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一路上走走停停，等到伍氏时，天已经泛白，春张直接困得趴在汤姆背上睡了过去。

伦纳德和科尔夫人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两人身影都松了一口气，纷纷感谢上帝保佑。

“天啊，孩子，你不知道在散场后没见着你们我有多担心。”

伦纳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迎上前来，科尔夫人也附和，

“是的，汤姆，你和春张一向让我放心，怎么去一趟宴会就闹成这样？如果再等不到人，我和伦纳德先生都打算去警察厅报案了。”

汤姆偏了偏头，露出睡熟的春张，她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我很抱歉，但我在宴会上遇到了一个人，发生了不好的事。但我想先把春张送回去再讲，她睡着了。”

科尔夫人连连点头，放他进去，

“让她好好睡一觉吧，如果你还有精力的话，能到我办公室吗？我们好好聊聊，作为你们的监护人，我得知道你们做了什么。”

“好的夫人。”汤姆乖巧点了点头。

将春张送回她的宿舍，汤姆懒得理会她的舍友询问，径直到了科尔夫人的办公室，开门见山询问伦纳德，

“先生，在宴会上，我见到和我长得很像的人，您知道他的存在吗？”

伦纳德掏出手帕擦汗，点头承认，带着些期待，

“是的，他和你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想他应该就是你的父亲。”

“但他并不想承认我是他的孩子，”汤姆露出一个笑来，很无奈，恰到好处展现自己的坚强懂事，“所以我情绪有些失控，春着急出来找我，我们在街上随意走动散心，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哦，这，这，”伦纳德显然在状况外，以他的经历和教育，他无法想象怎么会有父亲抛弃自己孩子，还是在家境殷实的情况下，“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汤姆。怪不得老汤姆提前离场了，我还以为，以为他和你叙旧去了。”

汤姆笑了笑，一如既往的平静，反而激起了科尔夫人的保护欲，她从座位上离开，将汤姆揉进自己的怀里，不断摩挲着汤姆被汗打湿的黑发，眼里闪过泪光，

“这可真是，如果我在场，我绝对会一拳打断那个纨绔的鼻子，”

科尔夫人最后重重拍了两下汤姆的肩膀，放开了意外的汤姆。

汤姆从没和一个人这样亲近过，紧紧拥抱好像要把他嵌进身体里，他感到手足无措，好在这时间不长。

科尔夫人转过身，有些止不住责备，

“伦纳德先生，如果是这样您应该先和我说说。这些事我见得多了，天生浪荡的富家子引诱傻姑娘，让她们以为遇到了白马王子，最后却及时抽身，完全不管娘俩的死活。反正他是个男人，只要咬定了没交往过，人们就无法叫他负责。您如果和我说了，或许我能让汤姆多些准备。”

伦纳德老先生弄巧成拙，也很是自责，脑门上又渗出汗水，

“我不知道，我以为这将给汤姆一个惊喜。况且我观察过老汤姆，是有些过时，喜欢饮酒调情，可总归是个不错的好人，真没想到他这样狠心。”

他掏出手帕往脑门上按，

“我是这样想的，尽管老汤姆是个老式的地主，但他家境不错，起码供一个聪明的孩子上学是没问题，汤姆不至于辍学。这么聪明的苗子，如果无法走进科学的殿堂，那我会感到不安。”

伦纳德把手帕拿下，折进口袋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原以为我可以资助你们，伍氏孤儿院里出一对绅士淑女，这将是一桩美谈。但，我恐怕不会再在这个国家了，我的好友给我谋了个美国大学的教职，我们打算举家搬迁到那去。”

科尔夫人很是震惊，她不明白，这样一位在本地拥有显赫名声的绅士，为何会抛下一切，去一个陌生大陆，开启一段艰难的生活，

“这究竟怎么了？”

伦纳德看向科尔夫人的眼睛，语气全是深深的无奈，

“我是犹太人，夫人。长久以来，政府和人民都不太喜欢我们，但以前还能说得过去。可，您应该也听说了德国发生那些事，水晶之夜，打砸商铺，把人赶到聚居点，还有些人死亡。这半年来的气氛让人感到恐怖，尽管我们不在欧洲大陆上，但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美国是个很好的避难地点。”

“不，”科尔夫人摇头，看向这个善良的绅士，“我永远尊敬您，而那些只不过是狂热者的行为。但，如果您决意要走，我也只能祝福，希望您能在那边有一个美满人生。”

伦纳德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他掏出手帕擤了擤鼻子，

“感谢您的祝福，希望我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珍惜和平。”

伦纳德又转向汤姆，刚才他一直安静地听着两人交谈，向汤姆承诺，

“如果我在那边安定下来，我会给你写信的，希望我们能一直联系，或许七年后邀请你到美国来。”

“好的，您保重，”汤姆站起身来，和这位叫人尊重的老者握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