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曼青正惊魂未定时，那人却喝道：“何方小贼，报上名来！”声音依然嘶哑难听，语气恶毒却暗暗叫人心惊。

沈曼青岂是怕人的主？当即抽出秋水宝剑，直指那人，凛然道：“永山沈曼青在此，小贼是何人，不言自明！”

秋水宝剑凛凛自有一番光华，此时天上却忽然云开雾散，露出皎洁的月色来，月光照在秋水剑上，宝剑光寒映在沈曼青脸上，端的是惊心动魄，摄人心魂。

那人一看是个十多岁的女娃，模样周正，眉目英气逼人，俨然是名门弟子，心下一转念，便换了一种语气道：“永山沈曼青……哼，不过是永山门下乳臭未干的臭娃娃，凭什么管老子的事？”语气险恶，却有些忌惮之意。

沈云见沈曼青这勒不住蹄子的野马拔剑而去，真是一头汗颜，他无语地想，怎么就跟了这么一个冲动的大姐？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当下抽出寒水剑跟了上去，剑指那人。听得那人语气不善，功夫又极好，心里正想着该怎么脱身，忽然听得远处嗖嗖两声，沈曼青和那人都吓了一跳，各自闪身避开，只见地上是两柄飞镖，样式精巧，显然是永山弟子所持。

沈云心道，难道沈越来了？却听得沈曼青哈哈大笑道：“帮手来啦！小贼还不束手就擒？此处为我永山地界，大小不平事当然都归我沈曼青管，你若不服，尽管来战！”说着，便用剑一勾那飞镖，反手向那人射去。

那人格挡两下，却有意护住那纸花灯，只见他目光阴冷地扫过沈曼青二人，冷哼一声，道：“今日我还有要事，没工夫陪几个小娃娃玩，先不奉陪了！”语毕，他反手射出三柄飞镖，两枚朝沈曼青二人方向，还有一枚却射向刚刚偷袭之人的方向。沈曼青二人闪身一避，再看那人时，早已不见人影了。

沈曼青恨恨道：“哼，无耻小贼！等哪天再碰面，一定给你点颜色瞧瞧！”说着，她一扫地上的飞镖，发现那镖上亦有标记，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抹朱红似云，一点冰蓝似水，正是永山云水文标记！

沈曼青心里大惊，急急拉着沈云看那记号。

“这怎么回事？那小贼射的镖，怎么会有我永山标记？”沈曼青脸色都青了，那小贼形貌不堪，言行甚诡，却拿了永山的镖伤她永山弟子，莫不是永山弟子被他掳了去？

“这镖……”沈云初见那镖上符文也觉蹊跷，仔细一想，却觉得这镖在哪里见过。

“沈云，你有印象吗？”沈曼青眉头紧皱，一脸嫌弃，显然是非常不快。

“我看那小贼身形有些不对，跟大师叔的身法有些像。”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好听的男声，原来是沈越。他脸上有些薄汗，显然是赶路过来的。

沈曼青嘴一撇，冲沈越道：“你小子，怎么才来？”沈越是她亲弟弟，平时管他最多，也惯他最多，没他在身边跟着，沈曼青只觉得浑身不习惯，虽然沈云憨直可爱，但是沈越心思灵巧，和自己又有天然的默契，沈曼青不自觉总是依赖着这个弟弟。

沈越嘿嘿一笑，说道：“青姐莫气，刚才不是帮你们解围了吗？”原来刚刚便是沈越从暗处射出的飞镖。

沈曼青白了他一眼，不说话了。又看向沈云这边，却见沈云忽然眼睛一亮，道：“噢！我想起来了，这边是上一代永山门主打造的精钢玄玉镖！”

沈云平时憨憨的，脑筋转得也不快，唯独这武学武器学得不错，对武器不说如数家珍，也是见识广博。这会儿他说这枚镖竟是上一代永山门主打造的玄玉镖，那就八九不离十，只是沈曼青想不通，这玄玉镖早已是封存旧物，被新门主的玄水镖所替，门下弟子再不使用，怎么还会出现在那小贼手中？难道……

想到此处，沈曼青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她和沈越眼神一对，两个人都是一脸古怪的表情，话没说出来，心下都已猜了个七八分。

