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钲想推开窗棂的手又收回来了,暗道:“杜煜川这是故意的吧?”
“你不是不在意这些规矩,怎么那么听话?”
“我本是不在意的,后来听人说,未婚夫妻婚前见面不吉利,虽说我们不信这个东西,但是不吉利的事情,还是避讳一下,总盼着我们婚后能平安顺遂才好。”
她就说,陆明渊怎么这么听话。
陆明渊的声音带笑:“左右也不过三天,三天后,我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三个月都等了,不在乎这三天。”
杜月钲噗嗤一笑:“是了,不过三天而已。人忙起来时间过得快,很快的。”
“你在宫中过得可还自在?”
“唔,我在哪都无妨,现在我这新灶正热着,没几个不长眼的干来惹我的。”杜煜川后宫无人,老一辈的太妃们一开始是想过要从她这边下手来讨好新帝,后来发现这新封的长公主的性子实在难以讨好,虽说不至于发怒,但也着实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能做到她的心坎上去,加上杜煜川又在一旁解释,说大家的心意她知道,但她喜欢清净,便也渐渐散了。
后面便专心给杜煜川帮忙了。
“你呢,听闻你最近忙的很?”
“是啊,毕竟婚事将近,父亲年事已高,这些家长里短的他也不擅长,这些便要我来操持了。”陆峥是个很纯粹的武将,打仗是一把好手,做其他的,就有些勉强了。
“你怕是随了伯母了。”
“是啊,大哥二哥他们都说我长相性格都像阿娘,她见到我要娶妻了,一定很开心。”
“嗯,我改日陪你去看她。她不会不喜欢我吧?”
“怎么会,阿娘最是温柔,地道的江南水乡女子,你又这样的聪明漂亮,她定然喜欢的。”
杜月钲隔着窗子的面色有些古怪,说起来,她觉得陆明渊比起她来,还更温柔些,反正杜月钲自己是和这个词沾不上边的。
两人又说了好长一段没有意义的话。
至少在杜月钲看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而且两个还隔着一扇窗,看着更傻;不过可能是因着对方是陆明渊的原因,聊了这许多废话竟也十分开心,大概这就是普通人谈情说爱的感觉?
陆明渊直到等宫门快要下钥的时间才出宫。
入夜了,伺候的宫人给她布菜:“殿下,圣上说今日有些事,不过来了,让您这边先用。”
“嗯。我知晓了。”
这些日子这些人也和杜月钲混熟了,她们发现杜月钲其实是个十分好说话的主子,有些时候,宫女出了错,无伤大雅的小事,她看到也不会说的,过去了就过去了,虽然有时候情绪阴晴不定,但这种心情不好的时候少说话就好;除了比较难以讨好外,可以说是相当好伺候的主子了。
要知道,宫门之中,好多看着漂亮的女子对着其他人一副面孔,对着下人又是一副面孔。
那伺候的小宫女见杜月钲嘴角一直带笑,便大着胆子和她说着闲话:“殿下今日看起来似乎格外高兴。”
“嗯?是吗?”
“是的呢,今日殿下一直都在笑。”她们是这宫中的人,陆小将军今日在殿下窗子外面站了一下,他们这些做宫人的不可能不知道,只是出于谨慎和明哲保身,没敢当众调笑这个看起来十分不好接近的主子。
杜月钲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果真是上扬的。
“嗯。”
真奇怪。
不过是与人谈了一下午的废话罢了,有什么好开心的。
杜月钲心中这样想着,嘴角却还是不受控制的往上翘。
饭菜刚上齐,杜月钲才动了几口,眼神蓦的锐利起来,下午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嘴角也崩成了直线。
“你们先下去吧,后面无事不要进来收拾,听到声音也不用进来,直到我唤你们再说。”
伺候的宫女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主好端端的,突然就开始不高兴了,现在的表情和刚刚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可差的太多了。
这位主子果然有些阴晴不定,难以讨好,怪道那些太妃一个个的都铩羽而归。好在她从不迁怒下人,他们无性命之虞,也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听吩咐便是。
眼看着宫女刚把门带上,一股带着寒气的红线就往杜月钲袭来,速度极快,凶猛快捷,顺带灭了室内一半的烛火。
杜月钲虽有准备,但也只侧首避过了第一下,第二下就被勒住了脖子,毫无反抗之力,。
“你今日过来,是想要干什么?”杜月钲被红线缠住了脖子,不敢再大动作,只冷声询问来者的意图。
“你知道是我啊。”
来人依然一席紫袍,本是十分神秘高贵的颜色,但在昏暗的珠光线,竟显得有些阴森。
