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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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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理解言栀心中考量,说道:“月神曾派我屡次下凡,若非是同一众仙人下凡除妖邪,那便是让我踏遍大江南北,查清戚予当年犯下如此暴行的原因,还有他在人间的过往。直到最后一次,也就是八年前,言霁唤我至他跟侧,吩咐了许多事,那时他已然十分虚弱了,自从他渡劫回到月神殿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之快......”

言栀感到鼻尖一阵酸楚,他抿了抿嘴,压着心中翻涌不停的情绪道:“我从不认为父亲会这样离去,就像言劭观和魏籍不相信言倾澜的死一样,太过离奇,就像是......就像是算好了时间。”

“那次我即将下凡,”江潜牵住言栀的手,缓缓道来:“下凡前,月神吩咐我说,让我在凡间谋个好差事,离皇宫近一些。”

“他让你下凡做什么?”言栀抬眸问道。

江潜沉默半晌,道:“等。”

“等?”

“对,”江潜道,“他让我等,等你下凡,陪你做你想做的事,查你想查的案,保你性命无恙,再不要回去。”

“再也不要回去?”言栀睁大了眼,不可置信道。

江潜沉默无言,只是点了点头。窗外的天逐渐黑了下来,廊上的灯燃了起来,夜晚的寒风刺骨,敲打着言栀头顶的窗。

“不回去,我还能做些什么呢......”

“也罢,那天界也没什么好的。”言栀喃喃道,他合上了手中书册,低头捏了捏软酪的两只小爪子,仿佛就此放下了一件轻如鸿毛的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江潜轻抚他的脸,“你若还想回去,总会有法子的。”

可这次言栀摇了摇头,不再答话了。

大相国寺里的草木逐渐凋敝,碎云换上了厚重的袄,也不坐在院里了,只是偶尔放晴时出来晒晒太阳,其他时间里,不是在禅房诵经,便是在屋子里看书睡觉。

陆相宜好像被他磨平了性子,清晨,他与净明一同起来敲钟,诵完一长段经后便去挑水,下午则是被碎云教着念书,听得进多少谁也不知,总之一个人随意教,一个是无心听,天一黑便回屋子里睡觉,一天就算这样过。

过久了安逸日子,他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有什么要紧事没做。

这日他正和净明挑着水回寺里,只见一只白鸽落在了院子里,净明放下了水桶,看向他道:“碎云先生的信?我将近有半月未曾看见过信鸽了。”

陆相宜看见信鸽后眼光一亮,随即又恢复常态,道:“你看的倒是仔细,快走吧!”

他俩提着木桶回到寺中,净明踉跄着将水倒进缸中,每每此时都会搭把手的陆相宜如今不见了踪影,净明嘴里还在喃喃着“帮忙”,自己不自觉已然干完了所有的活。

他回到院子时,信鸽还站在碎云晒被褥的竹竿上。陆相宜打量着紧闭的房门,看来碎云还没有醒。

陆相宜从白鸽的爪上取下信条,攥在手心里踌躇着,正下定决心要打开信条时,那白鸽扑腾几下翅膀,从那四方的天上消失飞走了。陆相宜遵从着碎云的吩咐,还是没有打开。

推门声响,碎云先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还穿着寝衣,外头披着件裘袍,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陆相宜愣了一下:“师,师父,你醒了?”

碎云先生一言不发,从他手中抢过了还没来得及拆的信条,他看完后,重新将目光落在陆相宜的身上,陆相宜很快低下了头。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就这点小事也好飞鸽来给我看?”碎云先生将信搓捻成团,扔进了纸篓里,他的目光瞧着旁边的爱徒,“丞相劝我没事别整天关你在寺里,只不过你自己别再向从前一般莽撞。”

“那......”陆相宜恍惚间明白了碎云的意思,他有些兴奋,“师父的意思是?”

