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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夜曲(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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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钟响,少年孔翊泽从教师办公室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他手里抱着一叠鸟钢动物百科全书,书籍一共有十三册,加总也要八公斤左右,一想到要搬着这叠书册爬上位于四楼的社团教室,他心里一阵苦却无人能倾诉。

不过这千万文字重归重,却是个重要的的研究资料,里头记载了目前世界上最新、最齐全的鸟类物种详细信息,页页全彩且图文并茂,堪称是该学界的顶尖论述良书。该书可是经历了政府相当程度的国际大革命,才终于取得了翻译成他们国家文字的重要许可。也因如此,国内售价相当昂贵,才会在孔翊泽提出申请购买时,被财务组、课务组等各个学校处室的师长狠甩着嘴上巴掌,百般刁难……

而他一气之下,搬出了社团里的那位“权威讲师”,用着这人的名号堵住那些一脚都踏入棺材的悠悠众口,才终于让他们点头花钱,着实费了好大一翻功夫。

“唉……”孔翊泽心里叹了口气,谁让他当初为了还毕业学长的人情,硬着头皮接下这“生物科学研究社”的社长一位,将社团重担全揽上自己这也才一米六的的纸片躯壳呢?

[这节是品德教育……]他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三楼的层板,望着最后一层的阶梯,抬起肩膀擦拭着鬓边的汗水,可人毕竟年少,身体的各项机能正处于最为活跃的状态,于是汗水是热情如火,不断涌出帮衬着他散热。

此时的他一心只想快点结束这活,赶回教室上课。

突然间,他眼角瞥见了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手中抱着一叠书册,从拐弯处前的乐理教室走出来。

对方的身材高挑而结实,脸上嫩红的唇角微微上扬,天生就带着媚意,仿佛任何大风大浪都带不走他的柔情。而他有张令人望而生羡的俊秀容貌,标致的外表让他想不被人认出来都难。

“姚教授!”少年出声朝对方打招呼。

“嗯?”姚少廷被唐突的呼唤声吸引,回眸一眼,看着少年开心地放下手边的重物,也不顾双臂的酸痛,连忙跑向自己。

“翊泽?不是该上课了吗?怎在这儿?”他轻轻将教室门把带上,朝着少年说道。他的举止文雅、风度翩翩,才貌双全下,别说女孩子了,就连青春少年对他都是心向往之,以他作为模范目标的孩子数不胜数。

“刚去办公处取书,倒是您今天大学那儿没课吗?”孔翊泽透过玻璃窗,张望着无人的乐理教室,用飘扬的语气边喘边问道。

姚少廷虽然非此校正式聘请教师,不过他的身份特殊(据说他与学校里的某高层是八拜之交呢!),以及校内各项需求皆需他的搭手指导,于是校园内经常能见得其踪影。

不过出现在乐理教室,这还是头一次见。

青年和蔼一笑,拿出了一本琴谱在手中轻晃着:“我来向你们的钢琴老师借谱。”他的声线充满磁性,说起话来不急不缓、温和有礼,总能勾起别人的话唠病。

孔翊泽一听,偏着脑袋说道:“您还会弹琴?”

姚少廷淡淡回道:“多年没练,生疏了,刚好亲戚家的女儿要学琴,手中欠了教材罢了。”

“哦?”孔翊泽的眼角往他手里抱的乐谱瞥了一眼,发现对方手中的琴谱薄厚不一,且曲式程度落差非常大。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两本——黄色书封的《拜尔儿童钢琴教材》以及灰皮书《肖邦波兰舞曲》——一本是儿童初学教本,另一本则是难度相当高的乐谱集,初学者不说,连外头的钢琴老师们都不一定能弹得好,这点但凡对音乐有些基础知识的人都应该知道其差异。

孔翊泽顿时间傻住了眼,“多年没练,生疏了”居然有办法生疏到难易不分?

