许他比自己想象的要更有人气。

作为剧组里名气最大的演员，季林夏的宣传任务最重，甚至夸张点形容，他可是这部电影的票房担当。

其他人忙着练习和拍摄，季林夏忙着四处宣传，两方行程轨迹重合度越来越少，每日碰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按道理来讲，季林夏早就该退出大黑，然而时至今日，他既没有主动提出，大黑也没有丝毫要赶他的意思。

所有人都在等，但究竟在等什么，大家又有些不确定。

又是忙碌的一天，凌晨三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季林夏发现大门竟然没关住。

拉开虚掩的房门，从门内传来的声音让季林夏脚步一顿。

“玧其啊，你真的不想和林夏一起出道吗？”

作为队内的大哥，金硕珍活得很清醒，忙内他们或许懵懵懂懂，年纪稍大的几人其实都能看懂，他们知道公司在等什么，也明白季林夏在等什么。

只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

金硕珍语重心长：“玧其啊，和林夏谈谈吧，不管你想不想和他一起出道，和他好好谈谈吧。”

闵玧其很累，不仅是身体上的疲累，还有精神上的疲惫，他的脑海中高高悬挂着一个时钟，一圈又一圈，只待某一刻，彻底停止。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季林夏的梦想是演员，他也应该当演员。”闵玧其无比肯定，哪怕无数次在心中咒骂季林夏是个疯子，但他也深知，季林夏天生属于大荧幕。

坐在地上的郑号锡试探性开口：“我听林夏哥说过，只要你开口，他会答应的。”

这是算不上秘密的秘密，闵玧其对季林夏而言是不同的，从最初起，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几个年纪小的眼睛瞬间亮了，金泰亨惊喜：“那就是林夏哥，有可能和我们一起出道？”

“如果玧其哥挽留的话。”朴智旻补充。

田柾国没忍住，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想林夏哥离开。”

闵玧其也想要季林夏留下，但他不能，他没有那么理想主义，他深知以爱豆出道对季林夏意味着什么，他无法说服自己。

“我不会劝他。”闵玧其直接戳破他们的幻想，“季林夏应该当演员。”

没有人能束缚季林夏的梦想，死亡不能，闵玧其也不能。

“骗子！”朴智旻小声嘀咕，“明明玧其哥你也不想让他离开。”

“智旻啊…”金硕珍叹气，“想不想和能不能是两回事，玧其其实是最难过的。”

朴智旻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是这样才越发不甘心。

微微依靠在墙上，季林夏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其实这几个月内，大黑找过他很多次，谈及的话题无外乎只有一个。

方时赫是制作人，但更是个商人，留下季林夏的好处大家都看得很清楚，也正是如此，他们自然不愿轻易放手。

距离出道不到两个月，迟迟未定下时间的团体照拍摄，收录曲中其他人明显无法唱上去的高音，舞蹈排位时那隐隐约约露出的缺口，甚至话中有话的宣传vlog，大黑在赌，赌季林夏会选择留下。

而季林夏在等，无论被谈话多少次，季林夏从未给出任何回答，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他在等，等那个人主动找他。

季林夏直率坦诚，闵玧其却温柔内敛，他从不隐藏自己需要闵玧其，但他的亲故却总是吝于表达。

季林夏希望闵玧其能够幸福，无论他们后来是否会如今日这般亲密，无论他们将来走向何方，季林夏永远是最希望闵玧其幸福的人。

季林夏不想猜，不愿猜，也不敢猜，他怕猜错了，也怕他的猜测反而让所有人都变得不幸。无论闵玧其是否想要他留下，季林夏需要明确的回答。

所以他在等，一直在等，可惜等到现在也没有等到应有的答案。

“所以说他就是个傻子。”季林夏暗骂。

紧紧捏着门把手，季林夏一遍遍在心中骂着闵玧其。

“如果不考虑那么多，玧其哥你究竟想不想林夏哥和我们一起出道？”金南俊的话直接干脆。

闵玧其声音有些低沉，仿佛含着永远化不去的醉意，“想。”

从最初起，闵玧其就从未想要季林夏离开。

室内再次变得沉默，季林夏松开门把手转身下楼。

今夜天空无星，没有星辰相伴的夜晚，月亮似乎也变得寂寞。

从便利店回到闵玧其工作室，一拉开工作室的门，坐在沙发上的闵玧其立即起身，连连抱怨道：“果然在工作室。”

“季林夏你刚回来？回来时间越来越晚了，你是想猝死吗？你们电影宣传还需要通宵？”

上来就被甩了一堆问题，季林夏没回答，反而晃晃手中的袋子，“喝酒吗？”

闵玧其一顿，难以置信看向他。

季林夏不喜欢喝酒，他讨厌一切可能让自己失去控制的东西，而与他相反，闵玧其很喜欢喝酒，可喝的次数也很少，因为一旦他喝多了，季林夏就会碎碎念，闵玧其不仅吵不赢他，还得被迫科普过度饮酒的108个坏处，久而久之，他接触酒精的次数不得不大幅减少。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疯了吗？”闵玧其真心实意发问。

