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钲见陆明渊吃完了，又说道：“你晚饭和我一起吃吧。我让他们多备几个菜。”

“还是算了，你无故多要饭菜怕卓十二怀疑。”陆明渊已经知道，卓十二是百里赫的人，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百里赫的属下都很可能会把异常报到百里赫那里去。

“哦，没事。我平时要饭菜的量就不是很规律，有时候多吃，有时候少吃，有时候也会让身边伺候的和我一起吃。”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能会特意刁难卓十二，这些都是小事。

见她如此说，陆明渊也不再坚持。

吃完了才开始谈正事。

杜月钲问他：“你有什么计划？”

“先和叶清接上头，让他出去报信。这个周丞能做到吗？我看入口处有奇门阵法。”

“没事，回头和周丞说就行了。那你呢？”杜月钲希望陆明渊也早点抽身离开这里。

“你说这些人都被抓去试药了，那些人的尸体呢？”

“没有尸体。”杜月钲捧了杯茶慢腾腾的说道，哪来的尸体，还没咽气呢。

“没有尸体？尸骨无存？”

“他们被练成了药人。”杜月钲再不愿意说，也还是说出来了。

“药人？”陆明渊倒抽一口气，但紧接着立刻意识到杜月钲的言下之意：“还能动？”没死，自然没有尸体。

杜月钲点点头。“但是这些东西决不能回去。没死也与死人无异了。”

陆明渊皱了皱眉：“总要试一下的，既然还有气息，总还有希望。你知道这座岛上有药人吗？还是只有主殿有？”

“我说了，这些东西绝对不能回去！”

陆明渊听见杜月钲把那些百姓叫做“东西”，还是问道：“不能救吗？我可以回去请朝廷征询最高明的大夫......”他不想放弃任何一个百姓生存的机会。

“你听不懂吗，他们不是活人了！”杜月钲声音高了很多。

陆明渊看她情绪似有些激动，连忙安抚她：“你别激动，身体要紧，还怀着身子呢。”

这话一出，杜月钲更不高兴了。怀着身子？呵，要是能一激动让这胎儿掉了，对她说不定还是好事。

杜月钲平了平气息，心中明白，她到底还是和陆明渊他们不一样的。陆明渊始终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而她，已经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了。

她缓和了一下语气，试图心平气和的说话：“我没有骗你，你如果见到他们，就不会想要带他们回去了。”

“好，我相信你。”

杜月钲似乎有些倦怠，不想和陆明渊说下去了。她闭着眼睛，十分懒散的挥了一下手，说：“我也不知道这岛上有没有药人，你等会儿去问下周丞吧。”

陆明渊看她的样子，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不想说了，想了想，觉得也许是她累了，毕竟她是孕妇。虽然她才起床没多久，但是孕妇好像就是很容易累的，没和孕妇生活过的某人默默的自己找好了借口。

临走之前，问了最后一句话：“你知道他们要研制什么吗？抓活人炼药，到底要练什么药？”

杜月钲不想理他，依然闭着眼睛没有回答。陆明渊只好出去找周丞去了。

杜月钲觉得，陆明渊真是会问问题。每一个问题，她都没有办法和他说。为什么要炼药？这个更不能和他说，如果他报上去，大乾的皇帝，会不会也和琉国国主一样，痴迷于长生不老呢？

那种感觉又来了。

她浑浑噩噩的行走在一条不归路上，与曾经的故人，愈行愈远。前方的路上，没有亲人，没有伴侣，没有朋友。天地间，无处可以停靠。

她躺在摇椅上，莫名的觉得有些冷，抱紧了手臂，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似乎这样，能让她更安心一点。

天蓝得像一张蓝纸，几片薄薄的白云，像被阳光晒化了似的，随风缓缓浮游着。院子里光影摇曳，影子从长变短，渐渐模糊成了一团。

再说陆明渊，对杜月钲的态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准备问一问周丞，是不是孕妇都这么喜怒无常。

周丞囧，为什么眼前这个小白脸觉得他会知道？

但他是主子的男人，主人让他把知道的都和眼前这个小白脸说。主人的吩咐，他得听。于是还是尽力给出了回答：“大夫说女子孕期都会有些情绪不好，情绪起伏大挺正常的。”大夫是这么说的，但是如果陆明渊说的那个喜怒无常的孕妇是他家主子的话，那估计不是怀孕的原因，因为他家主子本人，平时就很喜怒无常，倒也不全是怀孕的锅。

陆明渊把没能从杜月钲哪里得到的答案，又问了一遍周丞：“你知道神宫为什么要抓这么多人做试验吗？究竟在研制什么药？”这个问题，和杜月钲关系密切，也是主殿的最高机密，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涉及到主人，他就很谨慎：“陆公子有问过主人吗？”陆明渊点点头，说：“杜姑娘累了，在休息，我就没有追问。”

