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后一秒，那扇厚重的铁门应声而开。
不过打开的距离没有多大，只适合一个成年人探出半个脑袋，进行一些简单的询问话题。
周渡尊重理解，看着那门缝里探出的鸡窝头和那藏着胆怯的眼睛，他迅速整理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温声问候：“尊敬的住户，您好，我是官方科技装修队的顾问，为了确保您新的一年生活安全，我们现正在开展管道检查维修工作，需要您的完全配合，请让我的同事进去检查一下。”
这完全不带一点商量的语气，虽然听着没多大冒犯，但鸡窝头觉得自己要是拒绝的话，下一秒门外这个说话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大块头，说不定就会一拳送他上西天。
他没应声，只是默默配合的将门大开，然后后背紧贴着门边站好。那模样跟学员等着执行代表检查宿舍卫生无甚区别，是个乖巧的好孩子。
“霍森，宦戎，可以检查了。”
周渡说了一声，捏着纪录板勾勾画画一通，转身就要去拍他隔壁邻居的门。
“那个，顾问先生……我能反映一下邻里关系不和谐的问题吗？”
鸡窝头顺势出声，声音小的可怜，却满是惴惴不安的情绪。周渡耳力好，即使他声音小的成了整齐脚步声里，可忽视的背景音，顿住脚步回头看他，故作疑惑道：“先生，您刚刚是在和我说话吗？”
鸡窝头忙不迭点头，周渡立即转身，一步跨过，立在门外，和鸡窝头只有一个门框的距离隔开。
“您是……滕松先生，您可以说说您的问题，我们会尽量给你调解邻里关系的和睦。”
周渡看了眼纪录板夹带的住户资料，又端起一脸和善温柔的笑容，“具体采用什么方式，您也可以提议。”
滕松：“……”
滕松立即点头，抬手指了指对门，“他屋里每天都有打砸的声音，还有焦味，时常都能看见他抱着一大堆女人的衣服丢楼下的垃圾桶里。他不会是在屋里杀人分尸吧，我会不会成为他下一个目标？”
“……”周渡无语一瞬，咧嘴干笑，“哈哈哈，滕松先生，您可真爱说笑。”
滕松见周渡不信他，急道：“我说真的，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很诡异，我有直觉，他肯定有问题。我用我看了多年的推理书籍经验推测，这人静悄悄，一定在做妖。顾问先生你们……”
周渡边听他絮絮叨叨，边找到他后一栏的住户信息，快速一眼扫到尾，职业裁缝四个大字大喇喇的填在表格里。
“管道顾问，你在听我说话吗？他……”
刚刚还是顾问先生，现在直接成了管道顾问工。
周渡提笔圈了他的名字，转头俯视他，“你的提议很好，我现在就去看看，稍等。”
他答应的太爽快，滕松还懵了一瞬，才赶紧点头应和。
目送着周渡走到对门的门前，还是照例敲了三下门，久久没人回应。
周渡以为是屋里的人没听见，忍着自己并不礼貌的脾气，顾及官方在民众的形象，再次敲响那扇铁门。
还是没有人回应。
正所谓，事不过三。
周渡知道滕松还杵那门边看他，他回头望了一眼，温和勉强一笑，“滕松先生，现在需要您做个见证。我这个顾问还是很称职的，对于非暴力不配合的民众，向来是以德服人。”
滕松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看他那脸上隐隐要爆发的怒气，紧张的不住点头。
“非常感谢。”
说出这句话的下一秒，滕松就看见他，迅速提腿，一脚踹上那扇应该是外开的坚固铁门。
砰——！
外开的门，连带着嵌进墙里的门框，直接被周渡踹进对门屋里，砸进了对着门的那面墙里。
“卧卧卧卧槽！”
滕松被这一幕吓得心神俱颤，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还好双手紧紧扒着身后的墙，腿就不雅观的曲着，目光一瞬不瞬地跟着周渡，然后就见他迈着长腿，气势汹汹进了对门屋。
