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备受大蛇丸宠爱的试验体，丽丽奇一直认为自己在大蛇丸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在实验里的重要性和无可替代性是其他所有试验体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因此在任何情况她都绝对会是大蛇丸的第一选择。

起码直到十分钟之前她都没怀疑过这个定论。

位于流星街地下的研究基地阴森又幽暗，空气中浮动着躁动的气息。丽丽奇经过关押着试验体的监牢时，一个年轻男人向她搭话：“喂，伥鬼，大蛇丸真的消失了吗？”

丽丽奇记得他，名字叫森野，是少见的敢公然表达对大蛇丸不满的人，因此吃了不少苦头，只是由于体质特殊才被大度地留了一命——简单来说就是做实验时命很硬，丽丽奇“伥鬼”的名号还是他传出去的。

“你在说什么蠢话？”丽丽奇在森野面前停下，蹙起两条细细的眉毛，小狗般圆润的黑眼睛透出疑惑的神色，“大蛇丸大人不是就在实验室吗？”

“他在实验室里忽然消失了，一起做实验的人变成了疯子，现在估计都跑得没影了。”森野曲腿站起身，隔着栏杆望着丽丽奇，“怎么？作为大蛇丸最看重的人，你居然不知道吗？还是说，他就这么抛下你，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丽丽奇当然不会知道，这事前后发生了也不过十来分钟。只不过是那个逃跑的疯子经过了他被关押的地方，嘴里的喃喃自语恰好被他听到了而已。

丽丽奇瞬间变了脸色，她紧紧盯着森野的表情，“你应该知道骗我的后果。”

森野扯出笑，“你去确认一下就知道了。”

下一刻丽丽奇果然消失在眼前，森野在她身后喊道：“别忘了带抑制剂的解药回来找我，我有一个你绝对不想错过的消息，关于大蛇丸的。”丽丽奇回头望了他一眼，他没怎么在意，反而心情很好地冲丽丽奇挥了挥手。

只要是关于大蛇丸的事，不管他乱说什么这个头脑简单的傻瓜肯定都会信的，何况他说的又不全是假话。

到了实验室，丽丽奇呆呆地站在门口，屋内的仪器闪着红光，手术台上有个血色的人形，肚腹处被手术刀剖开的大洞还在汩汩流着血，蜿蜒的痕迹一路延伸到脚下，像是不久前大蛇丸还站在这里做实验，却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正如森野所说，大蛇丸的确曾提过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一直以为是某种隐喻，毕竟大蛇丸常说关于念能力的研究没什么价值，这个世界的能力体系与他格格不入，他向往的是更深远、更永恒的极致完美，这是在这个世界几乎无法达成的目标。

丽丽奇对此提出异议，“大蛇丸大人已经很完美了。”

大蛇丸否认了这句话，“不，还远远不够。”

于是向来以满足大蛇丸所有愿望为己任的丽丽奇对大蛇丸许下了郑重的承诺，“这样的话，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您，您的愿望就是我毕生追求的目标。”

她不忘语气热烈地吹捧道：“不过我认为除了如此谦虚的您，没人能配得上‘完美’这个称号。”

大蛇丸只是摸着丽丽奇的头夸奖道：“好孩子。”

丽丽奇避开汇成小河般的血液，凑上前试探了一下那人的鼻息，遗憾地发现他确实已经凉透了。

这下除了森野口中的疯子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丽丽奇不死心地找遍了整个研究基地，依旧没有任何收获，只顺手抓到了那个满基地乱窜的试验体。他正隔着一道栏杆拿一根细长木棍捅另一名睡着的试验体的屁股，嘴里还在念念有词嘟囔着一些听不懂的话，看样子确实疯得不轻。

丽丽奇将他一脚踹倒，他“噗通”一声扑在地上扬起一大片灰尘。丽丽奇一只脚踩在他背上，反手把他的两只胳膊制在身后，问道：“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大蛇丸大人为什么不见了？”

“……他们被抓走了，一个发着光的怪圈忽然出现了……”他说话颠三倒四，事情经过描述得倒是很清楚。他忽然仰起头，费劲地吊起眼睛盯着丽丽奇，“他说，他要回去了。”

