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张月来离开食堂，年寒英不解地看向猛然窜起远离座位、大口大口换气、快把肺吸炸的左明冬。
“张兄虽然是生与死的送行人，身上难免有些不好闻的地方，也不至于这样吧？”
左明冬瞪大圆眼，以不可置信眼神回敬：“不对，就算是停尸间也不至于那么重的味道。”
“不是，你又闻不到？”
怎么自从和年寒英组队，什么异常情况都给他碰上了？
而且倒霉的都是他？
上次春来镇也是，明明自恋少女身上隔着十条街都能闻到的花香，年寒英像焊死鼻子样全然不知他的痛苦。
玩家开局和NPC开局的区别对待也不至于那么大吧！
年寒英愈发听不懂左明冬指的什么：“闻到什么？”
“福尔马林的味道啊。”
左明冬捏住鼻子闷声道：“那个浓度都让我怀疑他和所谓的不幸者来了一段感人肺腑的人鬼情未了。”
“福……泡死∧人的那种？”
“？这种角度我还没研究过，不过应该是可以的。其实无论是活是死泡久了都变成死人就是了……”
意识到自己断句错了的左明冬咳嗽两声，试图转移话题：“但你居然不知道这个味道？我还以为你以前铁定会自己找来满足好奇心呢。”
“这东西可是悬疑文学里不可或缺的一环。”
“你这么一说确实……”年寒英回忆起副本以来的嗅觉系统，“可能是闻惯了就感觉不出来了。”
毕竟这味道从他在副本睁眼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充当背景板。
见左明冬迟迟不肯放手，年寒英另有打算意：“不如先去找找我们失踪已久的队友？”
“所以，他向沈书瑶打听我的下落，然后被田禾以为是来勾搭自己对象的于是上手暴揍？”姗姗来迟的宦凤毫无形象地蹲在康复室门口问道。
被怪里怪气的医生拖着听她天南海北地吹牛皮，连午休都不放人。
“午休？啊，你现在不需要那种东西，喝下这瓶药就不饿不累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抹杀宦凤饭遁食堂的想法。
震惊，美女医生竟和病人在无人的医务室里做这种事！
宦凤自己都拟好标题，就等着背地里视奸的崔珏把她的囧事传给「阴律司」八卦版块，连夜登顶，荣获茶水间闲聊话题魁首。
“你就不能管管吗？”
故而她试图将其他人拉下水。
只要大家一起丢脸，就等于都没有丢脸。
只要别人比她还丢脸，就等于她没有丢脸！
现在战场上幸存的仅有引发战争的海伦·沈书瑶、金苹果·宦凤。
和煽风点火的厄里斯·左明冬。
“我怎么没管了？”
左明冬得意地说出自己的功绩。
眼睁睁地目睹女友与只有嘴甜的小白脸欢声笑语，田禾打碎牙往肚里咽，
谁让他直播时总是标榜自己是“恩爱CP”，一个大度的男友怎么会限制对象和同队玩家交流呢？
就算他们看起来笑得很和谐。
更何况对方的开题报告巧妙到他也无法拒绝，只是不知何时起，话题的发起方就变成沈书瑶和年寒英两人，全然不给他发言的空隙。
“那沈姐和田哥搭档多久了呢？我看你们副本里都待在一起，一定感情很好吧？”
滚啊！别人的感情要你来多嘴？你个毛头小子想要有对象还早了一百年呢！
沈书瑶却是罕见地真情流露，自从被田禾威胁，她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和这种质量的男□□流，见对方兴致勃勃的样子，说不定可以再深入一点。
“嗯……快一年了吧？时间过得很快呢，从禾哥救下陷入苦境的我到现在两人一起打拼出自己的事业，居然才一年时间吗？”
“好厉害！一定私下里付出了不少吧？”
付出？
呵呵，比起以前要顾及整个直播间的观众和几位榜一榜二的感受，其实田禾这个蠢货也不是不行。
大男子主义而已，有什么不能忍的。
“对哦，刚气色的时候可真是累坏了，脚不沾地连轴转的下副本，还要努力在副本里帮禾哥完成任务，虽是这么说，可一开始我净在帮倒忙，是禾哥至始至终对我不离不弃。”
二人的气氛越发高涨，田禾的脸色阴晴不定。
阴是脑怒不长眼的小白脸觊觎女友，晴是女友很上道，一直在说他的好话。
她真的，好爱我。
显然他是没看到直播间里少量飘过的弹幕。
「“不离不弃”，指大庭广众下当街辱骂女友没完成指令。」
「沈书瑶怎么还在替他说话啊？真就是被下降头了？」
「别尬黑，沈捞佬好不容易榜上一棵人傻钱多事少的摇钱树，高兴还来不及呢。」
显然，田禾过于自信自己的外在形象。
左明冬不知从哪冒出来，毫不留情戳穿田禾自我脑补：“哟哟哟，这不是我们田禾田副会长吗，几天不见，怎么沦落到要自己对象喂饭了？”
“以前不是一直把‘我的女人我来宠’这种充满爱与睿智的话挂在嘴边，现在终于放弃几十年前的霸总人设了？”
“书瑶，想不想听你对象以前没追到你时的经典语录？保证你听了以后连他这张褶子脸都不想看到！”