听陆明渊这么说，周丞心里就有谱了，什么累了，主人只是不想说罢了。于是一推四五六：“我也不知，这些是神宫高位人员才能知道的。”周丞自己在神宫的地位也不低，但是眼前这个小白脸不知道嘛。再次暗暗警醒自己，和主人相关的事情都要闭紧嘴，不能乱说。

陆明渊看他样子就知道是假话。他们不肯说，他就只能自己去查了。

陆明渊在周丞的帮助下，很轻易的就见到了叶清。两人一碰头，交换了一下消息，心里对那些失踪百姓的性命有了底，基本是没可能还活着了。

另外叶清还带来一个消息，他在探查的时候，发现北面有一处院子，把守特别严格，叶清昨晚还遇到过一个麻袋被拖出来，看形状，却像是人。

陆明渊精神一震，准备过去探探。

到了北边院落，果然见那里人手极多，好在武功参差不齐，与卓一等人相差甚远。

周丞这时候过来了。倒不是巧合，周丞是特意来找他的，主人吩咐他配合，周丞自然留心了几分，且知道他是来查案的，他不能和陆明渊说抓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但是助他办事更顺利一点，却是不难。

周丞的职位，就算在主殿，也能算是比较高的，他只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帮陆明渊，以防被百里赫的人发现不对。当下塞给陆明渊换班人手，以及北院的简易版分布地图。

陆明渊和叶清便很轻易的进去了。

躲过巡逻的守卫，找到周丞在地图上标示密室的地方，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机关。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出现在陆明渊和叶清两人面前。

陆明渊迈步往石阶下面走去，叶清紧随其后。下台阶没几步，就问道空气中混杂的血腥味。两人往前看，石阶还又很长，路这么长，在门口就能闻到血腥味，里面死了多少人？越往下走，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

石阶的尽头，竟然还有一个石门。

叶清拿出火折子，点亮石门门口的矮烛。两人适应了一下光亮，就开始研究石门。陆明渊见其中一盏烛台被蹭的有些磨损，便过去转了转，石门随即便出现条缝隙，两人听见了里面传来了野兽的嘶吼声。

两人推开石门进去，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了，又混杂着腐肉的味道，在这密闭的空间里，极其难闻。

叶清和陆明渊朝着刚刚听到声音的方向过去，等真正到了地方，两人都有点愣住。无他，眼前场景太过匪夷所思，他俩打了这么多年的账，也没见过这样的。

一群人形的东西，衣服都撕成了破絮，衣不蔽体，正在相互厮打，陆明渊终于知道，为什么杜月钲称那些失踪的百姓为“东西”了。

只有身形还能勉强看出人的样子，其他的，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人”了。眼前这群生物打架，连挠带咬，血肉横飞，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有些白骨都露在外面了。叶清见到其中一个咬住另一个手掌不撒嘴，生生撕下一块带皮的血肉，然后，甚至看到它还塞进了嘴里，另一个指骨都漏出来了，还在试图用嘴咬对方的脸。叶清终于忍不住，扶住墙“哇”的一生吐了出来。

甚至还有看起来只剩一副架子的，也还在打。这算什么，撕咬同类的血肉为食？要不是亲眼所见，简直想象不出来这幅场景。不止叶清，陆明渊也想吐了。两人经历过无数次战场，哪次不是血肉横飞、尸横遍野？都硬是没扛住这幅情景。

陆明渊忍着恶心，观察到这些人的腐烂程度，有些明显时间太久，已经腐烂得身上连一块皮都没有了，但是有两个，看起来在这里待的时间不久，还能勉强看出来样貌。

叶清的呕吐声，让他们察觉到有异类来了。他们齐齐停下，“看”向陆明渊两人的方向。

两人毛骨悚然，这些东西果然是以人肉为食得么？对视一眼，开打。

好在都拿着武器，总算没用手触摸到它们。但是很快发现，这些东西不怕痛。手脚断了也不影响他们想要攻击的意图，更多的时候，它们都试图用嘴咬。陆明渊踢飞一个人形怪物，用手中长剑削掉了叶清身前怪物的脑袋，怪物在脑袋离体的那一刻倒下。

不消陆明渊多说，叶清开始向这些怪物的脑袋攻击。等到这一群都倒下后，他们才喘口气。但是紧接着，就发现，地上有虫子乱爬。

或者说一早就开始有虫子在地上了，但是他们二人对眼前情景太惊讶才没注意，现在缓过来，发现地上已经爬了一地的虫子。有比较大的、显眼的黑色虫子，也有一些白色看起来未成熟的虫子。叶清脚边看见一泡湿的，正准备用鞋子碾开，被陆明渊制止了：“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