不过姚少廷本人似乎没发现这突兀的差别,只道都是琴谱——同是黑色蝌蚪,放一池塘生长到大,同样会成四只脚的无尾目生物。

“久没练习,还取了肖邦的曲谱……您不简单哪——”

“您是杜门不出、韬光养晦呀?”

姚少廷没听出孔翊泽话中有话,以为对方语带褒义,于是接着答道:“肖邦自幼多才,将十九世纪的浪漫主义带入他的创作内,我想,凡是习练音乐的人,应该无人不景仰他的吧……对了,说到书,之前你提过的百科全书有着落了吗?”他将语句导回生物书籍,转移了音乐的焦点。

“嗯!”孔翊泽拉着姚少廷的衣袖,面露兴奋的向他说着新书到来的喜讯:“刚得手了,你等我呀,我拿来给你看——”他没当场戳破姚少廷的矛盾,而是顺着对方回到生物科学话题。

姚少廷:“哎……不……”他想推绝掉孩子的热情,不过没等他开口,眨眼的功夫,孔翊泽已将那叠高级的伐木后制品端到了他面前。“您看,全新的,都还未拆封。”他朝姚少廷咧嘴一笑,白齿整齐划一,齿隙分明,将他的开朗与天真表露的活灵活现。

姚少廷苦笑着随手拿起一本左右翻看,说道:“听说你为此争取了许久,辛苦你了,下次有什么需要,跟我说便是,由我去跟他们沟通会省事些。”

孔翊泽的“生技社”虽然蹭着姚少廷的脸面风光而人数达满额上限,但由于社课活动过于沉闷死气,真正愿意进研究室参与实验讨论的也仅寥寥几人。然而即便如此,尽管只有他一人,也会独自坐在教室里的光学仪器前,观探着从姚少廷手中取得的生物细胞样本。也因如此,让姚少廷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这乖巧的孩子从不让他失望。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孔翊泽雀跃地说:“有了这些书,之后社团活动又能更充实了!为了让社团发扬光大,就算要我将那些老头盖麻布袋痛扁都不是问题……”

话口一开,他接连不倦地向青年说着最近的观察成果,讨教纪录上的问题,说到忘了时间,直到下课钟声响起,午后的暖阳都拍着他的背站场吆喝了,这才提醒了他——自己已然翘掉了一堂课。

“啊……居然担误了您这么多时间,抱歉……”他发现自己的失礼,红着脸向姚少廷道歉。

然而对方只是浅笑着说:“没事的,我今天没课。”他望向少年逐渐下沉的双手,嘴唇一抿,随后温柔的接过了半叠的书册:“这是要放回社团的?我帮你一起吧。”

孔翊泽一吓,连忙推辞:“不、不用的……”

姚少廷只是笑而不语,朝着楼梯前进。

男孩望着青年的背影,在阳光照射不到的角度,他的嘴角逐渐沉坠,沉于无彩度的黑暗中。他伸手拢了制服衣领前的黑斑领带,扯下细微的一节,稍微松了松口中的气,随后低声自语:“姚教授的音乐背景还真是出人意料之外……”

*****

“摆这儿好了,方便拿取又不会沾上灰尘。”姚少廷重新规划了玻璃柜里的摆设,将不同的物种书籍分类放置,最后细心地将刚出炉,还热腾腾的书籍们端上了柜子里。

“这样就可以了。”他迅速地搞定了一切,以柔和的笑脸作为结尾,转身朝少年说着。

“嗯?”他回过身,却发现对方不在自己的视野内:“翊泽?”

