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

和尚之一边问边观察禅杖的反应。

可他手上的禅杖没有丝毫动静——就是说，是人？

“我以为你们有眼睛。”白澍不客气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我跟我的女朋友，如果我说在给她辅导功课，你们信吗？”

“你是老师吧？”另一个和尚脸色难看，“在厕所里对学生做这种事，不怕我们举报给校长？”

“你们……”白澍仿佛这才认出了他们，“原来是校长口中的专业人士。可你们不去做该做的，跑这里打扰我跟女朋友约会算怎么回事？”

“约会？”另一个和尚气的直翻白眼，“这样？”

白澍背过身子，将杜小蝶挡在了后头，“我记得，法律好像没有大学老师不能跟学生谈恋爱这一条吧？”

“可你——”

“净真。”和尚之一打断道，“人家的私事我们就不要管了。阿弥陀佛，打扰到二位了，我们这就离开。”

和尚转身就走。

白澍表情不变。

说着要走的和尚突然又回头，看向白澍身后的杜小蝶，仔细观察她的神态。

更准确点来说，是听到他要离开后，不设防的女人的神态。

这种时候，是最容易露出马脚的。

白澍似乎怔了一下，接着冷笑，他也不问那个观察的和尚，而是冲着净真问道：“好看吗？要不要我让开，给六根清净的师傅们腾出位置，好让你们大显神威，从头到尾的检查一遍？”

杜小蝶怯怯道：“老师……”

净真一下子红了脸。

“师兄，”他觉得自己被内涵了，三步并作两步地逃离了现场，“我们走吧！”

望着净真慌不择路的样子，做师兄的到底脸皮厚点，“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也没道歉，面不改色地走出了厕所。

直到两个和尚消失好久，杜小蝶才从刚刚的戏里出来。

她松了口气，第一件事就是去系衣领——然后发现，手腕上还绑着皮带。

她动了动，没挣脱开，不得不求助道：“白澍，帮我解一下。”

“你叫我什么？”男人反问。

“……”和尚不是已经走了吗？

白澍杵在那里，周围黑漆漆的，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杜小蝶等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不改口他是不会来帮忙的，想了想，便用手指轻轻戳他，配合道：“老师，我、我真的不擅长应付这个东西，你帮帮我。”

白澍：“……”

咦，不对吗？

她觉得白澍更古怪了，身上的温度还热了一些。

却听他笑了一声，低头，又贴上她，鼻息喷在她的耳侧，痒痒的，“杜小蝶，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明明是让你叫老板，你在干什么，勾引我？我们可刚脱险境。”

“……”

是叫老板吗？她还以为……

可是，那种情况下，她真的以为他想听她叫老师的……换做以前……

啊。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在这个时间线，她跟白澍并没认识多久，他不一定会喜欢她这么冒失的。

杜小蝶垂下了眼睛，抱歉道：“我搞错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末了，又加上一句，“老板。”

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荡然无存。

白澍退后，认真研究她的语气。

杜小蝶一本正经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过界的举动。

好久好久，白澍叹了口气，哑声道：“这个时候才是故意的吧。”

“啊？”

“没什么。”白澍收起了之前的挑逗，又变成了那只不可一世的帝王猫，“如果你只是想当安全部部长的话，以后就少对我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然，我会以为你在欲擒故纵。”

杜小蝶歪头：“？？？”

“出去吧。”

白澍不再解释，自顾自走出了厕所。

两人回到楼梯口的时候，那两个和尚已经不知去向。

杜小蝶拿出笔，解决了困住他们的屏障，心里一动，又加了一句话，将朱阙和安恺身上的“鬼气”也消除了。

写完这些，她看到，笔里的液体又短了两截，已经没剩多少了。

想要有源源不断的液体来写字，就必须杀人。脑子里倏地闪过这句话，杜小蝶皱眉，手指用力，几乎要把神笔捏断。

“怎么？”一旁的白澍瞥到她的动作。

“没有多少水了。”

