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发生的第二起陨落带来的不仅是众神自危的警觉，更多将第一起陨落的嫌疑人放在大众视线之下。
其中或许还有阿波罗为隐藏俄尔普斯的异常死状而散播的谣言，和方维冠为驱逐年寒英对他身边人连带下手，总之隔日克丽丝察觉到，凝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比以往要多上数倍。
面对怀疑，她低头沉默不语，像往常一样将自己摆在炮灰的地位，摩挲白玉般的手指。
正是这双软弱无力的手，借助对神明来说无异于「毒药」的存在，迫使那位口无遮拦的神明回忆起自身的合理性。
但接受「毒药」的对象是人类还好，可若是神明本身产生了类似念头……
“神有必要存在吗？”
“没有神，人类一样能发展自己的文明，不如说，没有神才更方便生活吧。”
神便不再是神。
昨晚的逝者正是因为触碰到克丽丝的禁忌，侮辱她的子民，才会被选做第二个祭品。
匆匆赶路时，克丽丝的视线里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这么急匆匆的，是在找昨晚和你一起动手的那个男性神明吗？”
花哨短发的姜乐摇晃手中高脚杯，做作地小酌一口立马吐掉，“神族整天就在喝这种玩意儿？没品的家伙。”
“科摩斯殿下，不，我应该如何称呼您，伪神殿下？”
“您说的动手是……？”
姜乐一饮而尽杯中猩红色液体，随手放开价值万金的琉璃杯，任由它摔得粉身碎骨。
“昨天我都帮了你那么多次，怎么还这么生分呢。就叫我科摩斯吧，你现在不也还不知道‘俄菲翁’的真名吗？看来他们什么都没和你说啊。”
克丽丝还在警惕他对自己身边的知情程度，只听“科摩斯”缓缓说道：“至于动手，当然是昨晚的命案了。”
她的瞳孔因震惊骤缩，复原时似乎因折射的光线展现出金色斑点。
看出克丽丝的蠢蠢欲动，姜乐连忙摆手作投降状。
“先别急着动手，你们一伙人有什么计划我不在乎，只要别干扰我同伙的任务就行。”
“就算干掉我，还有同伙帮我殿后哦？所以不如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当做封口费。”
“除去我们这种临时搭伙的‘伪神’，教会你使用这种力量、你真正的盟友是谁？”
虽说姜乐是个不靠谱的，可谁让他跟踪的对象是第一公会的陶云林。
克丽丝使用「毒药」时不经意间泄露的痕迹，便叫陶云林怀疑她背后另有其人。
“不如这样吧。”姜乐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并起两指搭上眉心，“我，酒宴之神科摩斯以自身神位发誓。”
神明的誓言虽说强力，但牵扯到神位的向来罕见，因此她也是第一次目睹——
象征地位的鎏金眼瞳，竟然会出现在十二主神血脉以外的神身上。
丝毫不知因自己发誓的筹码让克丽丝得知一个关乎神界本质的真相，姜乐信誓旦旦道。
“接下来丰收女神克丽丝所说每一句话，我若泄露给智慧女神克里斯蒂之外的第三者，克丽丝有权以任何形式取走我的性命。”
“除此之外，本人也不得以任何方式妨碍克丽丝有关神殿未来的决策，如有违反，一并处置。”
姜乐都如此剖白自己的态度，克丽丝也不过多隐瞒。
“学识之神黑利·尼恩。”
她故意清楚地念出神祇的全名，为的就是利用“所言必知”的特性传达有其他人得知的讯息。
见姜乐一脸茫然，克丽丝总算有扳回一城的自信。
“毕竟你们连「清算」的起因都不清楚，一门心思奔着父神抛出的诱饵上，哪还有闲功夫关注真正的战火？”
既然对方肯定不会妨碍自己，克丽丝没必要与之多纠缠，提裙告别，又盘算该如何向泰特解释路上的耽误。
还有“俄菲翁”殿下传来的消息……不愧是那位，短短一日就重现索西郡的学校，甚至替身处神殿的她考虑好后续的行动。
“请问……有看到预言家卡尔卡斯吗？”
姜乐则受命回程，隐去发誓的部分，将剩余内容转告陶云林，顺带说明自己的想法。
“要不然我也下去看看？说真的我对那个四处点火的神很感兴趣，叫黑利……来着？”
“不要将神祇的真名挂在嘴边，会被感知到的。至于其他就随你的便。”
陶云林漫不经心翻阅着热乎的任务奖励，厚重的书本记录着其他任务分配的奖励。
其中不少都是黄泉里有市无价的高级道具，他也正是为此而来。
“我倒是更在意她口中的「清算」……”
“雅典娜的支线里出现过这个字眼，但也只提及一句[这场清算是由索西郡发现的罪恶开始，以驱逐背叛的神明结束。]”
“庇护索西的神明是……俄尔普斯。这样一来，那副残忍死状不过是凶手为转移视线才采取的猎奇手段，祂真正目的只是想要俄尔普斯陨落。”
见陶云林沉思不会赶走自己，姜乐趁机坐到他手边的桌上，翘着二郎腿用光无一物的足在空中划出半弧。
酒宴之神一向是玩乐成性的神明，像这样隆重的场合自然不会是正经的打扮。
薄如蝉翼的衣袍遮挡不了什么，透过缝隙，近在咫尺的陶云林几乎可将底下的皮肤一览无余。
