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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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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思婉在昭凝阁守了一整天,杨兆麟的高热终于在午后退了下去。上一世,杨兆麟病了整整三日,这一次一天一夜就退了热,实在是可喜可贺。

毕竟上一世也是这位德高望重的军医守着义兄,为义兄诊脉、开药。因此,杨思婉觉得此次义兄能这么快恢复,可能是因为她的偏方起了效果,因而照顾的更加尽心了。

杨季珇清晨被杨思婉他们劝回去休息,没休息两个时辰,就又来守着杨兆麟。午后因为圣上召见,急匆匆的出了门,至今未归。

“小姐,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自清晨来此,您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千万可别熬坏了身子。”青菊跟在杨思婉身边站了整整一天,早就有些撑不住了,可是杨思婉怎么也不肯听,一直固执的守在杨兆麟的床榻边,不肯挪动半分。青菊无奈,只好再次尝试劝小姐回去休息,她也好趁机躲躲懒。

守在床边的药童早就因为燥热而昏昏欲睡,年迈的军医除了来查探几次,便一直躲在自己的屋子里小憩,杨思婉根本放心不下杨兆麟,只好装作听不进青菊的劝解。她见此刻青菊俨然有些不耐烦,于是吩咐道:“我也有些饿了,你去吩咐小厨房给我炖碗鸡汤吧。”

青菊听说能够活动一下筋骨,于是喜气洋洋的应了下来,跑到小厨房里讨鸡汤去了。她约摸着这位新少爷一时半刻应该是醒不过来,小姐应该还要继续守下去,便从小厨房离开后回到了院子,跟青英说她身子不爽利,让她替自己跑趟腿,把小厨房里的鸡汤给小姐送过去。

杨思婉哪里能不明白青菊躲懒的心思,但是自从她发现义兄的高热有褪去的迹象,便一门心思的给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期许着义兄能早些恢复神智。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杨思婉看着原本一动不动的义兄皱起了眉头,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境。她本有意叫大夫前来查看,但是还没等她回身吩咐药童,就被杨兆麟一把抓住了手臂,狠狠的拉到身前。身形不稳的杨思婉半个身子扑进了杨兆麟的怀中,吓得半晌没有回过神。

杨兆麟一直在不停的低声呓语,似乎在寻找些什么,杨思婉从杨兆麟怀中起身,试图唤醒陷入梦魇的义兄,但是还没等她唤两声,就看见义兄忽然怒目圆睁,似乎一瞬没了呼吸。

见义兄宛若入魔了一般,被吓坏的杨思婉不敢耽搁,大声呼唤道:“速速去请军医大人!快!”

从瞌睡中惊醒的药童不敢耽搁,本能的朝着军医的住处奔去,甚至在路上还摔了两跤。

好在杨兆麟只是醒来时深吸了一口气后忘记了呼气,片刻后便恢复了正常的呼吸,但是他自从醒来后,便一直用一种近乎癫狂的眼神望着眼前的杨思婉。他眼神中的兴奋与狂热,让杨思婉觉得恐惧,杨思婉倒不是害怕杨兆麟的眼神,而是杨兆麟此刻的状态十分异常,她怕他烧坏了,丧失了神智。

杨思婉试探性的问了一声:“义兄?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婉婉。”

此刻的杨兆麟虚弱的躺在床榻之上,听见杨思婉唤他义兄后表情有些错愕,他缓慢的移动着头颅,用目光逡巡的了一遍屋内的摆设,最后又将目光凝聚在了杨思婉的脸上。

杨思婉见义兄没有反应,生怕他真的失了神智,于是又一次凑近了些唤道:“义兄,你还记得之前的事情吗?”

此刻似乎终于看够了杨思婉的脸,床榻上的杨兆麟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此话一出,杨思婉顿觉不妙,好在军医及时赶到,仔细的检查了杨兆麟此刻的情况。杨思婉焦急的和军医描述了义兄不记得她的事,军医为了确认病情,也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但是杨兆麟似乎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一直懵懵懂懂的答非所问。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杨兆麟始终紧紧抓着杨思婉的手臂不肯松手。甚至杨思婉因为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觉得身体不适,试图让他松手,借以调整姿势,也只换来他更用力的动作。

杨季珇回府后听到管事回禀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他新认的孙儿糊涂了,除了丧失了之前的记忆外,还一直拉着婉婉的手不放。

