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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纵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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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看着谢闻枝刻意露出的平和微笑,厌恶倦怠之情陡然而生,混迹官场多年见惯了表里不一,皮里阳秋,江潜的心平气和与无动于衷都不过是在于无情而已,这曾是他的致胜点。谢闻枝的茶水见底,他却视而不见:“谢大人深夜造访怕不只是单单送一份点心而已吧?”

谢闻枝突然轻咳一声,抚着给自己胸口顺气,良久,他恢复原貌:“江大人多虑......”

屋内四下阒然,言栀见二人沉默不言,扬声道:“谢兄生病了?”

谢闻枝摆摆手,淡淡微笑道:“无碍,其实我今日来是为了昨日早晨说的事。”

“昨日?”江潜微微扬眉,扫了言栀一眼,言栀便讪讪道:“是......表哥忙忘了,我带回来的酥饼和酥糖就是谢兄请我吃的。”

“原来如此。”江潜点头喟叹。

谢闻枝斯文笑道:“那言公子可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

“谢兄放心,自然已是办妥了,赵将军此时大约在府里苦恼着,该如何些折子参谢兄呢!”

见他言笑晏晏,江潜见状骂道:“没良心,谢大人给你好吃好喝的,你如何能撺掇他人弹劾谢大人?推涛作浪,此等小人行径又是谁教你的?”

谢闻枝摆了摆手,道:“江大人误会了,言公子是帮了我的大忙。”

江潜不明所以,瞧二人皆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困惑问:“你们这是?”

见谢闻枝微笑不语,言栀笑道:“急什么?明日朝堂之上万事便自有分晓,届时就看谢兄如何发挥了。”

谢闻枝起身一礼,笑道:“既然言公子不负嘱托,谢某自会全力以赴,今日便不再叨扰了。”

物华天宝,龙宫凤阙,裕都巍峨的宫门前,大臣们在此下轿,步行进了皇宫,江潜身着朝服,下车款款走至长公主的身边,魏阶自从洛尘笑下狱后便终日泄泄,唯一做的事便是喊冤,每日下朝追到了御书房去跪她的父皇。

“殿下。”江潜与她并肩站着,小声说道,而容色不变。

“丞相何事?”魏阶同样毫无颜色问。

江潜的嘴边掠过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道:“殿下不该莽撞行事,陛下是殿下的父亲,放不放洛大人那不过是陛下一念之间,又何需殿下求情?”

魏阶冷哼一声,她对江潜的好感始于他提拔洛尘笑,而这几日他的不闻不问已然让他的好感在心中消磨殆尽,“丞相只顾管好自己便是。”

不过厌恶归厌恶,魏阶虽是自小在军营长大,再火爆的脾气也懂得收敛。

“殿下向陛下求情放了洛大人,那这案子是结还是不结?洛大人安然无恙回来了却沾上一身腌臜,是身居原职,还是贬为白衣?身居原职难免受人议论,贬为白衣却又终身郁郁,殿下此举得不偿失。”江潜眼光微微瞟了眼魏阶,她虽是镇定,但眼神中仍有一丝慌乱。

魏阶沉默半晌,道:“丞相此话何意?”

抬眼便是赫赫宫殿,江潜眉目舒展,风轻云淡道:“殿下今日便不必再苦苦求情了,陛下是殿下的父亲,陛下的性情殿下最清楚不过,不给他一个信服的理由,又怎会放了洛尘笑?”

魏阶不语,她的目光紧锁江潜,像是在等他的下文。

“鞠躬尽瘁,案牍劳形,洛侍郎如此贤才换做是谁都会为此惋惜,殿下且宽心看着,洛侍郎自有人救。”

“谁?”魏阶冷笑一声,漂亮话谁不会说,更何况此人是当朝丞相,醉心朝野。

江潜随着宦官的指引,向着缓缓开启朱门走去,二人皆是工整模样,文武之首。

他温言笑道:“我。”

“你?”魏阶神色微动,眉间一扬,觉得可笑。

“是,我定还殿下一个完完整整的洛侍郎。”

官员们走进大殿,随着冯诠一声“上朝——”尖细刺耳,百官匍匐下跪,今日的丞相信心颇丰,同样胸有成竹的还有谢闻枝,二人各怀鬼胎。

“众爱卿平身。”魏煦昭大手一挥,坐在了龙椅之上,他审视着脚下百官,目光落在了一人身上,“祁归远何在?”

