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她的眼睛的时候，我吓了一跳，她的眼神麻木而死寂，看上去完全没有五六岁的孩子该有的灵动，我感受到孤儿院中，来自宿傩手指的咒力波动已经随着我将之封印于简易封印术式中而逐渐消散，我紧紧地盯着她，想要看一看她到底是不是咒灵。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紧张，女孩不适地往小千代夫人怀里躲了躲，小千代夫人感受到了女孩的动作，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

“奈奈子很可爱，是吧？”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她要将我说上一顿，没想到她却笑出了声，自言自语道，“是啊，奈奈子很可爱，所以大家都会盯着奈奈子看，奈奈子是焦点般的孩子……”

“抱歉，”我还没反应过来，钉崎为我刚刚的眼神道了个歉，主动问道，“奈奈子今年几年级了？”

“三年……不……四年……啊，奈奈子今年上国中啦。”小千代夫人说，她双手将怀中的女孩举过头顶，自言自语道，“可是奈奈子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小呢？”笑容从她的脸上消失，她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奈奈子为什么这么小呢……？”

“伏黑同学，你看。”顺平指了指小千代夫人，但不用他的提醒，我也已经看到了。

随着咒力的消散，巨大的咒灵在我们面前集聚成型，她背着与她的庞大身躯不成比例的小书包，坐在小千代夫人的肩头歪着头似有好奇地看着她，然而令我们最在意的反而不是咒灵的长相，而是她的双手。

她一直紧紧地捂着小千代夫人的眼睛。

“【不可视】，是吧？”虎杖叹了口气，“被咒灵蒙住眼睛，致使对于附近的事物认知产生混乱，她怀里的孩子肯定不是奈奈子了，估计是谁家的孩子被她抓了过来当成真正奈奈子的替代品了，而奈奈子本人……”

淀月已经伸出了尖刺，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小千代夫人肩头的咒灵，小千代夫人犹若未觉，只是看着怀中的女孩愈发疑惑，在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的间隙，淀月已经先行冲了上去，狠狠地用触手将小千代夫人肩头的咒灵一把扯了下来。

“【过怨咒灵】，是吧？”虎杖叹了口气，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看着越来越疑惑的小千代夫人，整理了一下表情，笑着走了过去。

“听说如果写一个字写太多次，就会忘记那个字怎么写，”他说，“可能是您最近照顾奈奈子太过辛苦，所以看奈奈子的时候也会有种恍惚的错觉，”他说，“如果您实在还是觉得不妥，不如我陪您到警视厅问问情况吧？”

小千代夫人的眼神里仍然满是疑惑，她抱着怀里的女孩想了想，最终点点头答应了虎杖的提议，虎杖给我甩了个眼色，然后拉着小千代夫人和女孩离开了孤儿院。

望着小千代夫人和虎杖彻底离去的背影，我们集中精力，打算对付面前的【过怨咒灵】，咒灵发出一声尖锐的咆哮，接着，竟甩下我们朝着小千代夫人的方向袭去。

“抱歉了，”我说，“但生死有别，你已经成为咒灵了，还请你立地成佛。”

话语间我手上动作不停，玉犬已经撕咬着将她拉了下来，钉崎的簪子后发先至，精准地插入了咒灵的身体。

咒灵挣扎着扭动着庞大的身形，渐渐地，竟流出眼泪。

“奈……奈子……”它含糊不清地说道。

她一次一次地叫着奈奈子的名字，又只是哭，我们一时都停下动作，任由它被钉崎的簪子钉在原地。

“我说，真的必须祓除它吗？”钉崎说，此刻她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她看上去有点可怜。”

“咒灵和我们不是同一个物种，”我沉默了一会，还是说道，“这是人类负面情绪的产物，钉崎，如果你下不了手……”

玉犬扭动着扑上了咒灵的脖子，在最后的时刻，咒灵仍然哭着、挣扎着、一声一声地叫着奈奈子，声音凄惨无比，逐渐变小，到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那由我来。”我说，“咒灵不过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不是死者的转世投胎，亦非立地成佛，求饶只能代表它已经初步产生意识，有可能会进化成特级咒灵。”我说，“现在他只是二级咒灵，还在我们处理的范围之内，但如果它继续成长，以后总有一天会危害到更多的人。”

说完这话，我们都沉默不语，实际上我心知我的长篇大论并非完全为了说服钉崎和顺平，其中亦有说服我自己的部分在，咒灵是人类的敌人，绝非痛苦之人虚假的慰藉，咒力核心已经回收，此地咒灵又已祓除，津美纪小姐终于能够安心，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更该好好活着，我们沉默着看向被祓除的咒灵所在的地方，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喂……这应该能算任务完成了吧？”许久之后，还是钉崎打破了沉默，“小千代夫人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现在只剩下调查孤儿院了吧？”

“虎杖去警视厅了，一会他应该能带着警察来，”顺平说，“我们还是先让奈奈子小姐……”

我们都点点头，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我听到隐约的声音从孤儿院传来，似乎是女孩的哭声。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顺平回头望去，“像是小女孩在哭……”

“的确，我也听到了。”钉崎说，“现在结界已经解除了，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我看着手上的宿傩手指犹豫了一下，总觉得这事儿太过蹊跷，如果真的按照我们和漏瑚争斗的时候我的猜想来说，孤儿院里的咒灵实力恐怕不会太过弱小，但这种强大到底来源于漏瑚手指还是孤儿院咒灵本身我仍不得而知，我将我的猜测说出来，钉崎和顺平看上去也有点困扰。

“不觉得这地方太奇怪了吗？”钉崎说，“特级咒物，特级咒灵，现在看来好像还不止一个，这地方水土养咒灵吗？”

“确实是这样。”一个女孩的声音清脆地在不远处响起，我们抬头望去，只见“横山奈奈子”正在她的尸身旁边，安静地向我们挥了挥手。

……见了鬼了，怎么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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