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景色此起彼伏，仿佛石子丢入平静的湖面，溅起涟漪阵阵。
杜小蝶和安恺又回到了牢房，而此刻，窗外鱼肚泛白，已经到了第二天早上。
安恺说：“我们看了一个通宵，要出去泡温泉了。”
杜小蝶问：“晚上还继续么？”
“当然。”安恺说，“你不想知道后面的事？”
杜小蝶点点头。
安恺走出牢房，打开门：“那就走吧，抓紧时间。”
杜小蝶跟在他身后，走出门的刹那，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云格，眼中漆黑一片。
然后，就是跟昨天同样的流程。
去八角亭，下莲花温泉，泡一整天，安恺守在岸上。
解决了午餐后，杜小蝶泡着泡着，困意袭来，将头靠在了后面的石墩上，闭眼睡觉。
这一睡，就失了重心，身体斜斜往旁边倒去。
眼看整个人都要沉入水里，哗啦一声，安恺直接跳入温泉，伸手拖住了她的脑袋。
杜小蝶倏然惊醒，睁开了眼。
面前是安恺那张凑近的脸，衣服紧紧贴在身上，露出了性感的锁骨。
杜小蝶本能伸手去推：“你……”
“你差点成了净土族史上第一个泡温泉溺死的巫女。”安恺戏谑。
杜小蝶张嘴正要说话，安恺脸色一变，带着她就躲向了另一边。
与此同时，嗖，一支光之箭射来，擦着杜小蝶的脸颊而过！
在进入温泉水的瞬间，光之箭消失了。
谁？！
杜小蝶顺着光之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远处的树干上，坐着一个扎高马尾辫的黑衣女孩，左手正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啧。”见杜小蝶看向自己，黑衣女孩跳下树干，惋惜道：“差一点点。”
安恺冷冷道：“月瑶，谁给你的胆子冲巫女动手的？”
月瑶挠挠头：“抱歉抱歉，因为从没用过这种能力，我忍不住想先练个手。黑眚，你可千万别告诉我姥姥。”
安恺说：“你还知道月长老是你姥姥？”
“正因为知道……”月瑶似笑非笑，盯着安恺，“所以才提醒你，同为狩猎者，你跟巫女太近了。”
“那怎么办呢？”安恺讥讽，“谁让带巫女回来的是我，不是鲍满，更不是你呢。”
月瑶笑容一敛：“这种话，希望当着我姥姥的面，你也敢说。让她老人家瞧瞧，过了这么多年，狩猎者们还跟不跟她一条心。”
安恺不说话了。
“喵嗷！”
却见这时，一道白影扑向月瑶的脸，月瑶忙伸手去挡。
白影落到了地上，是铃铛，而月瑶的脸上，也出现了三道抓痕。
“死猫！”月瑶大怒，伸手就去抓铃铛。
杜小蝶赶紧唤道：“铃铛，这儿！”
铃铛左跳右跳，惊险躲避月瑶，接着，全力蹦向温泉，钻入了杜小蝶的怀抱。
月瑶盯着杜小蝶怀里的猫，皮笑肉不笑：“巫女，请管好你的猫。下次再惹我，我就扒了它的皮。”
杜小蝶说：“你扒它的皮，我就让月长老扒你的皮。”
月瑶：“……你！”
杜小蝶：“我应该有这个权力的，是吗？我也很好奇，为了让巫女满意，月长老会牺牲自己的外孙女吗？她能为净土族做到哪一步？”
月瑶的气焰消失了，她的表情变了又变，最终换成了恭敬：“是，您说的对。刚刚是我冒犯，您别放在心上。……我还有事，就不打扰巫女泡温泉了。”
丢下这话，月瑶转身，跳上了离她最近的一棵树，隐入了绿意盎然里。
“行啊。”安恺挑眉，“越来越强了。”
“你不好奇吗？”杜小蝶问。
“什么？”
“如果，我真的要扒她的皮。”
“月长老有90％的可能会答应你。”安恺微笑，笑容透着寒意，“所以，也没什么好奇的。只是，你要知道，神呐，一旦受了供奉，可是要干实事的。”
这下轮到杜小蝶不吭声了。
这段小插曲后，一切恢复如常，杜小蝶接着泡温泉，一泡就泡到了晚上。
回到牢房，云格依旧没醒。