“他那条腿叫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那帮傻逼打……来了……”霍森听见声，咋咋呼呼从他屋里跑出来，又给他吓了一个激灵，手没扒住，直接坐地上了。
霍森看他，他看霍森。
四目相对，场面异常尴尬，霍森更是耿直发言，“不是兄弟，你属地雷的，摔个屁股墩都惊天动地啊！”
“……”滕松指着对门，紧张到舌头打结，“对门，对门，那门飞了，你们顾问，顾问他要杀人了，赶紧赶紧招呼人，救人啊！”
霍森听不懂他的话，将信将疑的走过去门边，“啥！顾问要杀人？”
只是那么探头一看，他立马疾步出了门，边走边说：“我的天老爷，这年头以德服人，也不这样服的呀！顾问，队长，工头，头头，头儿啊！”
“怎么咋咋呼呼的？”
滕松刚给一个指了路，眼看着又一个听见声出来的，还是个脾气臭的。
宦戎眼神古怪地看着他，脚步缓缓靠近，“你干什么，你属地雷的，一个屁嘣那么响！”
滕松：“……你们顾问，以德服人，门都飞了。”
说到重点，他的脚步才稍微快一些，边走边笑说：“哼哼，我就是知道一定会抓住他的把柄，哎哟卧槽——！”
这一声堪称惊声尖叫，宦戎只顾着捂脸变颜色，压根不考虑自己的声音对别人来说如魔音贯耳，难以忍受。
相同的姿势，相同的速度，宦戎飞快跳出门，边跑边骂：“没经费赔偿了，芝麻粒大小的都没有了啊！这个败家玩意儿的，邱副院非要弄死你不可，顾问，周顾问啊！”
对顾问的呼喊从二人开始，且画风突变。
有土拨鼠式的，时刻尖叫，“啊！门飞了！没钱了！”
有闪电式的，每个字的调子都拖的超长，“啊？这是顾问干的啊？”
有黛玉式的，怪里怪气，“哎呀，门飞啦，早知道能用这么方便的办法，我就不一扇门一扇门的打开看了。”
有一棍打不出三个闷屁式的，一看一个不吱声，默默从滕松面前路过，但踏出门的那瞬间，瞬间化身迅捷的豹子，一头蹿进对门。
有财迷式的，边看边拿出自己兜里藏着的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拨弄，“完了完了，这不得把邱副院的底裤都给赔光。”
有正在告状式的，对着通讯器张口就来，“邱副院，现上报损坏民众财务，一扇铁门。”
有分享吃瓜式的，满脸兴奋的分享在欢乐群组里，“兄弟们，咱顾问牛掰！一脚把别人家的大门给踢飞嵌进墙里，抠不下来了。”
有边走边揣摩招式的，一个人神神叨叨，嘀嘀咕咕，“哇塞，顾问这一脚爆发力好强，发力点在脚掌，还是在哪。”
有干饭人式的，丝毫不关心发生了什么，“中午食堂好像有肘子，猪蹄汤应该是免费的，那就多吃两碗。”
有要五星好评式的，看都不看对门一眼，一脸笑容灿烂地看着滕松，“住户先生，请给予我们一个五星好评，谢谢！”
滕松：“……”
周渡在进门之后，就闻见一股肉质腐烂的怪味，快步顺着味道的源头找去。
结果就在浴室里，发现了一个小型有半人高的半密封空玻璃缸。一个面色青紫的男人扭曲着身体蜷缩在缸里，身上布满细小的虫丝，脸上也有，但不明显暂时还没有完全覆盖。
青紫的皮肤之下，还有无数鼓起的蠕动，一个接着一个，慢慢往他的脑袋移动。
而那蠕动过的皮肤，瞬间消减下去，就像是随意搭在骨头上的一张人皮。
青紫色的脑袋迅速臃肿胀大，犹如巨人观。周渡看了一小会儿，反手摸向腰间的便携袋，从里拿出两根药剂试管，从玻璃缸顶上没有密封的地方丢了进去，然后转身离开这里。
再回到客厅里的时候，那些队员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接着一个，送人头进来了。
宦戎忙不迭就先上来问罪，“周顾问，你完了，你这是损坏民众财产，邱副院已经……”