碎云拉拢了裘衣,长叹一声,道:“你要去便去吧,相国寺关门前回来,也别太惹人眼目。”

“是!”陆相宜欣喜难掩,向他匆忙行了个礼便准备要下山了。

陆相宜学乖了,他穿了一身棕灰,混入人群中倒与寻常人没也没有公子的模样了,更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来城中做活的。

正想着要去哪,他坐在路面的面铺子里点了碗粉,他夹起一筷子呲溜溜地吃了起来,嫌味淡了些,便舀一勺辣酱拌了拌,鲜辣中还带有辣椒原本的一丝丝甜味,伴着粉是最香不过了,就连汤也是鲜味十足的。

相比从前陆府的面,他更喜欢外头的粉,虽说没有那么多的藠头或是卤料相配,也没有什么盖头可浇,但屈指可数的几片肉片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了,从前他可能还会点一两个鸭掌或是一张薄脆的豇豆饼,但如今手头紧,碎云没给多余的银子供他花销,他自然也就紧张了许多。

“陆公子?”一位男子坐在了陆相宜的对面,没有介绍,陆相宜一抬头便认出了此人。

随着“啪嗒”两声,陆相宜扔下几个铜板,不太想理会他。

“不着急走,再来两张豇豆饼,快些端来!”男子冲着一旁掌勺的喊了一嗓子,那店家就笑嘻嘻地应下,去准备饼子了。

陆相宜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冷淡,“阁下何事?”

徐让尘放下斗笠,搓捻着手指,说道:“公子不懂规矩,当初求我家殿下办事的是公子您,现如今又要疏离,岂不是要打殿下的脸?”

陆相宜哽了一下,他眨着眼像是脑子正飞速转着,想着该如何解释,“这里人多眼杂,若是让有心之人瞧见了,那便是我害了殿下。”

徐让尘没抬头,笑道:“公子多虑了,无论是刑部还是大理寺,那都是躲不过逃不过的,若是刻意隐藏,那才是多此一举。”

“殿下可是查出些眉目了?”陆相宜没有接徐让尘的话,反倒是问起他来了。

这时,店家端来两个碟子,两张豇豆饼还在滋滋冒着油,咸香味早已窜进了鼻子里。陆相宜咽了口口水,他夹起饼二话不说便咬了起来,不知是这饼太过诱人,还是说他在掩饰着自己的紧张。

徐让尘笑了两声,夹起饼同样吃了起来,“陆尚书的事殿下一直留意着,只是公子现如今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想着查案吗?”

陆相宜“嗯”了一声,又喝了口汤,“我不认识许朗,我没杀过他。”

“公子自说没想害他,但条条证据全都指向公子,”徐让尘漫不经心道,“纵使刑部信任公子,那大理寺呢?纵然殿下信了,那陛下呢?”

陆相宜吃着饼,没有答话。

“还是说,公子要躲在大相国寺一辈子,再不复出了?”

陆相宜吃完了饼,他舔了舔嘴,等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要回去了。”

“回去?”徐让尘止不住大笑起来:“你回哪去?回家?你有家吗?自己大难临头了还不自觉,还想替父报仇?还是跟着碎云好好学着吧,等到有朝一日你能算出自己的命数了,在下山或也不迟?”

陆相宜在桌下捏起了拳,表面却仍旧平静:“殿下想要做什么?”

徐让尘点了点桌子,寻思了片刻,道:“不过是请公子去一趟沁雪宫罢了。”

“好,”陆相宜抿了抿嘴,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我和你去。”

徐让尘一挑眉,笑看着他,说道:“那便请公子上车吧。”他按下铜板的手指在他面前指了指东南角,果不其然,几个杂役打扮的侍卫站在一辆马车旁,这一切在这闹市之中显得都是格外寻常。

“呵。”陆相宜看到那辆马车时不禁嗤笑出了声,他同徐让尘一同上了车,坐定后才说道:“难为殿下费心,竟这样大费周章的来寻我。”

徐让尘自然还是一副笑面:“殿下的贵客,自然要好生请的。”

马蹄声一路响着,车厢内一路无话,不知多久,原本嘈杂的人声逐渐匿了去,起而代之的是略带肃杀的静,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逐渐停下,徐让尘下了车,只有他与陆相宜两人缓缓向宫门走去,一前一后,间隔不远。