杜小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越来越轻的呼吸，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再醒了。
安恺说：“我们得抓紧了，明天泡完温泉不会再回这里，有些不重要的走马灯，直接跳过吧。”
杜小蝶说：“好。”
于是安恺碰向了新一盏走马灯。
这回，他们站在了净土族的广场上。
广场上有不少人，是一些家长，手上拿着各种包裹、塑料袋、行李箱，正跟自家孩子说话。
一个说：“这次出门主要是陪巫女的，你别自己玩疯了，忘了正事。”
“知道知道。”
另一个说：“到了外面，不要喊茯桑巫女，直接叫名字就行。”
“那不是不尊重么，月长老不会同意的。”
“就是月长老的意思，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一个说：“你第一次出远门，要听领队的话，他是月长老的弟弟，负责此次出行的所有事情，你懂点事，别太冒头。”
“好的，你在担心什么呢爹，云格和辛归这些狩猎者也在，要冒头也是他们，轮不到我的。”
另一个说：“路上注意安全，别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娘，我生是净土族的人，死是净土族的鬼，外面再好，我也会回来的。不说了，巫女他们来了！我要走了，别太想我哦。”
最后一个人说完，杜小蝶看到，茯桑被月长老、云格辛归等人簇拥着从祠堂里走出来。
发生了什么？
杜小蝶赶紧找了一圈，找到了熟悉的阿香，她问道：“阿香，怎么回事？巫女要出远门？”
阿香背着双肩包，也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看到杜小蝶和安恺，她急道：“你俩怎么什么都没准备？打算空着手出门啊？”
安恺问：“我们也要出门？”
“是啊。”阿香说，“这个名额不是你们主动争取的么，不想去的话赶紧跟月长老说，有的是人想顶替。”
“不不。”杜小蝶说，“我们去，肯定去的。”
于是两个人跟着阿香，混到了出远门的队伍里。
杜小蝶数了一下，这个队伍有五六个人，再加上迎面走来的茯桑和云格、辛归等人，凑成一个十人小队是没问题的。
月长老拉着茯桑的手，正和蔼地说着什么，茯桑轻轻点头。
杜小蝶觉得茯桑身旁的云格有点变化，好像个子又蹿高了一些，超过一米八了，她试探着问道：“阿香，巫女现在多大了？”
阿香说：“马上到二十岁生日了吧。”
杜小蝶：“还没选好配偶？”
阿香说：“你傻了？就是因为迟迟找不到配偶，这事一直拖着，月长老她们都快急死了，才有了今天的出远门。”
安恺插话：“所以我一直想不通，月长老怎么会同意的？未免太大胆了。”
阿香叹气：“还不是看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巫女说，想在有生之年出门玩一趟，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如果满足了这个心愿，回来找谁结婚她都配合。我爹告诉我，月长老她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不会发生最糟糕的事情的。”
所谓“最糟糕的事情”，杜小蝶猜，应该是指茯桑借机逃跑。
几人正说着，河边方向，有人边跑边喊着“唐赛儿”号出现了。
于是，广场上又热闹起来，要出门的人忙低头，检查行李，做着最后的查漏补缺。
杜小蝶垫起脚尖，见浓雾中，驶来了一艘古老的帆船。
“那，祝您旅途愉快，我会在这里等着您归来。”月长老说道。
茯桑应了一声“好”，率先登船。
云格、辛归紧随其后。
直到跟着阿香几人上了唐赛儿号，杜小蝶才意识到，她真的要离开净土族了。
走在甲板上，她询问阿香：“怎么一个人也没看到？这是艘空船？”
