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如果咒灵变成特级，你们需要立刻离开神奈川，对吧？”

尘埃落定，七海先生收回了他的刀，慢条斯理地走向我们。

我们仨都低下头。我偷偷瞄瞄虎杖，虎杖又偷偷瞄瞄钉崎，钉崎似乎在偷偷看我。

“喂，伏黑，怎么办？”虎杖小声说道。

我给他做了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等着挨骂呗，还能怎么办？

“那个……但是……学弟学妹们也是一片好心吧。”乙骨学长温和地打了个圆场。

“我并没有训斥的意思，你们把头低那么低干嘛？”七海先生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诶诶诶没有要训斥我们的意思吗！”

虎杖几乎瞬间抬起头，与此同时，钉崎如释重负的话在我耳边响起。

“太好了，还以为第一次出外勤就要被骂得很惨了。”

“对于我们没有遵守您给的指令一事，非常抱歉，七海先生。”我看着两个一瞬间精神起来的同伴，还是固执地道歉道。

夏油先生站在后面，听我这么说，他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都说了七海你太严肃啦。”他慢悠悠地说，“从上学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你看把新的一年生吓成什么样子了。”

“嘛，因为七海先生就是很严肃嘛。”乙骨学长插嘴道，“是非常严肃靠谱的成年人呢。”

“乙骨同学这么说的话，好像学校里的其他老师不成熟一样。”夏油老师假装做出了个擦泪的表情，“真是让老师伤心啊。”

“要不我们还是问问他吧！”乙骨学长哽了一下，巡视一周，终于找到了个转移话题的好办法，他直视着胀相，本已收拢的刀又有要出鞘的迹象。

“没猜错的话……”他说，“受肉的咒胎九相图，对吧？你是几号？”

“我是哥哥。”胀相说。

“一号吗……”乙骨学长微微垂眸。

虎杖也注意到了这边，他出声辩驳，“他没对我们做什么坏事，乙骨学长。”

“请放心，回收九相图也并非我本次的任务。”乙骨学长宽慰似的劝说虎杖，“但是我总要为高专排除威胁。”

夏油老师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站在后面，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出手的意愿，他大概确实只是路过捡咒灵的遛弯路人。

“那么，你的立场是？”

乙骨学长继续追问道。

“本来其实都无所谓，”胀相回答，“人类或是咒灵都无所谓，一百五十年间，我、坏相、血涂仅仅依靠着对彼此的执念存活至今，现在我愿意将选择权交给我们的弟弟。”他突然转头，“悠仁，你更喜欢当人类还是咒灵？”

“这还用问吗？”突然被点到的虎杖指着自己的鼻子发出疑问的声音，“很明显我是个人类吧！”

“不对！”话刚说完，虎杖又反应过来了什么，“所以我们之间的兄弟关系到底怎么算的！”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胀相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没说出口，只是接着说道，“那么，弟弟的立场就是我们的立场。悠仁选择成为人类，我们也会成为人类一方，尽管对于坏相和血涂来说，作为人类生活也许会又些艰难。不过想必我回去和他们说了之后，他们应该也会说，‘嘛，弟弟的选择，那就没办法了。’这样的话吧。”

“我先走了。”七海先生看了看表，突然说道。“已经到我的下班时间了。”

“不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吗？”夏油老师问，“荞麦凉面，我请客。”

七海先生思考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摇摇头。

“很抱歉。”他面无表情地说，“加班餐并不能让我加班，按照咒术师外勤规定来说，我今天的工作时间到这里应该结束了。”

“这才两点......那没办法了。”夏油老师摊了摊手，“那下次见面再说？”

“你能尝试点新菜品吗？”七海先生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不过似乎并未期待夏油老师的回答，他径直转身，身影消失在小巷口。

“那么悠仁，我也先告辞了。”胀相说，“下次我会带着你的两个哥哥来看你。”

“到底怎么回事啊！”虎杖无奈扶额，不过说归说，他还是从书包里拿出纸笔，刷刷写下两行字。

“给，联系方式。”虎杖说，“没事常联系。记得挣点钱买个手机，然后安上电话卡。”

胀相点了点头，珍而重之地将纸条收起，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没听懂。

“说起来我好像还有一年级的课来着……”见胀相的身影远去，现场只剩我们这几个学生，夏油老师摸着下巴思考了片刻，说道，“不过我过两天想去横滨旅游，所以不如就在这里把课上了吧。”

“咒术高专的课业也太随便了吧！”虎杖终于忍不住再次吐槽。

“有什么关系呢？”夏油老师微笑，“就地取材嘛。”