他疑惑地四处张看,这才看到人在角落里翻阅自己刚借来的乐谱。“怎么了?你什么时候对钢琴有兴趣了呢?”他凑近孔翊泽问道。

“没、没什么……”孔翊泽被人声一吓,手忙脚乱地阖上乐谱,而慌忙中,他的手一乱套,乐谱顿时散落一地,内页也多了折痕。

流传两世纪的名曲,在一场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翻弄下,多了无法抚平的皱褶。

白花纸片,如同冬日漫天雪景。

花上黑墨,则是雪中沥青。

“啊……”孔翊泽弯身拾着地面的狼藉,朝热心蹲下身来帮助他的老师道歉:“教授……抱歉哪……瞧我这手拐的……”而他的眼神不断在姚少廷修长细致的双手间游荡,像头好奇的小耗子,想抓住猫咪的长尾巴,却不晓对方生来就与自己为敌。

“没事的,收拾收拾就好。”青年依然春风笑面,有他搭手,收拾起来速度也快些。而孔翊泽为了缓解尴尬,开始说着钢琴的话题:“我以前学过钢琴……不简单哪那时候……”

“没有任何休假日,成天不是读书,就是进钢琴室练琴,练到指头都变形了。”

姚少廷笑着说:“很辛苦的吧?”他将乐谱一本本叠好,他的动作轻柔优雅,可再怎么轻柔,也掩盖不了他对乐谱折痕与凌乱的不走心。孔翊泽看着他的一切动作,故作漫不经心说道:“说不辛苦是骗人的,我那会儿的老师也爱肖邦,他特爱我弹‘肖邦的《降A大调即兴曲》里的作品90第4号’——”

“每天弹,弹到我都脑子都出血了。”

“教授,您说……明明是不对头的东西,为何总要用逼迫挟持别人呢?”

他的眼里流露异样的光芒。姚少廷目光虽不在他身上,但他的神经敏锐,能感受出对方的异常情绪,甚至散发着些许敌意。他勾着嘴角,认同少年的话:“确实,不过无论好坏难易,总有人希望你将它们做到最好,这世道就是如此,但生活是自己过的、琴键也是自己弹的,好坏自在人心。若不顺手,就顺着自己的意,别挂怀吧!”

散架的曲目集结成堆,回到了不同分层的本子里。

两人收拾完后,孔翊泽依旧热情的向对方道谢,而在目送姚少廷走后,他缓缓地弯下腰,用食指从桌底的缝隙里勾出了一本才三毫米厚的儿童乐谱。

上课钟声再度响起,他踏出了生研社的教室,不过他却往自己的课室反方向走去。

*****

姚少廷回到了地下停车场,坐上了一辆双门轿车。他将那一叠钢琴谱随手扔在副座上,发动了引擎,却没有立刻打档离开,而是放松姿势仰头向后躺。“肖邦……”他眼尾瞥向那本灰皮书呢喃自语,随后紧闭双眼,疲惫地揉着自己的眉尖。

他按下音响的启动键,一首旋律优美的却悲酸的曲子开始循环播放——

*[一群嗜血的蚂蚁 被腐肉所吸引我面无表情看孤独的风景——]

[当鸽子不再象征和平我终于被提醒广场上喂食的是秃鹰——]

他长吁一口气,拿起早上刚买的曼特宁,轻啜了一口。好在他的车停放在地下室,停侯时间也不长,并无外头烈日的直射,因此咖啡并无走味。

他稍微调大了音量,将自己沉浸在乐曲的哀愁中。

[送妳的白色玫瑰在纯黑的环境凋零乌鸦在树枝上诡异的很安静——]

[四周弥漫雾气 我在空旷的墓地老去后还爱妳——]

乐声开始进入主旋律,却带不出他情绪的高涨。他脑中闪现出好多好多人的面孔,其中有一个身材浪荡、浓妆艳抹、穿着十分暴露,言谈用语粗俗却声音娇媚的女子,她无情冷艳的眼神迟迟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为妳弹奏肖邦的夜曲纪念我死去的爱情

跟夜风一样的声音心碎的很好听

手在键盘敲很轻我给的思念很小心

妳埋葬的地方叫幽冥——]

