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全被推入裂缝时,突然想到了自己跟着路回轻回家的那一天。那天,太阳很大,云全抱着双腿坐在地上,痴痴的看着摆在地上的桃子。
隔壁卖馄饨的大娘给他端来了一碗馄饨,刚出锅的馄饨撒上香菜,几滴红油漂在上面,吸引了云全的目光。
“吃吧,不够还有。”大娘把饭放到他面前。
云全拘谨的看了她一眼,咽了咽口水摇了摇头。大娘叹了口气,把饭往他面前推了推,在他面前的几颗桃子里挑了一颗最小的。
“我用馄饨跟你换桃子,吃吧。”
云全咽了咽口水,把头埋在了□□。大娘看他的样子,也不再劝他,拿着桃子离开了。
“那孩子咋样了?”有客人见老板回来随口问了一句。
“还是怕人。”
“真可怜。”
“唉。”
大娘叹了口气,继续忙着招呼来的客人。云全抬眼睛看着冒着热气的馄饨,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他内心纠结了许久,终于在肚子不断的催促下伸出了手。
摸到发烫的碗,云全下意识的收回了自己的手,抬头看看周围的人,确定没人看自己后小心翼翼地端起了地上的馄饨。
一口汤下肚,云全彻底忍不住了,空了许久的肚子终于迎来了食物,热汤夹杂着几乎没有嚼的馄饨砸了下去,堵住了不断叫嚣的欲望。
云全喝完最后一滴汤,抿抿嘴把碗底的调料也添了干净。他看着空掉的碗舔了舔嘴唇,拿起一个最大的桃子往馄饨摊走去。
大娘刚给人煮完馄饨,就看到云全低着头走到了自己的摊子前。他看看周围,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最后一步一步地挪到了大娘的面前。
“谢谢,那个碗在哪里刷?”云全把桃子递了过来。
“吃饱了吗?”
“饱了,那个碗?”
“给我就行。”大娘拿过他手里的碗,“桃子你拿回去,卖的时候别忘了喊几声。”
“不行。”
“回去回去,挡着我做生意了。”
一听这话,云全拿着桃子往旁边挪了挪,看着又忙碌起来的人云全纠结了一会儿离开了。云全回到自己的地方,发现自己的桃子没有了。
他拿着手里的桃子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颤抖着把唯一的桃子抱到了怀里。云全回到原地,靠着墙坐了下来。
旁边卖香肠的人见他回来了,递给他一根烤好的香肠。
“你的桃被别人买走了,你在这等着,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云全没有接他递过来的东西,见他坚持送,云全思考了一下,把怀里的桃子递了过去。
“留着吧,一会儿还能卖给他,或者自己吃也好。”
香肠摊老板包好香肠放到了他身边,云全不说话,站起身把东西还了回去。卖香肠的人摇摇头,收回了自己送出的东西。
路回轻逛了一大圈,提着一块腊肉,啃着桃子回到了云全的摊前。他蹲下身仔细地打量着缩成一团的人。
云全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像是经历了什么大爆炸。他把自己的头埋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略显害怕的双眼。
路回轻又啃了一口桃子,“老板,你这桃子怎么卖的?”
“够买一张饼子就可以。”
他的声音很低,生怕说出的话惊扰到别人。路回轻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心里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你的桃子跟我师兄的桃子不一样,还有吗?”
“没了。”
“那不是还有一颗吗?”
“是大娘的桃子。”
“哎呀,你这孩子,卖掉吧,大娘不会收的。”卖香肠的人一听赶紧插嘴。
云全不说话,仍旧死死的抱着桃子不撒手。路回轻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最后把自己的腊肉塞到了云全的手里。
“走,师尊带你回家?”
“家?”云全不解。
“对,我们的家。”
云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他回去的,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跟他回去,但他记得路回轻牵起他的手时,天已经黑透了。
“师尊,我跟你回家。”
话音未落,云全整个人就被裂缝吞噬。
“云全!”
