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舒颜万般紧张的面容，崔灵媛便知道这雪螺城确实没有那么简单。这是她出行之途最期待的地方之一了——雪螺城乃是是宴海帝国最繁华的地方之一，是一座着诗情画意的城。但它最能够吸引崔灵媛的，却不是那所谓的诗意风光，而是这里浓厚的妖气，还有种种恢恑憰怪的传说。

“小姐，不管去哪里玩，你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如果你出了事儿，我将无颜再回去见老爷和夫人，我们也没法跟霍家交代……”

“好了好了，这些话你都说了一千多次了。”

崔灵媛小声埋怨着，她知道舒颜身为侍女时刻都要履行自己的职责，可她总是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着，难免让自己有些心烦。不过，她还指望着舒颜教自己一点小术法呢，所以便也不想惹舒颜生气。

没错，虽然表面上是个知书达理的温柔大小姐，可崔灵媛自小就对术士们那些奇奇怪怪的术法充满了兴趣。如果我也学会了这些小把戏，岂不是就能直接保护自己了吗？而且还能让自己看上去很厉害呢！然而，当她把这样的想法告诉爹娘的时候，得到的却只是冷冰冰的训斥。

“好好的一个大小姐，怎么能去学那些术士的东西？”

这种话让崔灵媛感到相当气馁。虽然她知道那些神秘的术士在达官贵人的眼里都是相当不入流的，可没想到自己只是有点好奇都被指责了。而且家中已经请来了舒颜，已经足够保护崔灵媛的安全了，因此也根本没有理由再提这件事了。

可现在，在这里的只有她们两人了。崔灵媛出发前便想着让舒颜教自己几个小术法玩玩，让她自己也过一把降妖除魔的瘾。刚出来的那一个月里，崔灵媛一直沉醉于眼前所见的各种新奇的东西，一时间竟然把要学术法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如今这件事又提上了她的心头。而且雪螺城里弥漫着的神秘妖异的气息，似乎正预示着这是她大展身手的地方。

“舒颜，我有件事情想要请求你。”崔灵媛在心中酝酿了一番，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如果是想要学术法的话，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还没等崔灵媛继续说下去，舒颜便一口回绝了。崔灵媛心里有些纳闷，不过也并不感到奇怪，毕竟从小到大她已经无数次提出这个要求了。而舒颜一直牢牢记着家中的规矩，无论崔灵媛如何软声请求，她也丝毫不为所动。即使如今到了外头，没有人在监视着她们了，舒颜却也依然严格遵照着以往的原则。

“好好好，你这么认真，我是说不动你了。”崔灵媛叹了口气。

“我知道小姐好奇心很强，不过既然是规矩，自然是不可以违背的。而且有我在，我不会让小姐受到任何伤害的。”

舒颜还是一如既往地认真回应道。她就是这样一个尽忠职守的人，只要答应了的事便会全心全意去施行。因此家人们对她都是相当尊重的。

“等我到嫁了华泽城后，也是如此吗？”

“那是自然。从我五岁来到府里的时候，便答应了老爷和夫人要保护小姐一辈子的。”

舒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没错，从来到府里的那一瞬间起，她一辈子的命运就被如此注定了。陪伴着崔灵媛成长、保护她的安全、照顾她的生活，将她培养成一个不负门风的大小姐……这本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当今日她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崔灵媛的内心却突然有了些伤感。

“其实，你可以不跟我走的。”崔灵媛停下了脚步，看到舒颜微微一愣的样子，便又接着说了下去，“华泽城是硝烟弥漫的地方，自然也是妖魔横生之地，那里的术士无不是身经百战，据说和京城的天狮堂都不相上下。霍家不是还有一支卫队专门对付妖魂么？到时候，我的安全应该丝毫不用操心。”

“可是……”舒颜没有想到小姐会这么说，竟也一时愣神了。

“你已经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早就远远超过你的职责了。若是我去说情，爹娘一定会同意你留下来的。说到底，还是留下来对你最好吧……你的实力这么强，完全可以回到天狮堂成为皇家护卫，或是被派出去做一些保护的工作，到时候肯定继续留在京城穿金戴银的，怎么想都比去边疆的华泽城好吧。”

说完这么多，崔灵媛又向前一步，捏了捏舒颜的脸：“而且啊你还这么有姿色，如果好好打扮，一定比我好看多了。就算不想当术士了，恐怕追求者也不会少吧。”

听到这话，舒颜登时退后了一步，脸上也泛起了几丝绯红，但很快恢复了她那一贯端庄严肃的表情回答道：“小姐莫要取笑我。舒颜只一新想着保护小姐，可从来没想过当什么金丝雀。”

“总之不管你怎么选，都比当一辈子下人强多了吧。”

“也许，小姐你说的是对的，”舒颜握紧了拳头，声音也顿了一顿，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可我刚才也已经说过了，既然已经答应了老爷和夫人要保护你一辈子，那我就不会再反悔。小姐的婚约不也是这样吗？”

