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哼着小调，周渡又回了科技研究院。

可能是因为周渡的身体曾是寻舟意识的宿主，岑杉爱屋及乌，对他也多了几分常人难见的包容。

最重要的是，周渡处理事情倒也还有几分寻舟的模样，讨她欢心不成问题。

准许他去找人聊两句，岑杉掐准了时间，等在科技研究院的大门口，承诺带他去看看寻舟。

未见其人，先闻其哼的调子，提神醒脑居家必备。

只是短暂的响了几个调之后，那声音就没了，轻快的脚步声逼近，周渡于寂静的黑暗中探出身子。

他顿步在研究院大门的台阶下，仰头看岑杉，脸上的神情雀跃难消，仿佛待会儿要去见什么天大的喜事一样。

“岑院，我回来了。”

岑杉点头，转身示意他跟上。

虽说是有些爱屋及乌，但本的话也难得时时刻刻在耳畔响起。

“周渡那小子居心不良，他觊觎咱们家小舟。要不是小舟的意识还在他身体里，只怕那孩子都能遍地跑了！”

邱副院豁然，“难怪我瞧这小子一脸不像好人的样子，原来真不像是好人啊！居然敢当着你的面公然不要脸，可谓无耻！”

“……”岑杉思忖着，片刻后温声反驳：“可是，之前进行意识分离的时候，他的意识很明显是在保护小舟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比如说俩孩子是心意相通，两厢情愿的事。”

邱副院大聪明一个，坚持认为周渡居心叵测，怒其不争：“大家不要胳膊肘往外拐啊！那小兔崽子可是坏我成果那小子的老大啊！有什么样的老大，就有什么样的下属。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好人！”

“啊……老邱啊。”本熟络地抬手搭上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其实吧，我还忘记说了一点。不好意思啊，刚刚才想起来。”

邱副院一脸见鬼看他，“你脸皮那么厚都还会不好意思？”

本：“……”这天能聊就聊，不能聊拉倒。

“邱赋，我觉得你还是思想太保守了。”岑杉跟上本的脚步，说他的不是。

邱副院哪知道岑杉什么时候叛变，投靠了穷光蛋，登时恨铁不成钢，怒了一下拍开本的爪子，严肃说：“你们这都是被他的假象给迷惑了！试问七区谁没有听过他周渡的大名？他可是七区的大名鼎鼎的叛徒，那大头照现在还张贴在民众生活区最显眼的版面公告栏上，显示屏上还会每天都轮流一遍他的罪行累累。你俩怎么回事，他给你们洗脑了是吗？！”

本：“……”

岑杉：“……”

“就是那混小子，带着小舟进入一区的实验基地里，要不是小舟演得好，他早被剖了！”邱副院哀其不幸，“还有这次，要不是小栀带他们回来的及时，他的情况得到控制。不然，小舟早被他紊乱暴走的精神力给拔除抹杀了！我对他没有一点好感，一点都没有！看他那乐颠颠的样子，要是我打得过他，早给他一杵子上天了！”

“还有，小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怎么他的人一来，这事儿就给泄露出去了？及时控制有个屁用，一区早知道了！舆论战玩得明明白白，制造恐慌就属他们最专业！这群狗日的杂种！”

他说得句句在理，要是本不知道真相，说不定还真就和邱副院同仇敌忾，一致针对周渡了。

他无奈，双手插兜叹息道：“我理解你的愤怒，但有个不争的事实，我需要告诉你。小舟并不是他伴生的意识，而是他创造的。”

这两句话带去的震惊，丝毫不亚于星际报道说一区的人已经死光光。

他几度怀疑，扭曲着自己的老脸，“……啊？！”

本：“他告诉我的，回来之前我和他谈了一次话。他说小舟最初是出现于他幼时的一场流寇袭击和异种暴乱中，他算是在极度恐慌害怕下，产生出了小舟的意识。也由此开始，他被抓去进行灵官计划后，因为药物影响，小舟的意识有了自我主导。后来，他陷入了休眠，小舟接管了他的身体，而这时间贯穿整个计划。逃出去之后，他很快就抢回了身体控制权，隐瞒自己的部分情况，只是为了调查当年七区暴乱的真相，是否属于人为？”

“所以，他调查清楚了？”

本点点头，目光在二人诧异的脸色中游移，“他跟我坦白了全部。”

邱副院：“啥？！”

岑杉：“什么意思？”

“他说，他记起了回溯之前的记忆。”

邱副院简直要怀疑人生了，满脸无话可说，但槽点巨多，他不知道从何处下口。

“……你说真的假的？”岑杉是一脸的不相信，她持怀疑的态度，接着看本的眼神都不对劲。

本无奈摊手，“这是我和小栀跟荆棘一同拷问的结果。事实证明的确如此，他还能和小舟在脑海中进行对话。”

邱副院皱着老脸，半晌才整理好心情开口，“他说啥了？那啥玩意儿的回溯是个啥玩意儿？”

“暂时不知道回溯了多少次，反正那小子自己也承认了，他某几次回溯里抹杀过小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回溯去拯救他。”本抬手摩挲着下巴，深沉道：“据他本人描述的，有那么几次都是因为脑虫危机，不止是一区，七区也发生了脑虫危机，就在他们这批志愿者进入后不久发生的。反正，舆论战非常不利，这危机的出现就像是打散一盘沙的关键，大家死得死，伤得伤。集中训练基地那些，只剩宦戎一个活着，研究院这边死了一半。”

