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去，琇莹正面撞到东方的身上，吓得连连后退。
东方见琇莹站稳，缩回手揣进袖子里。
琇莹警惕地左顾右盼，在东方身边没有看到火燚的身影。
“火燚呢？”
东方缩着肩膀，微闭着眼睛，回答：“没看到。”
琇莹看天地灰蒙蒙的，再看东方精神萎靡不振，靠近问道：“火燚到底在哪里？我要带她离开！”
东方侧身，瑟缩肩膀，摇头道：“没看到。”
“你——”
琇莹想要发怒，但见东方半死不活的样子，暂且将愤怒咽回去。
“好！你没看到，我便自己去找！”
琇莹尝试仙门法术，唤来佩剑，御剑至半空。
“琇莹——”东方仰头，挥着空荡荡地右手，“西方有外界灵力闯入，你去看看便是了。”
琇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后还是半信半疑，御剑飞向西边。
逆着江水，琇莹一路向西，久久不见边界。
天空阴沉，仿佛下一刻就要倾盆大雨。
琇莹心情焦急，从空中俯瞰江河两岸，几乎不见生灵的影子。
直到一道红色沿着江岸边绵延百里，成为死气沉沉之地的亮色。
琇莹认出那里是枫林，便从空中落下，正好看到一条长长的集市。
空荡的集市上摊位摆着五湖四海的商品，热气腾腾的食物摆在显眼处，仿佛任人挑选。
琇莹小心翼翼地踏上中间的道路，环视四周，才发现摊位后散落着大量人偶，无数双眼睛睁着看向道路中央。
琇莹看得背后发凉，握紧手中剑。
没走几步，琇莹远远看到一抹亮眼的红色声蹦蹦跳跳向这边来。
“这太贵了！便宜点卖给我嘛。”
“我喜欢这个，记在姐夫账上。”
活泼的说话声，末尾带着愉悦的翘音。
伴随着火燚走来，路两旁的人偶逐渐变成活人，开始卖力地吆喝。
琇莹冷汗直冒，不敢先开口打断沉浸其中的火燚。
倒是火燚看到琇莹后，更是加快脚步跑向琇莹。
“姐姐——”
热情的呼喊让琇莹手足无措，不敢确定眼前的火燚是否是东方设下的陷阱。
火燚带着满世界的色彩来到琇莹身边，灵活地围绕着转个圈。
“姐夫说我可以不用出去了！”火燚高兴地挥着手上的糖葫芦，“他和姐姐会一直留在我身边。而且我现在可以继承枫叶山庄的事务，不用再出去接触那些烦人的家伙了。”
琇莹看着眼前乐不思蜀的火燚，一把按住火燚的肩膀，严肃地说：“你醒醒！这里是东方的幻境，你别被他骗。跟我一起出去”
火燚被琇莹摇晃着脑袋，不高兴地挣脱，道：“才不是！姐姐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姐夫和姐姐。”
琇莹正要开口，就被火燚反手拉住，跟在后面向着枫叶山庄的方向跑去。
待两人看到火红的枫叶下一方石台，火燚松开手，冲到正在下棋的两人边。
琇莹跟在后面，脚步逐渐慢下来。
枫叶从空中飘落，从琇莹眼前飞过，落入掌心。
琇莹看着掌中枫叶，想起寒雪给过她的那块令牌。
站在原地，琇莹在身上四处摸索却没有找到。
这下，琇莹更加确信这里是虚假的幻境，大步向前走到火燚边，拉住火燚的胳膊。
“火燚你听我说，寒雪不是说过要去再去枫叶山庄，需要令牌吗？”
琇莹激动地对火燚说道。
火燚歪着头，笑着从怀里摸出令牌，说道：“姐姐忘了？你给我了，让我回来的。”
琇莹抢过令牌，正反查看，确定是寒雪给的那块。
火燚捂着嘴偷笑，说：“没想到姐姐忘性这么大，刚刚做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
琇莹握紧令牌，转头看向正落子的棋盘，再看坐在棋盘两边执棋的人。
一个是寒雪，另一个却是从未见过的人。
“你们是谁？”
“诶？这是姐姐和姐夫呀。不是都见过吗？”
火燚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琇莹，乐呵呵地回答琇莹的问题。
另一人与火燚一般身着枫红的衣服，举着白子，状似随意地落下棋子。