阿香解释：“我们分别住进船舱，睡一觉，第二天就能看到人了。”
杜小蝶说：“好神奇。”
阿香说：“这是出入净土族唯一的途径了。”
杜小蝶问：“那怎么下船呢？”
阿香：“船上有位歌女，她的名字随着乘客的目的地而改变，到时候去问她叫什么名字就可以了。”
杜小蝶好奇：“会不会存在虽然我们俩一起上来，可是想去的目的地不一样的情况？”
阿香看了杜小蝶一眼。
一直默默跟在杜小蝶身后的安恺也笑了笑。
阿香说：“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我们的领队是月长老的弟弟，月斋。他有足够的经验让我们多少人出去，就多少人回来。”
好吧，杜小蝶在心里可惜，茯桑无法在船上逃掉了。
“阿香。”说曹操曹操到，领队月斋指着一个船舱说道，“你们俩住这里，两个女孩子可以互相照顾。”
他说的正是杜小蝶。
安恺举手：“我呢？月领队，我也想跟她们住一起。”
月斋皱眉：“你想什么呢？你当然是跟男的住在一起。这样，你跟我住。”
队伍里的年轻人们都笑了，安恺耸耸肩，无奈接受了这个安排。
剩下来的，云格和辛归一间，茯桑单独一间。
进入船舱，杜小蝶继续找阿香说话，打听了不少跟唐赛儿号有关的秘密。
两人说着说着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发现船上果然多了许多人，船也变得焕然一新。
“我先去餐厅。”清点了一下人数，月斋说，“问到名字，我们再说后面的事。”
杜小蝶忍不住道：“只有你一个么月领队？不需要我们都去？”
月斋摇头：“不需要，听我安排就好。”
月斋走了，阿香安抚杜小蝶：“你别那么紧张，严格来说，我们还在净土族呢。”
杜小蝶疑惑：“为什么？”
安恺开口：“你知道，唐赛儿是谁么？”
杜小蝶一怔。
阿香说道：“不错，唐赛儿是白莲教明朝的某个圣女。现在你明白了吧，这算我们自家的船。”
听到还在净土族的范围内，杜小蝶顿时失去了逛唐赛儿号的兴趣，她站在那里，老老实实等月斋回来。
三天后，天有异象，月斋说了一句“可以下船了”，就带着净土族几人走入了船舱。
再推开门，门外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地上是哑光的斑点瓷砖，洗手台区域挂着一排的椭圆镜子，镜子周围用灯光环绕，科技感十足。
杜小蝶一眼就认出了这里应该是某个大型商场的卫生间。
但是从没离开过净土族的阿香们就无比震惊了，纷纷伸着脖子，观察这么漂亮的地方是哪里。
“卧槽！”男洗手间的门也被人推开，云格、辛归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咋舌，“这里真的是厕所吗？感觉比我们家还好看。”
“噗哧。”
对面传来了嗤笑声，杜小蝶转头，然后，瞳孔一缩，看到了厕所门口一群打扮时髦的青年男女。
为首的一个女孩子捏着自己的鼻子：“我就说别上这儿的厕所吧，好了，遇到了一堆乡下人。”
“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不是你嚷嚷着憋不住了。”旁边一个男孩骂道。
女孩以手扇了扇，仿佛真的闻到了什么味道，满脸的嫌弃：“那我现在后悔了不可以？她们这么多人，一个旅行团呢，里面肯定臭死了，也脏死了。”
“那你到底上不上？”被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一个明显是领头的男孩不耐烦地开口，“不上就走了。”
“不上了不上了。”女孩跺跺脚，叫道，“太子爷，等等我！”
杜小蝶一眨不眨目送着那个被叫“太子爷”的领头男孩走远——
这是，年轻时的杜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