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看着自己掌心以肉眼可见愈合的伤口，陷入了沉默。

要不是寻栀手里握着刀，刀刃还留有些血迹，周渡可能觉得自己做梦都做不了这么真实，痛感还在，只是伤口没了。

他早些年对这项计划有过一些了解，具体事情还是牵扯到了高层秘密会议泄露，才突然暴露在他们眼前，除了他和他的小队成员之外，其余知道此事的小部分民众都被高层勒令他们秘密处理掉了。

美其名曰：清除一切潜在危险性人物！

只是，在那份泄露的文件里，他并没有看到类似寻舟的名字，亦或是有关于与寻舟那张脸相符合的名字。

周渡缓慢地垂下手，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嘴，“你兄长的名字，是不是有过改动？他之前姓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寻栀蹙眉，语气有些不耐。

“你说的这项计划，我见过，”周渡看着往这儿靠过来的一小分队，语速依旧，只是多了几分疑问，“我也见过七区参与实验的人员名单，刚刚在记忆里筛查一遍那份文件上百人的名字，我确定那份名单里，没有你兄长的名字，你确定你兄长真的参与过实验？！”

“确定！”寻栀坚定道，“这些年，我虽然见他的次数不多，但是，我很明确记得是他将我带离了那个地方，你不过就比他年长几岁，你应该见过他。”

周渡摇摇头，语气有些遗憾：“没见过，而且我对实验内容也没有印象。”

“没有印象？！”寻栀这下眉头蹙的更深了，瞥他一眼，觉得他又不像是在说谎话，遂而脸色变得有些凝重，“你被他们强制洗去了记忆？！不是说这项研究暂时在实验阶段吗？”

“……”周渡闻言，小觑她一眼，许是带着对寻舟特有的好感滤镜，而后下意识的压低声音，“你兄长，没告诉你要谨言慎行吗？”

“什么？！”

“这种保密性极高的研究，你是怎么知道的？”周渡隐隐觉得寻栀不像是来策反他，更像是高层手下的潜伏者，在他身边寻找能借机除掉他的把柄，“研究内容没有泄露，各项数据也没有被入侵，你一个远在七区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寻栀不甚在意的瞥他一眼，“都说保密性极高，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研究院的人，也不是一区高层，你连权限也没有，你怎么知道才用来反驳我的？！”

“我参与了这项研究。”

周渡看着已经人影清晰的小分队，语速快了几分，“其他过多的事情暂时不方便告知，如果你想稳稳当当的待在这个地方，就给我记住谨言慎行四个字，再将它发挥到极致。”

寻栀盯着他的脸，紧绷着脸不置一词，直到耳畔响起靠近的那群人的声音，她才堪堪作罢。

“队长，一队集合完毕！”

时实站在队伍的末尾，一个小分队也就七八个人，但是这群人军衔最低的都是少校，比如时实，最高的除了周渡的上将身份，就是纵队为首的中将板寸高个子。

“棕顷！”

为首的板寸高个子站了出来，脚下的作战靴踏着地面作响。寻栀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而后去看队伍里的其他人，最终只是抱臂站在周渡身边，靠近他几分，肩角堪堪挨着他挽起在手臂的衣袖。

动作看着有几分熟稔，周渡下意识的退开一步，让寻栀落在自己侧前方，然后侧脸看去就接收到寻栀发出挑衅的目光。

周渡抿唇蹙眉，“……”

“都没有个亮眼的吗？！”寻栀彻底将“不知好歹”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只是出于尊重将嘴角的挑衅收敛了几分而已。

棕顷便迈开步子，上前一大步，直接在寻栀身前站定，一脸死了媳妇儿的面无表情的模样，垂眸看着这个傲慢无礼的红发少女，而后嘴唇翕动，小声呢喃了一句。

周渡看不懂唇语，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蹙眉。

谁料下一秒，寻栀直接暴起松开抱臂的双手，动作迅猛快速地伸手去抓棕顷的衣领。虽然身高不占优势，但是气势上丝毫不输给比她还高半个身子的棕顷。

“你大爷的！”破口大骂的样子和她姣好的面容完全不搭边，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违和。

棕顷：“……”我……和她什么仇什么怨？！

周渡：“……”他大爷在研究院。

时实：“……”哦豁，打起来，打起来！！！

忽略这个小插曲，为尽地主之谊，周渡亲自领着人在训练场外沿走了一圈，小队的人就跟着。

走了一圈，寻栀这才发现这个训练场地是位于一区中心地段的一片黄沙漫天的沙漠，无人居住的地界。

因为风沙太大，她也只能依稀辨认出那地界上有一群缓慢跑步向前行进的一小片黑色。

棕顷跟在她身后，手上还在快速旋转放大训练场地里的地图，大剌剌在寻栀面前展示，并向她解释说明各项数据指标。

他倒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寻栀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所以只是眉头微蹙，听着他的解说，脸上再没有其他的表情了。