在路回轻撕心裂肺的喊声中,裂缝已极快的速度合上了。在大地恢复的那一瞬,幻境破了,杨生几人都回到了现实世界中。
路回轻眼睁睁的看着手里的剑穿过虚影,何安笑着转了转手中的笛子,随后整个人消失在了路回轻的眼前。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连手中的剑掉到了地上也没发觉。他捂着嘴压抑着心中的痛楚,颤抖着身体将口中的呜咽抖了个细碎。
杨生赶到小院时,路回轻手指渗着鲜血,绝望的看着奔向他的杨生。在杨生靠近他时,路回轻一头栽了下去。
灵泽弹琵琶的动作越来越急,可温泉下的躁动越发的狂躁,在弦断掉的那一刻,灵泽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此时,方莫停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灵泽撑着身子直勾勾的看着他,对上灵泽凌厉的目光,方莫停蹲了下来,与她保持平视的姿势。
看着灵泽的眼睛,他用手指摸了一下粘在琵琶上的血迹,“承河村安逸的日子到头了。”
“方莫停,别,你会后悔的。”
“后悔?”方莫停脸上没什么表情,“真是多言。”
方莫停拿着剑狠狠的插进了地下,源源不断地真气度入,温泉下镇压地怪物发出巨大地吼声。吼声震得地动山摇,睡梦中的村民被震醒,慌慌张张的喊着“地震了”往外逃。
温泉水形成参天巨柱,地下被封印的怪物被一圈魔气包围,在真气地包围下缓缓地浮现空中。从水柱中散发出几道光芒,锁定了承河村的五户人家。
修竹林的人见状,脸色一变,连忙加强阵法。
黑汤圆从长明家直奔人群,嗷嗷叫着驱散靠近光的人。
“这是什么?”
“为什么它会照在我身上?”
“不要过来。”
尖叫声此起彼伏,黑汤圆猛地停了下来,耷拉着尾巴往光芒锁定的人家走去。浓烈的血腥味传来,黑汤圆呲着牙冲紧闭的房门低吼。
“啊!”
惨叫声不断传来,黑汤圆翻墙进入了其中一家。
“嗷!”黑汤圆仰头长叫。
院子中的阵法还在运作,只是施法的人已变成了皮包骨头。他们仍然保持着加强阵法的姿势,时间仿佛定格在某一刻。
除了修竹林的人,剩下的人就是原本的居民。
水柱里的怪物逐渐化作人形,灵泽在看见那人的身影后瞪大了双眼,她颤抖着嘴唇,怎么也喊不出心底的那个名字。
“我的军师,你终于回来了。”
云飞吹着竹叶从高空中缓缓落下,落到墨竹面前时向他伸出了手,“来吧,回到我们族人的身边吧?”
方莫停看着灵泽脸上崩溃的神情,一掌打晕了她。
“啧!怎么这么对待她,快把贵客带回去。”
闻言,方莫停抱着灵泽消失了。墨竹缓缓睁开眼,将手递给了云飞,他疑惑的看向他,脸上写满了好奇。
“军师,走,我们回家。”
另一边,杨生抱着路回轻对上了吹笛子的何安。几个回合下来,杨生被何安逼得连连后退。
“你们要毁约吗?”
杨生脚尖一点飞到了屋顶上,他现在无心与这个人纠缠。路回轻的状况非常不好,况且抱着他杨生无法放开,跟何安打完全是浪费时间。
况且眼前的人只是在拖延时间,他担忧的看了一眼灵泽所在的方向,异象让他的眼皮一跳,心里的不安被放到最大。-
“嗯?”何安恍然大悟的拍了拍手,“对哦,魔族和人类签的有合约,可那又如何?”
何安话锋一转,看着杨生笑得直不起腰,“那是你们和魔族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你们同属魔族……”
“杨仙君这意思是说云全是异类喽?”何安懊恼的摇摇头,“幸好他不在这里,要不然以云全的个性,得多伤心啊?”
“我并无此意。”
“哎呀,我当然知道杨仙君没有这个意思,说笑啦。”何安转着手中的笛子飞到了他的对面,“后会有期。”
说完,何安身形隐入了黑夜中。
距离承河村不远处的竹林村结界被破,荒芜的村落再次呈现在世人面前。
三天后,路回轻醒了,醒来的路回轻一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不说话就只是看着上方发呆。方寸端着药进来了,看到路回轻醒了,方寸激动的坐到了他的身边。
“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不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路回轻朝他笑笑,“我师兄呢?”
方寸挠了挠脸,眼神飘忽,“出门了?”
“我去找他。”说着,路回轻就要坐起来。
“哎哎哎,别别别。”方寸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杨仙君交代我一醒来就交给你。”
路回轻接过信,一字不拉地读完后躺回了床上,他用胳膊压着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
“师尊,勿念!”——云全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