“都戴上特制隔离手套和数据分析眼镜。”周渡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冷静地说：“这间屋子的住户已经成了脑虫的巢穴，大家都注意点，不要碰到任何类似虫卵的东西。”
“不是吧，还真有？！”宦戎简直不敢相信，“七区检查一向很严密的，出现这种纰漏不可能没人知道，你是不是说谎了？”
“尸体在浴室的玻璃缸，我刚放了药剂进去，你现在去，兴许还能看见点没化掉的骨头渣。”
周渡扫视了客厅一圈，没看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再去看那一小分队的人都已经乖乖按照他说的做了。
就连对他臭脸的宦戎，也照做不误。刚戴上眼镜，他就诧异的咦了一声。
周渡警觉，顺着他看去的方向望去，厨房的门半开着，地上掉着半截森白的骨头。
眼镜分析的数据显示，那是人的大腿骨。
他心里一惊，宦戎却在旁边已经疑惑的要骂起来，一手薅下眼镜。
“这什么眼镜啊，咋给我数据分析的是人类大腿骨啊？什么年代了还人吃人。数据分析一片，挡我看东西的视线，麻烦死了！”
周渡不理会他的抱怨，当即打开通讯器给言谨发了消息，让他带人过来处理消杀。随后，阔步往那厨房门口而去，单手将那扇半遮半掩的门给推开。结果，露出满地与洗菜池齐高的四散森白人骨。
他登时僵在原地，看着单边眼镜上快速分析出的数据，不知作何感想。
霍森看他迟迟不动，还以为他是看见了厨房杂乱无章，无话可说。遂迈步过来，在周渡身边站定，抬眸的恍惚间，觉得自己余光瞥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他不敢相信眨了眨眼，然后一鼓作气，猛地扭头看去。
“卧槽！这些什么东西啊！”
他这一惊叫，成功勾起了剩余队员的好奇心，纷纷快步往这靠拢。
瞬间惊呼吸气声一片，宦戎傻眼了，立马又将眼镜戴上，“全是人的骨头！我天，这住户是个什么天杀的脏心烂肺东西！现在这种情况，他居然还敢杀人！怪不得被脑虫吃了，真是活该！呸！”
“……这里和浴室暂时不要碰，等消杀的人来了再说，先检查客厅和卧室有没有遗漏，或者看看有没有别的发现。”
众人：“是！”
十几个人四散开，从屋子的边边角角开始检查。
宦戎偷偷摸摸往周渡检查的地方而来，凑近他一些，压低声音说：“顾问，刚刚对不住，我冒犯你了。”
周渡手上正拿着沙发坐垫检查，闻言抬头看他一眼，表情淡淡，“没事。”
宦戎以为他是真动怒，正边在心里吐槽他是个小肚鸡肠的，眼神又瞥见沙发旁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盘透明包装的水果糖。透明的糖果中心还包着白色，指甲盖大小的不明坚果，宦戎随意一眼，没注意那白色的东西到底是坚果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嗐，多大点事儿，别放心上，我请你吃糖！”
看着递到眼前的水果糖，周渡疑惑地撇了他一眼，才顺手接下。长此以往养成的警惕心，让他多看了两眼，立马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糖，你从哪拿的？”
宦戎立马给周渡指了指，顺手又拿了一个，准备打开吃。
周渡蹙眉：“里面的白色东西，是脑虫卵。”
“……”宦戎看看周渡，再看看手里还没拆开的水果糖，瞬间决定取舍，赶紧将糖扔回盘子里，满脸嫌弃地骂道：“呸呸呸！他可真是丧心病狂，在糖里包虫卵，真恶心啊！”
“你下次借花献佛，先看看花上有没有虫。”周渡单手从便携袋里拿出密封袋，伸手将那盘糖果全部倒进袋子里滑锁上，反手递给他，“麻烦贴个标签，后期方便统计。”
宦戎抿唇看他，接过递来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