“臣在!”祁归远走至殿中,听候命令。

“邕州的灾情你再与百官说一遍吧。”魏煦昭冷淡道,头也不抬。

“邕州此次雪灾严重,比以往降雪早上将近一个月,牧户牛羊冻死一千二百余头,牧民困于棚户,有近半月无法出行者,更有出行未归,死于风雪,臣自邕州往南下,途径朔北三州皆风雪不止,沿途问询当地官员,灾情只不过是略好于邕州。”祁归远禀报道,他咬字清晰,在场各位皆不禁哗然。

“为何寡人从未收到邕州急奏?竟需你一个刺史跑死几匹马来裕都禀告?”魏煦昭不怒自威,只不过略微抬了抬声音,殿内便四下沉默了。

祁归远面露难色,道:“禀陛下,邕州官员冒雪救灾,伤亡惨重......臣......”

“所以寡人的刺史便弃州而逃?”魏煦昭眸光似剑,语调如冰。

“不!”祁归远剖白道:“臣已然将城中百姓转移至最近的笠城,笠城人口少,又多为戍边将领家眷,粮草充足,坚持至年关不是问题!但明年......”

“求陛下借粮朔北!朔北苦寒,将士们屯田边疆,一年一收,也不过堪堪供给三州百姓,如何挺得过明年?”赵醒此时出列附和。

魏煦昭眯起了眼,“寡人已然开了祭坛,倘若天不助寡人,那该当如何?许卿,你统管户部,且说说。”

许望涔出自南厉世家,如今官至尚书,“户部年年拨粮朔北,都是看在边疆战士日夜戍守,只多不少,今年并非丰年,明年尚不可知,如若眼下拨粮,臣恐怕......要开内帑。”

说到要开内帑,堂下议论纷纷,此事非同小可。

魏煦昭捻须不语,似在思忖。

“陛下!兵戈未歇,北方草原狼子野心,若非此番大雪,恐怕早已南下劫掠!可雪总有融化的一日,保住了百姓,便保不住将士们,如何应战?”祁归远愤懑道。

“邕州与伊氏接壤,近五年来骚乱不断,粮草年年输送,倘若此时丢了邕州岂非是丢了朔北?”谢闻枝插话道,扳倒赵醒和朔北世家,拉一个祁归远下马他岂会在乎?

赵醒眉头一皱,道:“陛下,州中尚存的将士与官员日夜坚守城防,无有怠慢!”

“当真?”魏煦昭反问道,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陛下,臣可证明!朔北赵家军队已然赶往邕州坚守城防,况且草原雪灾更为严峻,伊氏王又刚死不久,亲王们内斗不止,已然是自顾不暇了。”祁归远此时站出来解释道,他扫视一眼谢闻枝,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魏煦昭沉吟片刻,道:“城防还得加紧,加快粮草运输,让誊州总兵加强训练,朔北的三州五城先互相接济着,等粮草到了,自北向南统一派发。”

“是!”祁归远领了命,退回队列当中。

谢闻枝今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见赵醒袖子里露出橙黄一角,便知他已然写好了奏折做足了弹劾自己的准备,二人对视一眼,眸中皆是风云诡谲。赵醒刚要向前迈上一步,谢闻枝便抢先躬身欲要开口。

“陛下,臣有事要禀。”

谢闻枝迟疑片刻,目光中皆是惊愕,只见江潜朗月清风地站在大殿中央,一开口便断了二人暗自酝酿的风波。

“丞相金口玉言,难得啊,今日是为何事上奏?”魏煦昭饶有兴趣地抬起了头。

江潜长身玉立,眉目间是一抹极为淡然的浅笑,“陛下多虑,只不过臣不为他事,只为今日贺喜陛下。”

“贺喜?何事值得丞相贺喜?”魏煦昭的眸中闪过兴趣的光芒,他的手肘撑在龙椅上,徐徐问道。

江潜上前一步,行了臣礼,“大齐受天神庇佑,臣向陛下贺喜!”

“哦?”魏煦昭缓步走下台阶,扶起江潜,“不会是因为寡人祭祀,这才受的天神庇佑吧?”

江潜虽与魏煦昭平齐,但依旧低下眸光,道:“是,也不全是。”

“臣不懂神仙之事,擅自主张代传碎云先生之语,请陛下赎罪,至于为何天神眷顾,其中原委还得由另一人向陛下道来,此人已恭候殿外。”江潜说着,臣子们便频频转头遥望,奈何宫门紧闭。

魏煦昭大笑道:“是何人?快请他进来!”

