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说好和陈一一起下班，可童无忌临时接了个案子，案子又急，资料又多，不得不选择了加班。

陈一成为律师之后，加班的频率倒是不高。

和童无忌接手的相对复杂的商业代理案件对比起来，陈一接手的更多都是相对轻松一些的民事调解案件或是公益法律援助。

这也让两个人一起上下班的美好愿景就这样被打破了。

更多的时候只能一起上班，而下班，童无忌总是会比陈一稍晚一些。

如果有活干的时候，陈一也会稍微拖慢一点，等着童无忌一起下班。

实在没什么活，他就准时下班去买菜回家做饭，律所的同事们都直夸陈一是爱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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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这天本来两个人都约好一起下班，客户临时的一个电话，让童无忌背着包飞奔出去，走之前只能跟陈一说一声对不起，要让他自己一个人坐地铁回家先做饭了。

能者多劳，陈一也理解。

他也从来没有怨过什么，他知道自己的出身能够得到律所的认同，把他招进来，作为一个律师，已经很好了。

他心里也清楚，律所招募他，很大程度上也是一种对于律所自身的宣传。

陈一入职律所的那一天，律所还特意请了几家本地媒体前来报道，去宣传一个盲人推拿师经过如何的奋斗而走到了今天，而他们又是如何的不计较，把这位盲人律师招募到了他们的旗下。

随着短视频的快速传播和转载，陈一的事迹，很快也在网上引起了热搜。甚至还有更多更高级别的媒体前来采访。

那段时间别说业内，就连远在老家的母亲都通过互联网看到了陈一的新闻。

很难得，在经过很多年之后，陈一久违地从母亲的口中听到了夸奖他的话语。

准确来说，也并不是夸奖他。

因为母亲的原话是：“我们家那些亲戚也看到了你的视频，哎呀那么大的电视台都来采访你，说你好，总算是给我们家争了一口气。”

想着这些，陈一的地铁，不知不觉就到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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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回家早，除了做饭，陈一还打算打扫一下卫生。

因为视力越来越差，陈一在打扫卫生时也越来越小心，生怕碰倒了什么，所以大多数时间是不靠视力，用双手一寸一寸的摸索，一边擦一边探。

可今天也不知怎么地，陈一在擦桌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手肘就碰到了放在一侧的杯子，哐啷一声杯子落在地上，碎了。

他小心翼翼的蹲下身子去，用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地面，试图找到遗落的杯子碎片。

这不是一个明智的想法，因为这个杯子已经四分五裂，碎片的边缘也锋利的很，这手刚一碰上去就给扎出一个血洞。

陈一心中大喊不妙。

但童无忌在家偶尔会光脚，如果这杯子碎片不打扫干净，扎到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所谓，要是扎到她就不好了。

到医药箱旁摸到了止血贴，挤了挤指尖确认没有碎片残留，随手卷了卷把伤口包扎起来，他又拿来扫帚，先大致的把大片的碎片扫到簸箕里，又摸了摸茶几上，另一只杯子还在。

他伸手拿起杯子，缓缓的抚摸杯子上的纹理。

这是他和童无忌在恋爱之初亲手做的一对情侣杯，记载的都是一些青涩的暧昧的情愫。

表面这不规则的形状，其实是陈一和童无忌的手指印交叠组成的心形图案。可是成毅的手指要大一些，粗一些，童无忌的手指稍显娇小纤细，这按上去落下的就是一个不对称的心形。

他至今还记得陶艺店里那个员工给他推销的话术，说是两个人做一对杯子，就预兆着两个人能过一辈子。

而现在，杯子碎了一个。

他自然是一个相信科学的人，但他总觉得这不像是一个好兆头。

如果是童无忌知道了他的这个想法，肯定会开口嘲笑的。

对嘛，毕竟她是童无忌，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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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无忌一进门，就看到陈一情绪低落地垂着头坐在沙发上，面前还摆着他自己的杯子。

杯子本来是一对地放在桌上，少了一个，童无忌也感到有些奇怪。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陈一的情绪很奇怪。

“怎么了？饭也不做就傻坐在这里。”童无忌问了一句。

饭当然是做了，只是陈一的心思还落在那个碎掉的杯子上，说话也是慢慢吞吞的：“我把你的杯子打碎了，你穿上拖鞋，别光脚，我不知道有没有打扫干净。”