“哦？”白澍挑眉，“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问得淡定，一点不因为水少而有任何的顾虑。

也许因为他本来就拥有了太多东西，多一个少一个，对他而言根本无所谓。

比起这个，杜小蝶甚至觉得，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看自己如何面对“水越来越少”这个事实。

拥有力量是可怕的，会唤起人性中的贪与恶，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和叶姽一样的十字路口。

“用光了就算了。”

杜小蝶说，眼神清澈，没有丝毫犹豫。

身上没有了“鬼气”，接下来的调查明显就顺利多了。

他们先是绕着操场的附近转了一圈，大概摸清了通灵人士的人数以及会出现的时间段。

掌握了这些后，他们又去了校长办公室。

为什么去校长办公室？原因很简单，白澍想从校长这里找到毁掉八卦阵的方法。

“四个人的力量有限，即便趁着夜深人静，人手一个铲子，也要花至少一天的功夫，更别提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巡逻的和尚道士，我们暴露的可能性是90%。”

校长室里，白澍理所当然地坐在了校长的位置上，身子后仰，双手交叠，浑然天成的总裁架势。

而旁边，真正的校长却站在窗户旁，跟秘书安排下个月的行程。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杜小蝶尽量无视：“那我们只能努力做那10%了。”

“成功率太低。”白澍摇头。

说着说着，校长室的房门被敲响，一位女老师捧着一堆合同文件走了进来，找校长签字。

校长认真翻了几页，点点头，随即朝白澍坐着的椅子走来。

杜小蝶忙说：“快起来，他要坐了！”

白澍不情不愿地起身。

校长一屁股坐下，随手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头取出公章，重重盖在文件上。

见此，白澍眼中微光闪过。

等校长打发走女老师，又跟秘书站到了窗户旁说话，白澍指着桌上的公章，叫道：“杜小蝶。”

杜小蝶望着他。

他微笑：“有办法了。”

※※※※※※※※※※

杜小蝶和白澍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等候，铃铛也懒洋洋地趴在屋檐上。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也没见到安恺和朱阙的身影。

“……不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杜小蝶很担心。

白澍问：“几点了？”

“我们的时间是凌晨一点十分，这个世界应该是下午一点十分。小安他们已经晚了十分钟了。”

“再等等。”白澍沉着道。

这一等，又是十分钟。

在杜小蝶几乎要等不下去的时候，安恺和朱阙互相搀扶着，出现在走廊尽头。

“小蝶！”

看到杜小蝶的一瞬间，朱阙立马红了眼眶。

杜小蝶冲上去，从安恺手里接过朱阙：“你们怎么了？”

“别提了……差点小命不保。”朱阙一副劫后重生的样子，“我真的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嘤嘤嘤……”

杜小蝶赶紧抱着她，像安抚铃铛那样拍拍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我们都在。”

白澍示意安恺，让他说明一下情况。

安恺简单解释了一下，原来他俩离开后，就开始四处搜罗怪谈，最开始遇到了几个道士，还没靠近对方就嚷嚷有鬼气，吓得他们转身就逃。

道士们在后头追，只是追到一半，突然停下了，又说感受不到鬼气了，走向了相反的方向。安恺和朱阙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没人追是好事，更方便他们行动。

一路畅通无阻，终于查到最后一个怪谈，他们去了湖中亭，回头的时候，迎面撞上了一个女通灵师。

对方只有一个人，安恺和朱阙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冷静地离开，与女通灵师擦肩而过。本来以为没事了，那个女通灵师突然叫住朱阙，找她说话。

杜小蝶咽了咽口水：“被发现了？”

朱阙摇头：“其实当时没发现，否则还找我聊天？她估计是觉得奇怪吧，问我穿这么少不冷吗。”