连留言都有，丽丽奇猜测大蛇丸的消失大概率不是随机事件。

随手折断了这人的脖颈，丽丽奇拿到一支抑制剂的解药又回到森野面前——抑制剂对普通人没什么作用，却能使念能力者强行进入“绝”的状态，同时还有肌肉松弛的效果，是大蛇丸研究出来专门对付一些不听话的念能力者的。

虽然早在森野提出想要解药的要求时丽丽奇就打定主意不准备放过他，但出于对自己的自信以及不喜欢弯弯绕绕的脑力较劲，她毫不迟疑地将解药丢进了监牢。

丽丽奇张开五指示威性地具现化出「暴食者的烧烤救星」──这是一柄又短又细的剑，周身晕着滚烫的热意，单看外观的话跟剑搭不上什么关系，并且丽丽奇从不承认它是剑，一直坚持将其称之为自己的餐具。

“希望接下来听到的是个好消息。”

森野意外于丽丽奇的冷静，他以为丽丽奇确认大蛇丸消失后怎么说也得发好一会儿疯才能平静下来，但看样子丽丽奇几乎没耽误什么时间就回来了。他将解药注射进体内，浅显而简短地说道：“只要你不伤害这里的所有人，我就告诉你怎么找到大蛇丸。”

片刻的沉默过后，丽丽奇从喉咙里发出“咕叽”的怪响，随后短促地笑了一声，带着讥讽的意味，又立刻收敛了笑，“如你所愿，我本来也没这个心情，快说吧。”

她根本就不相信森野的说辞。

缺乏同理心与基本的同类概念是森野一直以来对丽丽奇的印象，而同为试验体却自觉高人一等以及相当厌恶僭越地提出自我需求的试验体等种种原因是森野讨厌她的根源，“伥鬼”这一名称的由来也是源于此。

因此森野清楚地知道丽丽奇对自己的措辞和行为相当不满。

两人接触的时间足以让森野了解丽丽奇直白的应声下潜藏着怎样的恶毒心思，他一看丽丽奇眨着那双看似无辜的圆眼睛就明白这个蠢货心里在想什么，“劝你还是不要考虑杀掉我比较好。”他舒展了手脚，轻而易举地掰开铁质栏杆站在丽丽奇面前，右手食指抵住指向自己的剑尖往外推了推。

丽丽奇指尖一热，就看到自己手指相同的位置上蔓上焦黑的痕迹。她反应迅速地削掉这块已经完全干硬的皮肉，底下红嫩的血肉蠕动着，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先前柔软白皙的模样。

她瞪着眼睛看向森野。

森野觉得丽丽奇不敢置信的呆傻表情相当有趣，他伸出毫发无损的手指在丽丽奇眼前晃了晃，“我的念能力，可以反弹自己受到的伤害。”

「胆小鬼的反击」事实上只能在相当有限的时间内延时反弹伤害，时间限制为一分钟，延时三秒，冷却时间两小时。也就是说，只要确保能瞬杀森野，这个能力就毫无作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个相当鸡肋的能力。

不过虽然唬不了聪明人，但糊弄糊弄丽丽奇没什么问题。

丽丽奇露出显而易见的后悔的表情，她不甘不愿地收回了「暴食者的烧烤救星」，嘴硬道：“我才没有想杀你。”

森野低声哼笑，“只是一个提醒。”

由于身体的耐药性，在实验中森野并不是完全的毫无意识，因此他总能听到一些相对隐秘的事情，比如大蛇丸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以及从很早之前大蛇丸就在寻找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大蛇丸和崇理曾一起研究过时空穿梭，找到崇理，就能找到大蛇丸。”

虽然崇理确实总是和大蛇丸神神秘秘地待在一起捣鼓一些乱七八糟的实验，但丽丽奇直到现在才知道大蛇丸居然一直在想方设法地离开这里，这下她终于确信大蛇丸是真的抛下了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又乐观地想到，只要回到大蛇丸身边，她依旧会是大蛇丸最看重、最宠爱的试验体。

永远都会是的。

丽丽奇用比虾仁还小的脑仁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对如何找到崇理毫无头绪，于是问森野，“崇理在哪儿？”

“看来你也没有多受重视。”习惯性的讥嘲后，森野随手指了个方向，“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但沿着这个方向会有一点收获。”

“我原谅过你很多次了。”丽丽奇沉下脸色，“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你这种人用不礼貌的语气跟我说话。”