分明是故意大幅动作露出更多风光，姜乐本人却像是全然没有察觉自己的行为，自顾自道。
“那么黑利是被驱逐的神明之一咯，祂毫不收敛自己的行为，是为了向神殿复仇吗？但克丽丝为什么协助祂呢……”
“还有一个很在意的地方，都说「毒药」是外神的手段，会不会就是那些被扫出门的神明啊，毕竟是神殿之外的神。”
“就看接下来主线更新的方向，「清算」也好外神也罢，不管是什么，一并完成就可以了。”
陶云林仿佛看不见姜乐的小动作，专心对比道具间性价比，决定自己下一个任务目标。
如果他没有扯动姜乐的衣袍，盖住果露的皮肤就更好了。
不过阿波罗的支线事出突然，雅典娜的手札上也没有对应的任务奖励。
不该为了接触年寒英贸然接下那个任务的……
说起来他是不是翘班了，昨晚宙斯警告的就是他和他两个队友吧？
身为阿提卡一员，副本里却被危险分子牵着鼻子到处跑，出去以后要好好交流一番。
想到这里，陶云林停顿片刻。虽然自己对人间不感兴趣，但依据姜乐的性子，这种乐子是少不了的。
“早上听说有一起人间有关的任务，不如你顺带看看。”
按照陶云林的记忆，姜乐精准找到正寻求帮助的神明，接下后才发现有些出乎意料。
[支线任务：找出破坏其他神像的神明。]
[完成奖励：……]
“神像？”
“这是第几个郡？我已经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了。”
左明冬挥了挥被铁镐震麻的手臂，羡慕地看向仿佛不知疲倦的年寒英。
“第四个吧，加油，还有一片森林等着我们去开垦呢。”
年寒英放下铳杆，伴随改良后的微弱枪响，维系着岌岌可危的平衡石块应声而落，随之而来的是又一座神像的崩塌。
两人脚边碎裂的大理石块，是这里曾有过一座精美神像的证据，只是现在已然化为废墟。
“下一个吧。”
他扛起火铳就要出门，发现左明冬没有跟上，没有犹豫便将人一把抄起，护着肩揽上膝弯，就这么着上路。
事情要追溯到官凤的讯息。得知神殿又有神明陨落，年寒英从中得到灵感。
“或许可以让人间主动和神殿断联，这样一来，就算教会重新规划索西的归属，新的神官也无法联系到远在神殿的众神，自然不成威胁。”
“像索西这样失去神明的无神地一多，人们很快就会发现抛弃神明的好处：没有额外税收，建造教堂和祈祷仪式的拨款正好用来修建学校，居民再也不需要仰仗神官鼻息夹着尾巴生活……”
崭新的生活就在前方，何苦要重新回归到受制于神的日子里呢？
在索西郡宣扬上述想法后，得到维娜为首一批年轻的认同，他们甚至主动在神官面前砸毁俄尔普斯的神像，就是为了表明不再信仰神的决心。
“抛弃禁锢我们的神明，对大地保有敬意，我们将永远以一颗炽热的心深潜学识之海！”
当维娜率领众人呐喊出象征人类的宣言时，年寒英仿佛看到众人的心脏处有金色的文字凝聚，文字汇聚成一指宽的长句，随风飘荡，落在他眼前。
[学识之神黑利·尼恩的存在证明。]
只停一眼，句子便没入年寒英眼中，再睁眼时，唯有他看得见的金色眼瞳照亮人间。
有别于以往年寒英在「四时」写下的内容，金色长句以不可修改的姿态录入「黄泉」，成为「诸神盛宴」副本的新背景。
全新的神明诞生了。
若是6424在场，一句“先上车再补票”的吐槽是免不了的，可惜这时的他正披星戴月地赶路中。
一旁的左明冬似有所察，可年寒英看上去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漆黑瞳孔显得他有些过于阴沉，但左明冬了解他跳脱的性子，只打几眼就继续话题。
“那其他地区的神像……”
“当然是我们两个神使来炸。”新晋神明拍着胸脯保证，“有我在，教堂也不是不能拆。”
直到年寒英掏出有些眼熟的火铳，左明冬这才知道他说的炸教堂也不是假话。
赶去下一个神像的路上，左明冬好整以暇躺在年寒英怀抱里放松道：“说起来跟我来的两个朋友呢？一见到你就跟老鼠遇上猫一样跑个没影，走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护我周全。”
当然是换本体来保护你了。
年寒英咽下嘴边的话，心虚道：“或许他们收到学识之神的旨意，确认我们是同盟才放心走的。”
会合的时候年寒英已经解释过几人身上的阵营任务，既然任务是由黑利·尼恩发布，左明冬也相信了这个说法。
只是不知隔壁汤达郡的6424此时，正面对一个棘手的客人。
“都说了我是来投奔你们的，所以让我见见呗，筹划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黑利大大？”
真神降临的威压吓走教堂原本的神官，姜乐霸占着克丽丝的神像一步也不让6424靠近。
6424只感觉抽搐的嘴角快要顶掉面具，或者干脆摔面具为号，露出和年寒英相差无几的长相，让姜乐体验一把心梗？
还让不让人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