杜小蝶点头，不难理解，对方又感觉不到“鬼气”，又觉得朱阙的穿着不合时宜，只能先用问的了。

“然后呢？”

“我觉得我回答的滴水不漏，她也快要相信了！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她低头看了一眼底下的湖水。”

杜小蝶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没有影子？”

“对。”朱阙苦着一张脸，“只有她的影子，没有我的影子，然后我就被抓住了。幸亏安恺没有放弃我，关键时刻，从后面抱住了那个女通灵师，我就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念咒，安恺就控制着她的手，不让她施法……我们合力将她丢入了湖里，趁机逃了出来……”

杜小蝶呼了一口气。

光听，她都觉得他们是九死一生，万一当时旁边再有一个通灵人士，万一…… 能逃出来都算运气。

“湖中亭？”白澍却一下子发现了重点，“这么说，这里的怪谈跟我们知道的果然不一样？”

“有两个是一样的。”安恺说，“比如，操场地砖铺成了八卦阵，是用来镇压厉鬼的。还有一个就是，学校里的这些雕像，都会动。其他的，就是新的了。”

杜小蝶：“没有传说中的第八个门？”

朱阙：“没有。”

一涉及到自己的专业，朱阙当即打起精神，“取而代之的，是传说中的第13级阶梯。说是学校东面的表白墙附近，有12级阶梯，可是晚上偶尔会出现第13级，一旦不小心踏上，就会通向地狱。”

“那就必须踏上了。”白澍说，“我们得通过那个回家。”

朱阙继续：“还有就是女生厕所，之前死了个被欺凌的女生，说是月黑风高的夜晚，她就会出现，把昔日自己曾经历过的校园暴力都对别人做一遍。比如锁门浇水呀，脸摁到水池里呀，拍裸/照呀……”

白澍评价：“这个对我们用处不大。”

朱阙：“还有关于研究生导师的，说是每隔四年，这个学校总有一个导师会收一个阴年阴月阴日出生的研究生。起先一切还好，后来就开始发神经，又是吃土又是梦游又是拿刀砍人的，可邪乎了。”

白澍：“这个也不行。”

朱阙：“最后就是我们去的湖中亭了。传言那里有水鬼，喜欢拖路过的人下水找替身。”

不用白澍开口，几人都意识到，这个可能也是一个回去的途径。

安恺总结：“也就是说，毁了八卦阵后，我们要么去表白墙附近的阶梯，要么就去湖中亭。”

朱阙点头：“好，我们讲完了，那小蝶，你们呢？”

杜小蝶说：“白澍想到了毁掉八卦阵的方法，”

安恺和朱阙异口同声：“什么？”

白澍：“靠我们四个人是不可能了，所以我叫了专业的施工队来。”

“等等！”安恺惊讶，“这里的人不是看不到我们吗？”

“是，看不到。但做事，有时候并不需要人出面，只要有个电子通讯设备和公章就可以了。”

安恺愣在了原地。

思考了一会儿，又不赞同道：“不行，那些和尚道士不会愿意的，到时候跟施工队的工头一问，我们就露馅了。”

“所以，需要我们两个演一场戏了。”

“你是想……”

“没错，我演学校的老师，你演施工队的负责人，我们两个，在那些和尚道士的眼皮子底下，把八卦阵毁掉。”

“！！！”

安恺难以置信地瞪着白澍，眼皮子底下？当着所有通灵人士的面？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不是，施工队来，肯定是工作时间吧！”朱阙呆呆道，“到时候操场上不仅有和尚道士，还有好多学生，学生看不见你们，只要他们一交流，你们就暴露了！”

白澍看向朱阙：“所以，才是演戏啊。”

最后五个字，仿佛回声一样在朱阙耳边不断回荡、回荡。

朱阙看看杜小蝶，又看看安恺。

前者比较平静，后者虽然尤在消化，但显然已经接受了。

好久好久。

“……这也太疯狂了！”

朱阙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