一阵白光闪过，刚刚被收服的真人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刀借我用一下。”夏油老师伸了伸手，乙骨学长便依言把刀递了过去，夏油老师拿着刀，随意地划了划真人的身体，我注意到真人脸上那种癫狂的神色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平静，看他的样子，大约已经被彻底操控了。

“第一堂课的话，就从头开始讲吧。”夏油老师随意拿刀尖点了点真人，“所谓咒灵，是指从非术师泄露的咒力里诞生的异种生物，最初的启动咒力来源是非咒术师的怨念与负面情绪，但当他们彻底成型后，就能自行产生咒力维持自身存在。但咒术师不会产生咒灵。”他边说边戳，“这是因为咒术师的负面情绪会转化为咒力，换句话说，咒术师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咒力，而普通人不能，这就是咒术师与普通人的差距。”

“通常情况下，咒灵没有意识，不会说话，也不能理解人类的语言，但他是个例外。”夏油老师拿刀划过真人的身体，皮开肉绽，但没有人类的血液流出，“有自主意识的咒灵很罕见，所以一般如果出现，通常在【装置】初步判定等级之后，会由到场的咒术师二度判定为特级。所以你们看到的深红色，其实是七海二度判定的结果。”

“但即使面对有沟通能力的咒灵，也要注意，不要听他们说的任何话。”夏油老师的脸色冷峻下来，“咒灵和我们并非同一个种族，他们的言语只是攻击的手段，他们的性格也只是伪装的假象，不要相信从他们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更不要与之立下契约或是束缚。”说到这，他转头看向虎杖，“尤其是你，虎杖同学。你的体内有宿傩的一根手指，所以请切记，在任何条件下，不要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记住了。”虎杖认真地点点头。

“普通的咒灵只用咒力攻击就能消灭，但如果咒灵等级在一级以上，他们就会出现要害，如果不对他们的要害造成攻击，是无法彻底祓除他们的。”夏油老师继续说，“譬如我现在在它身上划了这么多刀，但他的伤口仍然在愈合，他的要害会在哪里呢？”

“.…..灵魂。”我说。

“没错，就是灵魂。”夏油老师赞许地笑笑，“所以像钉崎同学的咒法【刍灵咒法】，就会天生克制这类以灵魂为弱点的咒灵，不过在实战中，我还是建议你们遇到特级咒灵立刻掉头逃跑。”夏油老师说，“你们尚且不足以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处理特级咒灵。”

“好像又被说了。”虎杖偷偷说道。

“不过原来咒术高专是有正常的讲课模式的啊，”我也小声说，“我还以为都像五条老师那样，从预习到小测，最后快进到扣分。”

“还有一点呢，就是领域。”夏油老师拍了拍手，我们顿时被一片黑暗笼罩，“乙骨抓的时间很好，这个咒灵刚刚生成了属于自己的领域。领域的话，是咒力学基础的内容，我不多赘述。但是大家可以提前感受一下领域。领域通常情况下表现为球状封闭形态，是咒术运用的巅峰之一，领域内最常见的咒术效果是【必中】，比如说，刚刚溜走的七海如果有领域的话，他的领域内部大概就会全是暴击。通常自己的领域与自己脑内的图景与自己的术式有很大关系，所以如果没有生得术式的话，一般来讲，也无法展开领域。”

说到这我望向虎杖，只见他突然变成了个泄了气的皮球。

“诶——!这么有趣的东西都没法用。”虎杖有点失落地评价道。

为表安慰，我拍了拍他的肩。

“没事，都一样。”我说，“有生得术式也不见得就能开领域。”

“啊对了，说起领域。”乙骨学长突然接话道，“五条老师倒是有句话让我带给学弟学妹们。”

“他说谁能开领域，哪怕是不完整的，咒力学三年免修，成绩他给挂满。”

我望向夏油老师，他的表情看上去云淡风轻，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我总觉得按照五条老师的性格来说，他能给出三年免修这种丰厚奖励的，大概率不是什么好完成的目标。

“那这样的话，”夏油老师想了想说，“我也提点要求。如果能独自处理特级咒灵，咒灵研究学免修，成绩我给各位挂满。”

“但是还有一点，不要受伤。”见我们跃跃欲试，他又云淡风轻地补充道。

“皮外伤也算，我会问硝子。”

……免修条件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我觉得我们还是好好上课吧。”钉崎刚刚目光中闪烁的兴奋肉眼可见地褪了下去，“听上去就不靠谱。”

我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乙骨同学目前已经拿到很多科目免修了哦！”似乎想要激励我们，夏油老师指了指一旁安静的乙骨学长，“所以这些条件不是不可达到的。”

“乙骨学长，”我小声问他，“你现在几级？”

“特级。”他同样小声回应道。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