朱门轻启,一红袍少年缓缓步入大殿,意气风发,毫不畏惧,他目不斜视只是自顾自走到了皇帝面前跪下。

“此为碎云先生爱徒,礼部尚书陆惟明之子,陆相宜。”

江潜话音落如平地惊雷,震惊大殿内的所有人。

谢闻枝全身颤抖着,“啪嗒”一声,连朝笏也拿不稳,掉在了地上,“陆相宜......”他止不住得喃喃道,目光如炬,像是要将红袍少年盯出一个洞来。

陆相宜目光低垂,拜下身来,“参见陛下。”

“免礼,”魏煦昭极为关切地将陆相宜扶了起来,他的手拂过他的额发,颇为沉重道:“你爹是个青史留名的好官,只可惜......罢了,好在你还活着,陆家也算是有人传承了。”

江潜注意到谢闻枝的失态并未当朝拆穿,反倒是赵醒极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替他捡起了朝笏扔在了他的怀中,轻声笑道:“谢大人,丢了朝笏就是丢了乌纱,整日待在死人堆里还磨不平你的性子?”

谢闻枝没有回应,恍若是丢了魂。

“草民给陛下贺喜。”陆相宜撑出一个微笑来,看向魏煦昭。

“喜从何来?”魏煦昭走回龙椅旁坐下,笑面依旧,却又尽显疏离。

陆相宜躬身行礼道:“祭祀大典时师父曾感异象,此番异象极其罕见,师父误以为是冲撞神佛,但回去后再次推演,观测天象,见祥云瑞彩,又推算出膺箓受图,皆为仙人庇佑陛下之兆。昨日师父夜观星系,裕都星光彩异,又聚与沧海方向,其中一星甚为明朗,光芒大盛,当晚便得仙人指引。”

“哦?那这么说,祭祀大典上并未有人冲撞,倒是碎云先生算错了?”魏煦昭淡淡问道,表情晦暗不明。

“回陛下,确实如此。”陆相宜面无表情,只管陈述:“恰恰相反,祭祀大典之时师父突感乱象,是因仙人心系红尘,而那红梅便是扰乱仙人心绪之物,故而气息杂乱,误以为有人刻意冲撞。”

“敢问陆公子,为何是那红梅?臣府中有许多红梅,不知该如何回避?”说到红梅,赵醒心有余悸。

“赵将军无需回避,至于为何是那红梅......陛下?”陆相宜抬头望向龙椅上的齐帝,征求发问。

“陆公子但说无妨。”魏煦昭冷声道,底下的大臣们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星出于沧海,盛于裕都,是慈母庇佑子孙。犹记祭祀之时太子殿下仿制惇懿皇后梅簪,惇懿皇后素来喜爱红梅,故而......”

此话一出,魏籍站不住了,他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仪态了,径直走向陆相宜抓住他的胳膊,脚步犹有不稳,待站定后他颤声问:“碎云先生的意思是是母后?是母后庇佑本宫,庇佑大齐?”

魏煦昭见殿中一时议论纷纷,皱眉看着魏籍,冷淡提醒道:“太子,礼不可失。”

魏籍不明所以地左顾右盼,目光热切地看向自己的父皇,但见他目光冰冷彻骨,登时不敢置信。

而江潜此时向前拉下魏籍执着在陆相宜胳膊上的手,打破了这一僵持,淡淡道:“殿下,仪态不可失。”

仪态?魏籍听闻“仪态”二字瞪向江潜,而后者却是云淡风轻,自若模样,江潜对他微微摇头,说道:“孝子怀念先母,世人皆共情之,只不过殿下身为太子,大齐储君......”

“储君又如何?她是我的母后!”魏籍打断江潜的话,见江潜眉头微皱便霎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跪在大殿之上,向着自己的父皇拜首。

“陛下!”

魏煦昭思忖半晌,良久才缓缓吐出只言片语:“退下吧。”

魏籍在不甘与仇恨之中向后退却,但这又何尝不是自己新的开始?此番皇帝对自己破格的容忍恰恰意味着魏籍找到了一线生机。

“陆公子,当真是惇懿皇后显灵吗?”江潜软绵绵问道。

陆相宜执礼道:“是,惇懿皇后生前便为沧澜神女,受百姓拥戴的沧海姬,虽有夸大,但称为仙人下凡不足为过。”

“好......好!好!”魏煦昭突然拍手大笑,他立于大殿,睥睨众臣,随后长叹一声道:“既是大吉之兆,那便该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这是他最后的妥协,长阶漫漫,他转身离去,背影却显得尤为落寞。

“退朝——”冯诠尖细的嗓音一响,众臣便四下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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