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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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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当时——

我只是按照正常的沏茶程序来完成主考官布置的现考题,哪想会发生一起命案呢?主考官才倒地,两个官兵就立刻走了过来,按压住了我的双肩,神色深戾,视我为犯人。

我一时无从辩解,毕竟茶是我泡的、茶碗也是我递的,可不就是我的嫌疑最大吗?但是话说回来,我陆羽做为这届“茶试”的夺魁备选,一路获得主考官肯定,又何理由要杀害于他?

考场秩序大乱,“茶试”这边自然不用说,众考生惊慌失措,纷纷躲我陆羽而去;“香试”那边一闻风声,众考生也是四处逃离,就跟是巴不得跟现场撇清关系一般。

之前搬运“官茶”大桶的那些官兵都拿起了长枪,一脸戒备地守护在考场门口,里面的考生出不去,外面的观试者们进不来,连看台上的纪家父子也一样不得离场。

副考官没有什么决断力,胆小怕死不敢发令,所以现场全靠皇甫冉把持秩序。

“肃静——”

大喊完一声,皇甫冉威严道:“各位考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事发突然,不可当下论断!传仵作来,速速验明主考官是否死于中毒?若是,查明毒药来自何处,是茶碗还是茶叶?又或是别的无名之毒!”

“大人,学生有话要说!”

那位坐在我附近,之前还跟我解释过“口出怨言者会受到何种惩罚”的才子站了出来,一副要自保的模样向副考官做了请求。

“有什么话就说。”副考官惊魂未定。

“学生今日从看见陆羽开始到现在,就觉得他恃才而骄,目中无人。料想陆羽定是以为主考官一死,自己就能得到举荐取而代之,才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那个才子的眼睛咕噜一转,补充道:“大人,往往最不像是凶手的人,就是凶手本人!”

“荒唐!”皇甫冉对着那才子一喝,“纯属己见和嫉妒之言。”

我从未想过人心如此险恶,前刻还跟我以友相称的人,这会竟成了将我一军的小人。我仍旧是被两位官兵按着肩膀,动不了身子,也说不了话,但皇甫冉信我是清白的,我心中就有石落地。

“来人!”副考官下了令,“先将学生陆羽带下去,现场的茶几、香炉、素琴、茶罐、小茶碗,以及地上的大茶碗碎片,全都要原封不动地保护好!等仵作一一验过之后,再给本官回话。”

“且慢——”纪檽峰上前,“何需耽误去请仵作的时间?本公子身上就带有一包银针,用银针检验不是方便?”

说着,他也不等副考官应允,就自个蹲了下去,拿银针往地上的茶汤茶渍里一探,还真的是让银针瞬间变了颜色。

副考官神色又一次大变,只颤颤巍巍道:“这……这茶汤果然含有剧毒!”

我感到肩膀猛然间来了一阵更胜从前的抓痛,原是那两个官方下意识地“看紧”了我,认为我有罪难逃!

纪檽峰又从布包里另取了两根银针出来,也不着急马上使用,而是先往香炉里倒了水,又把茶罐里的“萧瑟”茶叶全都倒了出来,吩咐手下去外头“香茗酒楼”的棚子里捉一只大鱼进来投喂,才摩拳擦掌地开始自己的“明断”。

皇甫冉板着脸一言不发,副考官沮丧着脸无话可说。

纪家大老爷纪万成则是对自己儿子的表现大加赞赏,对身边的仆人夸赞道:

“我儿天降英才,洞若观火,定能比仵作先梳理出一个所以来。”

我只见纪檽峰弯腰将银针伸进了香灰和桂花瓣的浓浆里,顺时针方向搅拌了数圈之后拿出,银针无变化;然后,他将部分自认为“可疑”的“萧瑟”茶叶洒进了木桶里,观察里面的大鱼游动许久,也不见大鱼有中毒后翻肚皮仰死的模样。

他开扇在胸前扇了几下,又耍酷一般地将这扇利索一收,高声道:

“本公子以为:陆羽所带进来的香炉、挂花瓣、茶叶都无毒,有毒的不是茶碗就是方才泡茶所用的内侍送来的滚烫茶汤!”

那内侍哪里能忍?

马上为自己辩护道:“小官怎敢一时冲动起杀意?主考官是小官的恩师,弟子弑师,天理难容,小官不做这个要偿命和要遭天谴的糊涂事!”

副考官来到我跟前,冷声问:“陆羽,你可是在茶碗之中动过手脚?给本官从实招来。”

两员官兵换了姿势,一手按着我肩膀,一手往我的腰间一推,将我上半身向后仰起,以做老实交待之姿。

我强忍不适,道:“回大人话,无论是出自骞州大家庄大山人之手的小茶碗,还是陆羽自烧自制的纯色宽口大茶碗,都是明白无垢之物,不曾起过险恶用心。”

“那主考官大人也是饮过你的茶碗泡出来的茶而死,你难辞其咎。”

副考官不信我说的话,但也找不出有力证据来当场治我一个谋害朝廷命官的砍头大罪。

“学生冤枉,请大人明察。”

我知道多做辩解无用,只能简言诉求。

“呵呵。”那位善变的才子落井下石道,“陆羽你坐实了下毒罪名,还有何脸面自称冤枉?你自己也认了,那纯色宽口大茶碗是你自己做的,谁知道你往原材料当中添加了什么用心良苦的东西?”