侍卫正欲向前阻拦,徐让尘便拿出了令牌,侍卫们随即放下了刀,恭恭敬敬在一旁站着,陆相宜已然许久没有见过这般的场面,印象中上一次做这个动作的还是陆惟明,他有皇帝亲赐的进宫腰牌,每每进宫他都会带着陆相宜。

但去那沁雪宫,还是第二回。

按理来说,魏邤已然到了该分宫住进王府的年龄了,但宫外王府形同虚设,偶尔睡觉罢了,更多的时候他依旧住在沁雪宫,那是贵妃的宫殿,而每每魏邤在时,贵妃便朝着皇帝寝宫而去,永延殿,是皇帝的寝殿,亦是御赐于贵妃同享的寝殿,如此恩宠,何人不羡。

徐让尘将陆相宜送到了沁雪宫后,引他去了厢房。

“殿下呢?”陆相宜见四下无人,心生疑虑道。

徐让尘恭敬道:“殿下被传唤至了御书房,请公子在此等候片刻。”

“要等到什么时候?”陆相宜皱起了眉,师父的警告犹在耳畔,他不敢不早些回去。

而徐让尘却笑而不语,冲他做了一个压低声音的手势,随即便关了上门,自外头锁上了屋子。

陆相宜心下大惊,这是将他软禁了?他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不满,焦躁地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大约过了四、五个时辰,外头的天已然暗了下来,陆相宜蜷在椅榻上,脑子里想的却全是该如何向碎云解释这发生的一切,夜色逐渐深了,外头徐让尘的身影仍旧在那门旁,他无法想象徐让尘是如何这般纹丝不动站了这么多个时辰,他感到有些饿了,自己的胃时不时催促两声,发出“咕咕”的声音,这倒让他没有一丝困倦。

“请来了吗?”

终于,外面传来一阵人声,徐让尘低声回答了问题,屋内的陆相宜终于坐不住了,他仔细倾听着,门外确确实实是魏邤的声音。

“殿下!”陆相宜没忍住喊了一声,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他看见魏邤的身影倒影在了窗子上。

“殿下!敢问、是殿下吗?”

话音刚落,一阵锁钥相碰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屏息凝神,等待着门开。

“吱吱呀呀”,门打开了,门外笔挺站着徐让尘,还有他身旁站着略显疲卷的魏邤。

“殿,殿下。”陆相宜将目光投向他,屋外很黑也很冷,只有宫人手上的几盏灯照亮魏邤眼前的那一块角落,魏邤脸很白,恍若是尸体的煞白,只有暖黄的灯为他添了一些血色。

院子里影影绰绰站着许多人,陆相宜不自觉地向他跪下,只是双膝尚未触地,便被魏邤扶了起来。

“陆公子,本宫迎你进宫,却不想等了这么久。”

魏邤说着,脸上却没有一点抱歉的神情。

“殿下找我是为何事?”陆相宜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接触。

魏邤倒是不着急,他缓步慢踱,像一只猫儿般看着陆相宜,半晌,他幽幽开口道:“陆公子很少出门吧。”

“殿下何意?”陆相宜的声音不由得低了,他暗自嘲笑着自己一时的懦弱。

魏邤笑出声来,一个侍卫赶着向前,递上了一张单子,魏邤拿起在陆相宜的面前抖了抖:“公子,这是大理寺与刑部近日的收获,你仔细看看上头都记录了哪些地方。”

陆相宜没有明白魏邤的意思,但从他的神情与语气中也察到了一丝不妙,他接过单子一个字一个字的看。

“这......这是什么?”陆相宜看着单子,上面全是一些地名。

魏邤温笑道:“无非是陆公子前几日去过的所有铺子,街道,还有陆公子的那一身红衣的来历,经传几手,穿过几回。”

陆相宜很意外,他虽知近日风波不断,更有人称是自己在宴上杀人,却不想大理寺却也当了真,大理寺也就罢了,可是刑部......

谢闻枝会相信吗?

“陆公子不必回相国寺了,云岁骛的人已然将寺庙围成一团,谁也进不去,谁也出不来,还不知他们要如何对待碎云,毕竟他是你的师父,藏匿嫌犯也不是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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