岑杉暗自倒吸一口凉气，满脸震惊。

邱副院难以置信，“我这么个老登也寄了？！”

他点点头，“脑虫危机爆发的时候，小舟已经和荆棘进入了那所秘密研究院，凶多吉少，估计没能逃出来。重点是，那时候的小舟已经拥有了自己的身体，他和周渡的意识已经完全分离，没有任何一丝关联。”

“嗐，不过后来荆棘私下问过他一次，问他有没有成功过。他说有，但后来压制不了自己的绝对能力暴乱，1 VS n多人，还能达成连杀成就。他不得已，又再次回溯时间。”

邱副院当即抓住这个把柄，嚷嚷道：“听听！听听！这就是威胁！他绝对能力暴乱，谁能压制住他？！我建议，在没有研制出退化绝对能力的药剂之前，限制他的一切出行活动，最好是关起来，单独隔离！”

“……所以，他脑子里植入的同感意识芯片，是为了……小舟？！”岑杉和他的关注点完全相反，绝对理性的看待这件事情，“他担心，小舟再次一个人进入那所研究院出事，所以这事是瞒着小舟进行的，对吗？”

“嗯，没错。他之前的记忆里应该没有这玩意儿，因为他完全不懂这东西的副作用是什么。”本轻啧一声，“要是知道副作用，有可能是拔除小舟的意识，估计他死都不会用这玩意儿。不过很奏效的是，他和小舟一块进入那里之后，发现了一区的非人实验。小舟使用的绝对能力负载过重，让他出去之后，就开始陷入沉睡。小舟的意识得以保留，这个沉睡也起了很大的保护效果。”

邱副院撇嘴道：“我不信！都是假的！”

岑杉的声音与他的同时响起，“非人实验是什么？”

说完，二人还面面相觑一下，然后目光一汇到一处，又相互看不顺眼的迅速分开。

“嘴硬的继续嘴硬吧。”本阴阳怪气，蹙眉瞥他一眼，然后目光移回岑杉脸上，正经道：“他们想要开启第二次灵官计划。并抓了很多绝对能力者进行药物研究，之前平安破译过同感意识芯片里小舟的记忆。那段记忆里，已经有了成功的实验体，而那些半异化体，一半是人，一半是异种，类似畸形怪物一样，看起来十分恶心，让人感觉心生不适。在研究院里的成功实验体有两只，就是为了杀它们，小舟的仿生机体才被损坏到无法修复，周渡的精神负载过重，陷入沉睡。可谁想到，现在又冒出一连串的成功实验体，还保留着为人时的绝对能力在身上，怎么看都像是无敌的。”

“……这件事，有谁是知道全过程的吗？”岑杉脑中突然有了某个人的名字。

邱副院压根不相信这一连串的话，还固执的认为这是本自己编撰的荒唐事儿，即刻呵斥：“这都是假的！岑杉，别告诉我你相信他的故事？！你不要被蒙蔽……”

“我信！”岑杉掷地有声地说，侧脸目光炯炯地看他，神情严肃且认真，“事关七区，我不信也得信！”

邱副院张张嘴，“……”

本嗤笑，瞥他一脸挫败，心情颇好，原本想要打哑谜给岑杉自个儿去猜的，这会儿也大发慈悲般直接脱口而出，“时实，那个和小栀一起回来的小孩儿。听说，现在是你们院里某个年轻研究员的唯一家属。我想，这一见钟情也不是这么快的发展吧！岑院，邱副院，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的意思是……”岑杉迟疑。

本故作高深，耸了耸肩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这个想法也是猜测，我猜测的准头还是不错的，一般情况下都会中。而且，周渡这小子一心扑在小舟上，你们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随时去向他提问，我想他会很乐意回答你们的问题。毕竟，小舟出事之后，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满上风平浪静，心里肯定是凄苦酸涩，宛如地里一颗黄叶的小白菜。”

“给他两个字形容，就是可怜！”他算是有卖弄的嫌疑了。

岑杉还有诸多问题，也因为他这死德行，没有了要再继续问下去的想法。

邱副院雷同。

“另外，还有一点，他说霍森和绛离这俩人，后期会因为药剂测验发生绝对能力的二次异变，异变成回溯的绝对能力。但是，我没信，并且怀疑这小兔崽子又说谎了……”

他说他的，邱副院吵他的，只有岑杉想自己的。

她充耳不闻本的高谈阔论，敛眸在心底反复默念：霍森，绛离……绝对能力二次异变？这一定是假的！周渡一定说谎了！

不知不觉，二人一前一后走到最顶层的生化实验室，这里安保系统和防御可以说是整个研究院最好的配置。

岑杉拿出唯一一张权限卡识别身份，层层电子音识别过后，还要等待一分钟的实验室门开启。

也就这一分钟，岑杉将权限卡收回口袋，双手插兜面向迫不及待，满脸希冀的周渡。

“马上要见到小舟了，你好像很开心？”

周渡浅笑，“嗯，非常开心。”

岑杉：“……”还真是恋爱脑啊？！

“如果不是因为不合适，刚刚那一路，我想用跑的。”

他笑容愈加温柔，温声说：“一路走过来内心激动也忐忑。但好好想想，他那么好的一个人，对我总是心软，也不会说我急切毛躁。”

岑杉不动声色，愣了几息，才回复：“嗯，他生长的还不错，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在少年期了。那只半人鱼，一直守着他……你，会明白我想交给你的任务吗？”

周渡颔首，笑容仍未退去，态度谦和有礼，“嗯，岑院放心，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