如同歌声里的词义,他面无表情的听着。

键盘上的音阶在离别季里跳动着,每次腾空的一刹那,总会带起平静的尘埃。而落地的那一刻,汗水会滴落在琴谱上,滋润下一个季节的花季绽放……

可姚少廷的手里没有白色玫瑰,他用僵硬的手指触碰着不可亵渎的西方乐器,在红色的墓园中独奏。

“一群嗜血的蚂蚁,被腐肉吸引……”

他轻踩油门,准备调头离去。可就在此时,窗外突然出现了少年的高喊声。

“姚教授!等等——”

“您东西忘了带——”

他从后视镜一看,只见孔翊泽被挥着手向他跑来,手里还拿着本红装小书。

男孩停在了他的车窗边,边喘息边轻轻敲击着:“这是……刚才掉落的……抱歉呀教授……”

姚少廷摇下车窗取过了书,扬起微笑礼貌地朝对方点头致谢:“谢谢你啊,是我糊涂了没注意到,还让你专程跑这趟。快回去上课吧。”

“嗯,没事的,那……您慢走,注意安全哪!”

两人互相道完别,姚少廷驾车离去,而孔翊泽却站在原地。他垂下了嘴角,目光变得狰狞可怖,随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智能手机,翻开联系人页面,拨打了一支电话。

[嘟——]

[翊泽?你那边怎么样?]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对面传来深沉的女子声音。

孔翊泽也不慌不忙,他从领带的打结处取下一个指甲大小的针孔摄像机,捏在指尖边把玩着边用清晰明了的语词仔细说道:“车牌YC85xxx,W厂牌白色双门轿车。车里有烟味,是黄鹤楼软蓝。姚少廷没有抽烟习惯,这车不是他的。等会我将录像传过去,你们顺着外型追查更方便。”

“他借的钢琴谱有《拜尔儿童钢琴教材》、《初级钢琴曲集》《柴科夫斯基——四季》、《肖邦波兰舞曲》、《肖邦夜曲原版》……他不是音乐人,音乐知识完全不通,这些谱不是他要使用的。”

他刚在社团教室里,向姚少廷提到:我那会儿的老师也爱肖邦,他特爱我弹肖邦的《降A大调即兴曲》里的作品90第4号……

这句话有个非常重大的失误。

——肖邦的《降A大调即兴曲》应是作品29号,而非*“作品90第4号”。

孔翊泽沉下脸严肃说道:“没错的话……这‘练习’对象,是那个女孩。”

那名昨晚失踪的女孩,正是一位钢琴好手——曾在国际演出里大放异彩,出身不凡,从小接受良好的音乐训练,为人温和有礼,家庭教育非常成功。

[了解,辛苦你了]

孔翊泽淡淡的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挂断电话后,盯着手机屏幕呆看了良久。屏幕的背景,是三年前他与父母及妹妹,一家四口在米兰大教堂前的合影。

时过境迁……如今只剩他一人。

*****

萧蔷挂断了电话,她回想着两年前与孔翊泽的第一次相遇。

当时他只有十五岁,他孤身一人,手里拿着法院判决书,带着绝望与怨恨走进了她的协会办事处。

他的父母亲及妹妹死于室内强盗杀人案。对方趁着深夜潜入他家想要窃取财物,却不甚被妹妹发现,于是他痛下杀手,想灭口了之。而他的父母闻声前来,也被对方开枪射死。

由于歹徒与孔翊泽的父亲有经过打斗,被对方伤其筋骨,他以此为由,借口正当防御,而非有心杀害他们,最终被法院判决有期徒刑。

当时孔翊泽刚好出外毕业旅行,因此逃过一劫。

据他口诉,他是在游览车上与同学们大声歌唱时,听到手机铃声响起,而一接通,却是家人的噩耗……

[我从高飞的云海中,跌入了地核的最深处。]

萧蔷的记忆里,少年苦笑着如此说道。

如果可以,她还真不希望再有人踏入协会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1、周杰伦——《夜曲》

2、降A大调即兴曲——作品90第4号,出自舒伯特创作,而非肖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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