“没事，碎碎平安。”童无忌眼角余光瞥到茶几底下还有几块碎片，笑着坐到了陈一的身旁，伸手摸着他的背安慰道，“而且那个杯子本来就碎过一回了，你再就这么一摔，肯定渣都没了。”

“嗯？什么时候碎过？我怎么不知道。”

童无忌偷笑：“你当然不知道。上一次碎也是因为你。”

“什么情况？”

“你记不记得前些年你跟我闹过一次分手。”

陈一愣了愣，这可是个危险话题，他本人很清楚这次分手危机完全是他一时冲动挑起的，无论是对童无忌还是对他来说，不太愿意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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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两人结婚前的一年，陈一还在读他的成人本科，有一门考试，在考前童无忌明明已经三番五次的叮嘱，可陈一最后还是挂了科。

童无忌倒是觉得没什么，别说陈一这种只有周末和空闲时间才能上课的半工半读的学生了，她当年上学也有挂科的同学。挂了科还能再补考，只要补考合格了，也一样能顺利毕业拿到学位证书。

可陈一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一旦要补考，就意味着他的毕业时间有可能会被推迟。

这个成人本科就读的时间已经近三年了。他巴不得马上就能参与到司法考试当中，巴不得马上就和童无忌成为同事，想要和她并肩而立。

然后在补考前，童无忌再次给陈一复习的时间里，陈一整个人都显得很焦虑。

两个人的情绪矛盾也就此激发。

短暂的争吵过后，陈一直接向童无忌提出了分手。

“你不要再浪费时间放在我这种废人身上了。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变好，你也不要寄希望在我身上了。”

陈一的自怨自艾，让童无忌感到很气愤。

“当时是谁跟我说一定要成为一个律师？当年的陈一到底去了哪里？你变了，你完全没有当年我认识你时候那种自信和笃定。”

“那就是当年你搞错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有自信的人。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认清我是怎样的人就好，我们分手吧。”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陈一甚至把脸偏向了一边，没有再看童无忌。

童无忌也不是那种拖拉的人，陈一的话实在是让他感到有些失落，这几年为了他备考，和他一起学习的那些心机不是假的，但他要是真的打算放弃，她也不会勉强他。

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他们都把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

分开让大家都冷静冷静想清楚未来也是一件好事，童无忌的回话也很果断：“分手就分手，又不是没分过。”

陈一是不是难过的，童无忌不太清楚，她只知道她自己很难过。

她能理解陈一表现出来的挫败感，不代表她认同陈一用这件事情去切割他们间的感情。

恋爱已经有几年。不夸张地讲，童无忌早就把陈一放进了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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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记得吧，就那个时候。我回到家看到这对杯子摆在桌上，我生气的很。你的杯子属于你的财产，我就把它打包给快递寄给你了。我的这一个，我把它直接丢垃圾桶里了。”

“我记得那一架我们吵了三天。你该不会是三天都没扔垃圾吧？”陈一接话。

“那都是干垃圾，三天没扔也不奇怪吧。”

“是没扔？还是不想扔？”陈一听得偷笑。

“反正垃圾桶就丢在一边。等到我们和好的时候，我把杯子拿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扔桶里的时候太用力了，边上已经有个豁口了。我还特地去找修补师傅把它修补好。那个师傅还说就这么个破杯子，哪里值得花钱去修。上淘宝买一个，9块9还包邮呢。”

“那确实是。”

童无忌听得拍了一下陈一的肩膀：“这可是99两个陶瓷杯的套餐啊，9块9包邮也太过分了吧。”

“可是现在我摔碎了一个也不成对了呀。”

“那要不把你这个也摔了，我们再去店里重新做一对。”

“啊？”陈一被童无忌这个脑回路吓到了。

“开玩笑的啦。但是如果我们再买一个杯子回来，确实就不是一对了。”

“那这个杯子往底下打个洞，拿到阳台去种花，怎么样？”

“倒也不是不行。那说好了，这个周末，我们再去做一个新的杯子。现在流行烧玻璃，我们去看看做一对玻璃的情侣杯。”

“玻璃的那不是也很容易碎吗？”

“那你想怎么样啊陈律师？”童无忌看着看着，突然发现陈一的指尖虽然包着止血贴，血液却早已渗透了止血层，一直蔓延到表面。

这个陈一真是个恋爱脑，明明自己都受伤了，我这里还惦记着那些事情。

“手递过来给我。我帮你重新消毒包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