从记事起，丽丽奇就遵循一种自定的、森严分明的阶级制度，大蛇丸永远处于最顶端的王位，她则是大蛇丸手边绝对忠诚的骑士，或者更浅显粗俗一点的称呼——番犬，除了森野所说的“伥鬼”，其实丽丽奇在其他试验体口中听到的更多的是饱含轻蔑“番犬”一词。

而类似于森野这种被关押着的试验体，则无异于待宰的家畜。

家畜绝不被允许拥有自我意志，他们需要安静、省心以及在必要时牺牲自己。甚至还需要对主人保持绝对的恭敬，当然也包括主人最喜爱的番犬。

一切都合乎逻辑，壁垒清晰。

“……我这种人？”森野低嗤一声，“什么人？大蛇丸的试验体？还是被标记的家畜？”

丽丽奇没做回应，但从她的表情来看显然更同意后一种说法。毕竟除了她，其余试验体都被崇理打上了「家畜标记」——一种能够掌握被标记者动向，且标记者与被标记者相距较近时标记者全权掌握被标记者生杀大权的念能力，不过据说标记条件相当苛刻。

“无可救药。”

凝重的气氛伴随着森野的离开而消散，丽丽奇盯着他的背影思虑了许久，终究还是缓和了杀意。

寻找大蛇丸之旅开启前唯一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就是把「四次元食物保鲜冰箱」装满，不然走到半路饿到发狂吃掉什么奇怪的东西丽丽奇自己也无法保证。

「四次元食物保鲜冰箱」这个能力还是丽丽奇第一次意识到冰箱的真正用途后觉醒的，之前她一直以为冰箱只有活体器官保存的作用，知道了正常用途后，强烈的想拥有冰箱的愿望促使她生成了一个类似的具现化能力。

只能存放被丽丽奇认定是食物的东西，即便是活物也可以！（注：需要特别注意不要被放进去的活物吃掉其他食物）平时「四次元食物保鲜冰箱」会变成一个拉链，附在衣服任意一个地方，不使用的时候拉链会自动合上。并且空间只有一立方的大小，非常需要合理利用空间。

丽丽奇身上穿着的印有滑稽五官的短袖和这个能力挺适配，嘴巴处附上拉链后没有一点违和感。

做完所有的准备工作后，丽丽奇站在研究基地附近最高的垃圾山上，确定了森野所指的方向，一路疾驰而去。

这里仍旧是她所熟悉的景象，冲天的垃圾山和不断穿梭的鬼祟谨慎的人影构成了徘徊于正常世界之外的流星街。

正沉默着环抱双臂坐在一边的玛奇骤然抬起头，眼神直直望向右方，轻声说道：“有人过来了。”

信长手指挠了挠脸，半阖的双眼显得有些没精神，“是仇家吗？”

飞坦说话时的语音有些含混，“不是冲我们来的。”

窝金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捏着拳头冲着来人的方向站起身，“我等的有点不耐烦了，看来今天是他的幸运日了。”

“窝金！”富兰克林叫了一声，“我们有事要做，别在这时候给我们添麻烦。”

“这可是他自己撞过来的。”窝金向那团速度很快的影子发起攻击，一记超强的直拳挥向她面中，完全没有防备之下，她反应很快地抬起右臂挡了一下，胳膊受到冲击后软绵绵地垂在身侧，她后退了好几步才卸掉这一拳的后劲，地面上拖出了一长串沉重的脚印。

窝金惊讶地挑起眉毛，“咦？是个力气很大的小鬼。”

一路狂奔的丽丽奇终于注意到自己似乎闯入了别人的领地，她甩了甩断掉的手臂，怒气冲冲地问道：“你干什么？”她还是第一次遇见比自己还不讲道理的人，但当她的眼神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这些人似乎都很厉害后，蓬勃的怒气就瞬间哑了火。

“你还挺能干的，没用念防御的情况下居然只断了一条胳膊。”窝金从不以貌取人，但丽丽奇天生一副惹人怜爱的样貌确实很有迷惑性，是一眼看去就觉得无害、让人十分有保护欲的类型，“不过下一拳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丽丽奇警惕地后退了一步，随后目光无意间落在垂着头认真看书的黑发男人身上，他额头上的十字印记看起来格外熟悉。

“……啊！金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