沈云也皱着眉头，摸摸圆圆的脑壳，心里疑惑不解。

“先不想了，等明天给爹爹一看，问清楚便知道了。”沈曼青说完，又望向沈越，示意他说话。

沈越自打上午三人分开后，他便在集镇里四处打听消息。原来这花灯店大娘有一儿子，多年前拜入永山学习剑法，后来不知何故被赶下山去，再没回来。大娘忧心成疾，在病榻上一病就是三年，这期间只靠着邻里周济才勉强过活。后来身体略有好转，便开始扎花灯开铺子，虽然钱不多，但总算是能养活自己了。多年间，她儿子从未回来看过她，大娘一个人孤苦伶仃，憔悴不堪，但是心地和善，常常给附近的小孩们扎花灯，送果子吃，邻里关系都很不错，日子总算也不是太寂寞。

沈越很早便和这大娘熟悉，他平日里就喜欢走街串巷，偌大一个永山，就没他不认识的弟子，说不上话的哥们，到了永山脚下的城镇里，大伙都说永山的小公子热心肠，讲义气，真是人见人爱。如今大娘铺子出了事，他沈越第一个不乐意，一听沈曼青说完，便想着去大娘铺子打听消息，大娘虽然喜欢他，但或许是顾虑他遇上麻烦，便也没有多说什么。沈越哪里肯就此作罢，他眼珠一转，便有了对策。只是在附近街市溜达一圈，问了问其他花灯铺子的情况。

这永山花灯节将至，街市中到处都是卖花灯的，可沈越走了一圈发现，只有大娘的铺子花灯给人砸了，这就很明显是有人针对大娘了。沈越从小都是个急性子，热心肠，别人看不过去的事最多说两句安慰话，他偏不，一定要帮自己朋友讨回公道，出了这口恶气，他才算舒坦，跟他姐的脾气不相上下。这会儿知道有人恶意欺负大娘，真是一股火蹭蹭蹿脑门，恨不得立刻把这恶徒揪出来暴打一顿。

可沈越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大娘这心地善良温柔体贴的个性能招惹谁？难不成，是别人想回报大娘，大娘不让，于是他干脆把大娘的花灯全砸了，暗地里偷偷送来好东西，大娘就不收也得收了，这才有了这一出？沈越想到这，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进水了，赶紧摇摇头，停止了胡思乱想。

大娘的铺子如今还是一片狼藉，门口都是花灯被割坏撕破的碎纸残片。沈越捡起一个破了的花灯，仔细看了看，花灯上面画了一片云，一朵花，还有一条河，看起来宁静安详，十分质朴。只是花灯上面有个小小的印记，像是被谁刻意留在上面的，那是一朵嫣红的花，好像火焰燃烧，但是最后凝聚成了花的形状。朱红色的质感，闻上去还有细细的香味，好像一条隐秘而危险的赤链蛇，盘绕回旋，顺着鼻腔进入五脏六腑，简直要将身子都烧起来一般。

沈越吓了一跳，赶紧把花灯拿开，他生长在武学世家，从小到大什么奇宝异珍没见过，但是这异香之奇，他却是闻所未闻，生平仅见。这种香在北境极少见，但其古怪奇异，倒像是从南疆传来。这可奇了，沈越想，南疆一直都与中原极少联系，从小到大，他对这神秘的远国倒是很是好奇与新鲜，现在居然碰上了一种可能来自南疆的奇香，用香者也或与南疆有渊源，他心里竟有些跃跃欲试，期待起与这用香之人见上一见了。

沈曼青与沈云听得他说，心里都是大惊，只是沈越所说毕竟只是猜测，他俩都问，那灯现在何处。沈越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灯笼残片，上面赫然印着一朵红花。花形奇特，色泽逼真，简直似一团火焰要烧起来一般。

沈曼青愕然，她原以为这就是个小贼偷了花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来头。沈越又道：“保险起见，我把那盏灯也带来了。”

说着，沈越伸手去掏，然而掏了半天，他脸色却越来越差，沈曼青见了，问道：“那么大一个灯笼，你怎么收起来的？”

沈越边找边道：“当然是叠起来，本来骨架也拆得差不多了，就收了几片画了图的纸，但是……”他找了半天，连裤兜都翻遍了，什么也没有，“哎哟！”

沈越苦着脸叫了一声：“怎么这一会功夫，纸片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