琇莹忽觉眼前一闪，耳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穹苍弟子恭贺新任掌门！”
琇莹站在玄门最高处，俯视着低处的弟子，师弟们站在最前方，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师父……”
“我等已登仙界，琇莹，我穹苍往后的兴荣全在你一人肩上！穹苍派将会是仙盟第一修仙门派！”
琇莹听到空中师父的声音，威严又不失慈爱。
“师父……弟子必不辱使命！我穹苍必是仙盟第一。”
随着琇莹抬手高声宣誓，玄门下穹苍弟子们更加斗志昂扬。
光阴荏苒，琇莹站在玄门高台，望着穹苍兴旺繁荣。
师弟们个个成为独当一面的穹苍长老，除魔卫道，护佑人间太平。
不知度过多少年岁，琇莹只觉身体轻盈，似有功德圆满、白日飞升之态。
眼见修成仙身近在咫尺，琇莹伸手对着天空，以指代剑，大喊。
“不必再用我心中愿望作饵！”
随着第二子落下，寒雪执着黑子，对着另一人笑道：“你输了。”
“姐姐？”火燚发出疑惑地声音。
另一人扔下白子，站起身，从突破幻境的琇莹身边走过，冷冰冰地丢下一句：“越清醒越痛苦，你还年轻就如此喜欢折磨自己吗？”
琇莹满头大汗，按下激荡的心绪，最后捂着脸大哭起来。
“啊？”
火燚发出惊讶的声音。
西峡的景色褪去，两人站在粗壮的树枝上，对面是正仰头望天的东方。
琇莹大哭一场，咬着牙看着颓丧的东方，说：“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清尘忍不住自己想要取而代之的心，弑师证道。炎红姑娘不肯入世，佯装情愿，却是回到家乡便不肯再出去。而你……”
东方慢慢走到琇莹身边，露出欣慰的笑容：“偏偏要打破这场美梦。我确实没有看错人。”
“你都说是梦，便终有醒的那一天。我想要醒着过完自己的一生。”
琇莹坚定地看着东方。
“我认输。”东方笑道，“琇莹姑娘，愿你此生到命尽寿终时，还能说出这句话。”
“炎红火燚，我输给他了。这颗万化的狐珠，你想要便拿走吧。”
火燚不明所以，本还沉浸在回到西峡的欢喜，被东方的话打入冰窟。
“所以我没有回去吗？但我明明看到姐夫和姐姐坐在一起下棋啊！”
东方没有回答火燚的问题，挥手将两人击退。
琇莹伸手拉住不肯离去的火燚，将她拉出东方设下的幻境。
再次看到梧凤宫的景象，琇莹强忍着收住心中遗憾，脸上恢复如常。
金鳞跑过来的脚步声在琇莹身后响起，琇莹转身安抚焦急的师弟，走向渊泉长老。
渊泉脸上表情似有变化，平静地夸赞琇莹：“作为穹苍的弟子，你道心的坚定确实值得穹苍的弟子们学习。”
琇莹不解，渊泉解释道：“虽然看不见，但你们所说的话，我们都听见了。”
琇莹才明白自己差点着东方的道。
此时，火燚恍惚明白过来，原来刚刚一切都是梦境，气急骂道：“居然敢用狐珠反过来害我！你这个混蛋，今日我非要取走你最后一颗狐珠！”
琇莹本想阻止，最后还是收回手，站在原地看着火燚施秘法从毫无还手之力的东方脸上取出金红色的眼球。
再次全部失去眼睛的东方委顿于地，悬浮的古琴摔落在地，发出四分五裂的巨响。
火燚刚想要收起狐珠，就被一人撞倒在地，半天站不起身。
金红的珠子被一把斧头劈成两半，坠落在地碎成金色的齑粉向四周飞溅。
一直无人注意的清商双手握紧斧头，颤抖着指向已经倒地不起的东方。
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清商跪在地上一刀又一刀劈向东方的身体。
“住手！”
琇莹冲过去阻止清商，却被突然力气奇大的清商推开，幸好被金鳞扶住才没仰面摔倒在地。
没有可怕的血肉横飞，只有碎木屑飞溅。
“杀了你就能救出我师兄！砍死你！”
清商疯魔一般不停地砍碎琴身。原本的东方椋最后变成一堆碎烂的木头。
所有人看着清商的动作，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