季林夏将啤酒拿出来放在桌上，冷笑：“对，里面我还下了毒，你多喝点，看能不能被疯子毒死。”

拉开拉环递给闵玧其，季林夏自在坐下，见对方不动作，挑眉问：“怎么？真怕我下毒？”

闵玧其确定，季林夏今天状态不对，非常不对，“林夏啊，谁又惹你了？今天应该不是我吧。”

“那当然不是。”季林夏肯定，笑着将所有啤酒推给闵玧其，“我只是心情好。”

心情太好了，好到甚至能跑八千米。

“干杯。”季林夏举起一罐啤酒，主动示意闵玧其。

闵玧其虽然觉得又恐怖又奇怪，但还是举起了啤酒。

“你真的好奇怪。”

“我劝你在我心情变坏之前，少说两句。”

时不时交谈两句，时不时静默无声，季林夏一罐啤酒还没喝到一半，闵玧其面前已经摆了一片。

脸上浮现红晕，闵玧其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柔软，坐在地上背靠沙发，话渐渐开始变多：“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心情这么糟糕。”

对方实在不开窍，又气又烦，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的季林夏重重将啤酒放在桌子上，认真问道：“闵玧其，你还清醒吗？”

闵玧其毫不犹豫点头，清醒得没有半点说服力，季林夏皱眉，嘴巴张张合合，最终却只能化为一道叹气。

算了，指望闵玧其主动开口，怕是下辈子。

不知过了多了，也不知到底是醉了还是困了，闵玧其竟然直接趴倒在桌子上。

季林夏看了他一眼，长长叹气后，无奈问道：“闵玧其，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吧，只要你想，我一定会陪着你。”

并不宽敞的工作室早已陷入沉寂，刚刚的话语仿佛只是幻觉。

季林夏仿佛不在乎他是否回答，继续道：“按照最初的想法，除非你主动开口，要不然我是绝对不会答应出道的。”

闵玧其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盯着他的侧脸，季林夏又气又无奈，用手指戳他的脸：“你说说，我这都等了多久，你上辈子是葫芦成了精吗？到底要不要我留下，你就不能直接说吗？”

“不拒绝也不主动，我要是女孩子，你这妥妥渣男行为！”

白皙的脸颊被戳出一个坑，季林夏越想越气，越气…也没办法，他向来拿闵玧其没办法，他是知道的。

墙上的钟表一圈一圈转动，室内恢复沉寂。

破晓曙光到来之际，季林夏喝下最后一口啤酒，“闵玧其，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询问，你到底想不想我出道。”

季林夏需要答案，他需要一个回答，不是背后偷听到的答案，而且闵玧其亲自告知他的答案。

闵玧其好像睡着了，紧闭的双眼，平稳起伏的身体，他似乎已经陷入甜美的梦想。

“从《制服》到《答案》我花了三年，从《答案》到下一部，我也可以再花三年。”季林夏无比平静，他将选择放在闵玧其面前，他走了99步，剩下的最后一步由闵玧其来选择。

方时赫是个音乐人，但更是个商人，商人的话或许过于直白，却最符合现实。

相比于演员漫长的职业生涯，爱豆的黄金期过于短暂，爱豆团队的寿命能有几年呢，出道后能活下来的爱豆团体又有多少呢。

倘若他可以，为什么不让大家稍微前进的轻松点呢。

季林夏不是舍己为他之人，但有的人对他而言，从来不在“他”的范围内。

手机不时震动，今日行程安排已经确定。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季林夏抓了把头发，“5分钟，给你最后的机会。”

“你是不是想要我留下？”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或者你吭一声。”

空荡荡的啤酒瓶摆在两个人中间，低矮的易拉罐似乎造就了不可逾越的楚河汉界。

指针不停转动，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秒针与12重合的瞬间，手机消息再度响起。

保姆车已经到了楼下，季林夏慢慢起身，不再多言，环视四周，发现他似乎在这里留下太多痕迹，黑白灰为基调的工作室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改变，浅蓝色的柜子里密密麻麻摆满着各式各样的书籍，米白色的沙发，浅棕色的桌子，暖黄色的落地灯，不知何时起，闵玧其冷冰冰的工作室变成了这幅温馨模样。

起身将有些发皱的衣服拉好，季林夏拉开房门准备离开。

安静的工作室没有任何声音，恰巧此时，不知是梦中呢喃还是清醒的挽留，或许是巧合也或许是压抑不住的贪念，轻到可以忽略的声音，让季林夏瞬间扭头。

“嗯。”

趴在桌上的闵玧其眉头紧锁，暖黄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在这瞬间，季林夏突然想到了被抛弃的猫咪。

“你超时了。”季林夏声音冷似寒冰。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冷冰缓缓消融，留下的只有温柔的告诫：“最后一次，黄牌警告。”

沉重的大门被彻底关上，走到楼梯口的季林夏意外看到了朴智旻和孙成德。

揉了下迷迷糊糊的朴智旻，季林夏笑着看向孙成德，“孙老师，以后就麻烦你了。”

“什么？”蒙圈的孙成德来不及反应，季林夏已经一步步向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