棕顷：“关于考核内容，寻栀小姐如果感兴趣的话，我们也非常欢迎您前去观看。”

“考核内容就只有这样吗？！”寻栀还是抱着臂，疑问道。

棕顷：“……”再一次，什么仇什么怨？！

“阁下似乎对我们的军事管理有其他的见解，不妨说来听听？！”周渡自诩自己实在不是个脾气好的人，面对寻栀再三的质疑，他还能憋住完全是看在她哥的面子上。

寻栀撇他一眼，遂而扭头看向窗外的沙漠，看着在沙漠中缓慢前行的人，“倒不是有什么其他独特的见解，只是觉得一区关于军事训练方面还是太过温和了。虽然说起来似乎是在挑战阁下的权威，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一句，这种儿戏一样的过家家式训练真的管用吗？”

时实：“……”好勇！！！

周渡：“……”她一直都是这么勇的吗？！

“虽然我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但是如果有机会，下次我想请诸位去七区做客，顺便让各位看看七区的狼性训练法。”寻栀说起七区，还有些小小的骄傲，“即便与一区的训练方式大相径庭，但是实践出真知，我本人也是非常热情好客的。”

周渡面无表情：“那估计得等些时间了，毕竟你还得在这儿待段时间。”

“……”寻栀不怒反笑，“上将大人多虑了，我自娱自乐方面还是颇有成就的，不至于在别人的地盘上待两三个月就熬不住了。”

“有些话还是不宜说得太满。”

“当然！”

寻栀脸上挂着笑的模样，在周渡眼里和寻舟一点也不像，反而让他看着觉得有些焦心，随即敷衍道：“寻栀小姐还有想要参观的地方，就让棕顷带你去看看，我暂时还有一个小型会议，就不奉陪了。”

“请便！”

目送着周渡带着一群人离开，寻栀才卸下脸上的笑容，目光还停留在那群人消失的拐角，小声说：“你们的上将大人真是有闲情逸致，活得太舒坦了。”

“确实，您说得对！”棕顷双手插兜，还是那副死了媳妇儿面无表情的模样，“虽然经常要去参与研究院的研究，但他心态一直都很平稳。据说座右铭很奇特。”

寻栀：“什么座右铭？你们还信奉这玩意儿？”

“……”棕顷被哽了一下，那副死了媳妇的模样险些崩塌，“嗯，毕竟真理使人信服。小病就治，大病就死。遇事不要慌，干就完了。”

寻栀：“……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

寻栀：“你们真没觉得，他应该是个刚考古出土不满三十年的深井冰吗？”

棕顷：“……希望你能如愿。”

“多谢！”寻栀嗤笑一声，“看来你也没有那么看得惯他，不与深井冰同流合污，我可以交你这么个朋友。”

“寻栀小姐，大可不必。”棕顷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通讯器，快速地点击了几下之后，又抬头看着跟前寻栀的发顶，“朋友在精，不在多。上将大人待会儿要参与一个研究院的研讨会，您做为客人，可以去参与旁听。寻栀小姐，感兴趣的话，吃完饭后，我带您过去看看。”

“不用，我现在就行！”

…………

周渡临时接到研究院的会谈通知，随口嘱咐了队员几句之后，在休息室换了身衣服，就前往研究院了。

他参与研究院的研究项目不多，但是因为最近身体出现某些反常的情况，所以他前往研究院检查自身机能之后，被高层要求参与到新开的研究中，成为其中的实验对象。

原本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也是可以拒绝的，但是周渡不但没有拒绝，还欣然同意了。

因为他对灵官计划耿耿于怀，所以不免想从研究人员的手中得到当年的数据，比如他为什么没有任何有关于灵官计划的记忆。如果只是因为偶然原因的话，他更想知道这个偶然原因是因为是什么。

上边的人还口水飞溅的对于实验研究结果，列举了一些不切实际的设想。

周渡听进耳朵里只觉得荒诞无稽，偶然抬眼一瞥，一个与寻舟气质相近，却不似寻舟那样出色的研究人员，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然后就是对自己的研究数据侃侃而谈。

周渡没听进多少，只是看着那人的背影发愣，轻声呢喃着，“言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