左明冬兴冲冲跑过来加入战局，兴冲冲引爆炸药。
被年寒英拦下了他的兴冲冲。
“这是什么，翻版美人计和金苹果之争？话说为什么你作为始作俑者好端端坐在这里，他们两个被带走教育去了？”
左明冬心虚地对对手指：“也不全是我的问题……”
谁知沈书瑶冒然加入话题：“他们被带走确实和明冬没多少关系呢。”
“或者说不是谁的错？”
她歪头疑虑，伸出手指点点脸庞。
年寒英即使被气上头的田禾揪着领子也依然笑得灿烂。
耳边刺入鼓膜的铃声证实他计划开始的第一步。
“哈？”田禾的怒火给年寒英那漠视死亡的笑猛然浇灭，挥起的拳头停在半空。
不知为何，那双吸尽一切光线的瞳孔，如今却连近在咫尺的田禾的身影也倒映不出，令他不寒而栗。
就是片刻的犹豫，让他错失躲开护士长的天降正义。
“田禾患者，年寒英患者，请在午休时间保持安静，不要影响他人休息。”
沈书瑶视线的最后一幕，是年寒英与田禾齐齐被扭送出食堂的背影。
“那他们人呢？”
不是宦凤一直追问，只是她想知道一点。
为什么仅仅一个上午不在现场，任务目标和工具人自己干起架来了？
怎么她一不在任务进度就飞速进展是吧？
“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被教（护）导（士）主（长）任带走的两人倒是清楚。
可眼下的情况就算知道自己在哪又有什么用呢？
不还是出不去。
苍白而没有其他色彩的空间里，地面狭窄到仅仅摆放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后，再无空余之地可供下脚。
被关在单人禁闭室的田禾很快冷静下来，他整理好自己的病号服，清清嗓子向外面大声呼喊。
“是我小看你了，年寒英。”
“你怎么知道会有这种惩罚机制的？”
就算左明冬的评价一贬再贬，可田禾能坐上「神曲」副会长一席，同方维冠之流同流合污，实打实的是依靠自身较为出众的实力。
虽然其中有那么一定的占比来源于他媚上欺下、溜须拍马的本领。
但田禾不是傻子，总归不会看不出午休开始前年寒英一副计谋得逞的奸笑模样。
没错，当时不是他害怕得不知何时是好，而是因行走四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而震撼。
对方竟是赌上违反规则的风险，也要将他和书瑶的组合强行拆除，不也是对他们CP的一种认可吗？
鼻子要翘上天的田禾却只等来一连串怒到憋气的回答。
“这有什么好预知的？明眼人在看到日程手册的提示时就该想到的东西。”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直到被逮捕时才意识到有这样的违规处罚吧？”
几乎可以想像出年寒英那张小白脸的样子做出嘲弄他的表情，田禾怒不可遏地冲向大门，门把从外部被带有铁链的大锁捆锁上，这一下包含羞愤的冲击撞得铁门同粗链发出久久不散的争吵。
到尖锐的金属声渐停，年寒英的刺激如期而至。
“别我说一句就气成这个样子嘛，这才说到哪了？”
“要不我们再聊点不为人知的小故事？不如就谈谈你是怎么走上直播这条路的吧？”
“记得一年前你从事职业的分明与新媒体打不着八竿子关系，好像是期刊编辑来着？怎么突然想到来互联网的汪洋里开拓新大陆了？这种程度的转行对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会不会太吃力了？”
“什么？人设没有四十岁？把我不是说咯嘴了！”
“别紧张嘛，这不是听了女方发言，马不停蹄地咨询男方视角，说不定能扣出一点双方都忽略掉的糖呢？”
“对了，你那个直播还开着吗？不知道接下来说的内容能不能被播出去？”
被年寒英的发言刺激到失去辨别周围环境的田禾自然忽略，那扇同他并肩而立的禁闭室的大门外，悉悉索索的金属摩擦声正以年寒英的碎碎念为掩护，活跃在指尖和锁孔内。
“咔哒”一声清脆的开锁声，是田禾内心不安感的开端，链条抽取的响声逐步抽打他心中残存的畏惧与惴惴。
像是审判的法槌最终落下，田禾面前紧闭得要用电锯才能暴力破坏的大门，仿佛稚子般顺从地关上了。
不对，他一直站在房间里，连大门是什么时候打开的都没注意到。
可现在顾不上这里了。
“你，你这身衣服哪来的？”田禾惊讶地指着判若两人的年寒英。
眼疾手快从内部用自己的锁锁上田禾禁闭室大门的年寒英听出田禾三分惊讶、三分畏惧和四分不可置信的饼状图语气，故作炫耀地提着衣角划出一个完美的圆弧：“你说这件外套？”
“床底下捡的。”
“好看吗？我也很少玩cosplay，不知道适不适合我。”
“像这样的白大褂play。”
作者有话要说：一觉醒来，封面和文案都寄了
下午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