杨季珇本来已经准备好等杨兆麟病好后就进宗学和宗亲家的子孙们一起学习,课余时间就拉着他进军营历练,争取早日让他顶起门楣。哪成想这才短短两天,进府前好好的一个人居然被高热烧傻了。即使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杨老侯爷,一时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杨季珇到昭凝阁后,刚一进门就见到了正僵持不下的杨兆麟和杨思婉,还有两年就及笄的闺阁千金怎么能被人这般挟持。因此看见此情形的杨季珇立马快步上前抓住杨兆麟的手腕,常年用兵器的军人手腕是何等的有力,大病未愈的杨兆麟被外力裹挟着不得不松了手。

杨思婉见杨兆麟因为疼痛而面容变得扭曲,从床榻边闪开后,她赶忙劝解道:“祖父不可!切莫伤到义兄!”

见杨思婉顺利脱身,杨季珇便适可而止,松开了杨兆麟的手臂。少年虽然随军不少时日,但是终究还没发育完全,从力量上就输成人一大截。

杨兆麟此刻握着自己被狠抓过的手腕,这才分出心来仔细打量来者,见此人较他记忆中年轻了许多,但是确实是他熟识的那个人后,对自己此刻的处境便有了更直接的认识。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了前世死在了皇宫之中的凄凉景象,但是此刻他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人的躯体中,成为了另一个人。一个能见到婉婉,能见到蓟州侯的人;一个能被婉婉叫义兄,能出现在蓟州侯府的人,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能被婉婉叫义兄的只有一个人——杨兆麟。

“你当真什么都记不清了?”蓟州侯杨季珇严肃地问。

此刻刚刚再次苏醒的宋仁和对此刻的情形并不清楚,只好试探性地回道:“我只记得我叫杨兆麟,剩下的就记不清了。”说完这话,宋仁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屋内所有人的表情,见屋内人听见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后,皆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见杨兆麟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杨季珇和杨思婉都稍微放心了些,毕竟能记起自己的名字就证明情况还没设想中的那么糟糕。

于是杨季珇起身把军医请到了另一边暗自商讨对策,而杨思婉忧心仲仲的朝祖父那边看了看,便又担忧的望向了杨兆麟。

此刻的杨兆麟似乎终于从高热中的浑噩中彻底清醒过来,眼神中一片清明。他不错眼珠的望着杨思婉,黝黑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万语千言。

杨思婉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而此刻的杨兆麟并不打算放过她,于是清了清嗓子,饱含歉意地说道:“刚刚我尚未彻底清醒,唐突了小姐,还望小姐莫怪。”

此刻这般小心翼翼和她道歉的义兄,勾起了杨思婉脑海深处的记忆。

那时义兄刚刚来到侯府,宗学那帮旁支的堂兄、堂弟、表兄、表弟们各个都对他十分不服气。尤其是一开始义兄身子还带伤,没少在这群半大小子手里吃亏。

有几次她实在是看不过眼说了他们几句,也被义兄当作是在替他解围,此次行礼和她郑重道谢。虽然她一再和他解释,说她并不是为了他才教训那般旁支子弟,执拗且彬彬有礼的义兄仍然是那么谦卑的和她道谢,恨不得想尽办法报答她的恩情。

杨思婉不知为何好好的义兄会突然失去了以往的记忆,但是此刻与前世九分相似的义兄,还是勾起了杨思婉的怜惜与愧疚之心。

上一世她本就是已死之人,现今她有幸能再次出现在过往的岁月中,定是改了自己的命数。她自己的命数错乱了,做了许多以往没有做过的事情,定是会改变周遭其他人的命运。因此,可能此刻义兄会失去记忆,说不定也是因为她故作聪明,在他身上试了什么偏方所致。归根究底,大概也是因为她的一意孤行,才会给义兄带来了奇怪的影响。

想到这里,杨思婉心中更加愧疚:“义兄你骤然失去记忆,定是慌张不已,慌乱之下做的事,哪里需要这么郑重的道歉呢?再说,你是我的义兄,你我兄妹二人何须这般客气。”

按理说杨思婉这般善解人意的一番话,应该给宋仁和带来些许宽慰,但是听到杨思婉和杨兆麟这般熟稔与亲昵,杨思婉刚认识杨兆麟不久就对他这般宽容。

自前世就已经发现杨兆麟对杨思婉心怀不轨的宋仁和,此刻以杨兆麟的身份享受着杨思婉的关怀,简直如丧考妣,只觉心中郁结,一时竟然不知以何种心境回答杨思婉的宽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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