“好吧。”崔灵媛愣了一下，看到她认真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是，你真的不会感到有些不甘心吗？如果一辈子当我的侍女，你就永远没有自己的人生了。”

崔灵媛自然是知道，舒颜的心里是不可能没有半点波动的。要知道从小她就是个争强好胜的姑娘，据说很小的时候便和周围人说，未来想当天狮堂的堂主呢。来到府里后，如果府里其他的术士比她的表现更强，她准会咬紧牙关关上房门研究书本，直到学到了东西才肯罢休。如果她留在天狮堂，可能现在真的已经做到高位了。如果真要到那边疆当一辈子侍女，确实太过可惜了。自己虽然不舍，却也希望她能有更好的着落。

“我……当然不会了。既然已经立下了誓言，我就已经认定了接下来的所有事情了。而且，小姐你一向对我很好，把我当成亲生妹妹一般。哪怕我做了些什么错事，你也一直百般包容。这些恩情不知几辈子才能还完。”

舒颜说完这些话，接着便陷入了沉默。她的脑中似乎有着万千的思绪，让本该欢快的出行之途多了几丝忧愁。崔灵媛也明白了，她心里或许确实有些不甘，可说出来的这些话却也是真心的。

“即使我跟爹娘请求，你也坚决要跟着我？”

“嗯。”

崔灵媛把自己的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嗓音突然变得欢快起来：“哇，原来舒颜你对我这么忠心。”

不等舒颜有什么反应，她又快速走上前去握住了舒颜的手：“既然如此，那你连教我一点术法都不愿意嘛？你不是说要还我的恩情吗？我要是学不到的话，一定会很难过的。”

“小姐，你……”

“刚才你还说过我对你很包容呢。既然如此，就算我做出了一些爹娘不允许做的事，你也同样会包容我的吧。”

看着崔灵媛期待的眼神，舒颜也实在说不出什么狠心的话了。

“……好吧，小姐，我实在是拗不过你了。”

听了这话，崔灵媛的眼里终于又重新绽放出了光芒。舒颜摇摇头，看来自己是被小姐说服了啊。她走上前去，轻轻贴近崔灵媛的耳边，给她念了几句简单的口诀，让她先熟记这些内容。

“我刚才教你的术法叫做‘观心’。即使我属于那种天生容易感知妖魂的人，想要准确捕捉妖魂的位置也是很不容易的，因此必须要使用这个术法才行。只要不断催动自己本身灵魂的力量，配合我方才教你的口诀，你便能准确地感知自己身边妖魂的位置。”

“那然后呢？”

“然后需要使用的就是别的术法了。你还是先把我教你的口诀熟读于心吧，这可是最基础的了。如果不顺利的话，说不定一两年都学不会呢。”

“好吧。”崔灵媛知道这些东西不是那么好学的，不过听到舒颜的话还是有些泄气了。要知道自己虽然从小就是容易招惹妖魂的体质，可到现在一个妖魂都没能看见过啊。能学会这些东西，也算是很不容易了。而且如今算是迈出了第一步，即使学不会，大不了自己以后自己偷偷记诵，慢慢体会。

两人便这样一边说一边缓缓走着，来到了护卫早就安排好的客栈，暂时先安顿了下来。虽然多日的连续奔波已经让人疲累不已，可今日得到了术法口诀，崔灵媛一下子把身体的疲惫都抛到了脑后。她悠哉地躺到了床上，拿出了自己一直偷偷随身携带的一本小册子。

这小册子也是自己在家中无意中发现的，可能是家里哪个下人在路边的地摊上买来，然后不慎掉落在府里的吧。册子名为<雪螺秘闻>，里面记载着的都是一些相当禁忌的内容，崔灵媛第一次观看时便被吸引了，从那之后她便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来雪螺城游玩一番，如今终于实现，她便又把这本一直收藏着，印象最深的自然是关于先帝皇后的那几段了：

“先帝之死在民间有着各种各样的说法，但最为可信的仍然是皇后妖怪说。……先帝的皇后李莺儿乃是雪螺河中的鲤鱼精所化，害死先帝之后，她的身份才终于暴露，寝宫也被皇宫护卫层层包围，可就在严密的包围之下，她竟然神秘消失了。精通术法天狮堂派人来到雪螺城寻觅她的踪迹……但最终没有丝毫的收获。”

这小册子上所写的东西崔灵媛看了之后全身发麻。根据官方的说法，先皇后乃是在先帝死后因为悲伤过度而病死，虽然她也听说过其他可能性，比如实际上是因为犯了什么罪被处死了，没想到竟然还有书里记载着如此刺激的传闻。再加上这雪螺城本来就是传闻中妖气弥漫的地方，便又使这传闻又多添了几分可信度。

想着想着，崔灵媛便渐渐困顿进入了梦乡，等待着第二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