“启禀副考官大人——”那位才子再次趁人之危道,“此前青龙客栈曾发生一起类似的毒杀命案,死者乃是护国镖局的镖师龙三,所中之毒为:西域奇毒索命散。那索命散无色无味,凶手将其涂在飞镖暗器表层,杀人可叫一个利索。过后皇甫大人领了衙门里的一群捕快好搜细搜,才在客房‘无涯涧’的横梁转接处把凶器给找出来,将镖师龙三的死因弄了个明白。”

“学生斗胆,请副考官大人传了青龙客的栈掌柜进来,叫他看看这地上瓷碗碎片里面,是否涂过一层一样的毒药?”

副考官下了令,大家只见青龙客栈的掌柜进来后,就按照官兵的指示:小心翼翼地用绢子拿起一块瓷碗的碎片来,放在掌心认真看了一阵子,才凑近鼻尖去闻。

“回大人话,小的看不出来这瓷碗是否涂过西域毒药索命散,但闻着确实是无气味的。”客栈掌柜转而询问,“不如传了护国镖局的总镖头进来,让他看看主考官大人的毒发模样是否跟镖师龙三死时一致。”

纪檽峰反问:“掌柜的,镖师龙三的案子不是你亲自跑衙门去报的案吗?他死时是什么模样,你没亲眼瞧见吗?还是短了脑子,记不起来?”

“小的又不是第一发现人,也是听到镖局总镖头的声音后,顾及客栈声誉才第一时间去报了案。”掌柜的一边擦汗一边解释,“小的是带了差爷们过来之后,才看见镖师龙三的尸首的,已经死去多时。”

“客栈声誉?”纪檽峰大笑,“你跟香茗酒楼老板一样,眼里只能看到银子!”

“小的不敢。”掌柜的摆了摆手,“龙三的前案也好,主考官大人的后案也罢,用的到草民的地方,草民必定是全力配合青天大老爷查案。”

“去传护国镖局的总镖头进来!”

副考官下了令。

不一会儿,一位人高马大、穿着一身武家行头的男子大步进来,“草民护国镖局总镖头高天威参见副考官大人、参见皇甫大人。”

“高天威,你看清楚主考官模样,”副考官偏头往地上一看,“是否跟镖师龙三死时一样?”

不想总镖头才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就仰头大哭,悲恸道:

“无二无别!当日镖师龙三也是口吐白沫、倒地即死;不到半柱香时间,就指勾如鹰爪难分、肤色紫青,全身僵硬脱水如枯枝啊!”

“哎!”善变的才子叹了一声,“主考官大人大半生都在为圣上尽忠,哪想竟不得善终?中毒后的惨状,真是叫人看着心寒。”

副考官眉头紧锁,一脸悲哀,“来人,去拿白布过来,暂且将主考官大人的尸首盖上吧!”

总镖头高天威忽然转向我,目光如饿狼般地向我一蹬,大骂道:

“好你这个陆羽,假借制茶之名研制毒药,心肠比蛇蝎还毒!你为何杀我镖局镖师,又为何用同样的手段索取主考官性命?你,简直是天地当诛!”

就当拿彪悍大汉欲要求副考官将我归案查办的时候,我先一步道:

“彼时我尚未到达江南,更何况我与镖师龙三无冤无仇,哪来的杀人动机和周密部署?再者我未到过西域,也不曾结识过西域之人,哪懂异邦奇毒奇术?”

“陆羽。”皇甫冉清明问我,“你可曾得罪过谁?或是觉得今日这考场内外有谁可疑啊?”

我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皎然侧近的小弟子。

“回大人话,昨日天福寺僧人皎然的小弟子对陆羽有所不满,今日那小弟子也来到此地,不知是否暗生手脚,嫁祸陆羽。”

“陆羽,你给本官说仔细——”

“是。午膳之时,陆羽跟李季兰同吃茶饼,过后‘香茗酒楼’的老板过来,取了陆羽所带的大小茶碗去洗,他告说陆羽,那天福寺的小僧也在棚子里吃炸黄豆。故陆羽怀疑,莫不是那小僧趁老板清洗茶碗时不备,过去动过手脚?”

纪檽峰道:“本公子可以作证,陆羽所言不假。”

“本官问你,”皇甫冉看着我,“天福寺小僧因何要害你?可有缘由?”

“香茗酒楼的名字取自陆羽的诗作:一器成名只为茗,悦来客满是茶香。不料发生杨天一横死客栈一事,老板觉得晦气,就请皎然前去诵经消灾,并承诺以前朝的名家字画做酬。皎然带小弟子前去取画当日,陆羽正好与之相遇,并打消了他带画回寺的念头。哪想他侧近的小弟子因此对陆羽心怀怨恨,认为天福寺少得一幅字画就是陆羽的错,一直对陆羽耿耿于怀。”

听完,皇甫冉当即派人到考场外头去将那小弟子押了进来,下令:

“搜身,看那小僧身上是否带有未尽的毒药或是用毒的痕迹!”

奈何一番大动作下来,一无所得。

“清者自清,恶者自恶。”

那小弟子双手合十,如有神佛庇佑所以笃定一般,定然道:

“小僧是恨陆羽,但犯不着去做那些出家人不该做的伤人性命之事。”

“此事关系重大,相关者一个不能纵容。”

皇甫冉一挥手,叫来两个亲信,“将天福寺小僧带回衙门去,等本官回去后再细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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