百里赫的红线还缠在杜月钲的脖子上,他自己却坐下来,也不嫌弃杜月钲用过的筷子,就近夹了一筷子的炝茭白,放在嘴里慢条斯理的咀嚼了好半晌,才咽下去。
杜月钲的神情更冷肃了。
她敏锐的感觉到,今晚的百里赫不太高兴,刚刚的攻势也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反倒像是带着怒气的,不然她不可能一招都没撑下去。
杜月钲的心一沉。
她实在想不清楚百里赫今晚来这里的理由,也想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他们本不应该再有交集了。
今晚的百里赫,来者不善。
“我自然知晓。”杜月钲并不想再见到他,可百里赫给她的印象实在太深了,让她不用看到来人的脸,就能知道是他来了。
“皇宫的御膳果然不过,难怪你在此地乐不思蜀,武功和警惕性都差了许多,本座下午就来了,你却到现在才发现我的存在,若是之前,你早已死了八百回。”
本座。
和之前的杜月钲一样,他们生气的时候,都会自称“本座。”或者说,杜月钲这个习惯是从百里赫这里学的,她觉得百里赫这样自称的时候十分有气势,能压得住下面的人。
不过......百里赫下午就来了吗?这点她倒是真的没有发现。
百里赫若是独身一人,能绕过她的护卫来到深宫之中,倒也不稀奇;但她和陆明渊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
的确是他们的警惕性太低了。杜月钲自省,下次不可这样,被这些情爱迷昏了头,竟让自己处于危险之境。
但是武力方面,杜月钲不觉得是自己退步了。
她从来都知道,百里赫在她面前展示出的武力,仅仅是他全力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在武力方面,百里赫的实力碾压任何人。
何况刚刚百里赫的攻击根本没有留手。
杜月钲脑子动的飞快,也没想出来今夜要怎么从带着怒意来的百里赫手下脱身。
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有些害怕死亡了。
若是以前,就算刀架在脖子上,杜月钲能梗着脖子回怼他一句,现在却是半点不敢惹怒他。
说到底,有了在乎的人,她也不是那么想死了。
“是还可以,若是喜欢,多吃点。”
百里赫嗤笑一声。
他指尖微动,连在红线的另一头,杜月钲脖子上的血痕更深了。
只要他控制红线的手指动作在大一点,杜月钲立刻就能人头落地!
百里赫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又压抑着什么东西:“听闻你要成亲了?”
杜月钲不敢动,只嘴里回道:“是。”
“女儿呢?姓陆的不介意你生过孩子?”
破天荒的,百里赫竟然提起了那个在他看来一直只是块肉团的陆安禧。
“这些和你无关。”就算百里赫提起女儿,杜月钲也不敢用女儿打关系牌,但是百里赫这个时候过来无缘无故的把利刃架在她脖子上,还问这些根本无关的事情,杜月钲就算受制于人,也实在给不出好脸色。
百里赫扔下筷子,银质的筷子磕在薄如蝉翼的瓷碗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有两三只碗碟经不住力道,碎成了两半。
下一刻,百里赫就瞬移到了杜月钲的身边。
他手中的丝线仍然没有松开,用刚刚拿过筷子的右手,欲抚摸她的脸颊。
杜月钲实在厌恶,顾不得脖子上随时能伤她性命的红线,偏头避开了。
百里赫却伸手攫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向自己,声音暧/昧:“就算以前的那些事陆明渊不介意,那现在呢?如果现在还发生,你猜,姓陆的会不会介意?”
杜月钲汗毛耸立。
她气笑了,尽管刚刚还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要惹怒他,但百里赫今夜明显不是来讲道理的,以为给他好脸色他怕是会以为她愿意和他做那事。
“我不记得,你以前这么没品,现在开始干起强迫女人的勾当了?”百里赫暴戾阴森,但是于女色一道上,除了和她,从没有过什么桃色情事,更没有发生过强迫人的事情,倒是刚开始有些被他面容迷惑的女人,前仆后继的想接近他,但他杀了几个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强迫?”百里赫笑了,把她的脸甩到一旁:“没想到这方面我在你心里的评价还不错。我们第一次,难道不是强迫吗?”
百里赫想到什么,直接笑了出来:“难不成,第一次是你情我愿?”
自然不是。
自始至终,被强迫的那个都是杜月钲。
“你要这么想的话,我不介意再给你喂一次药。”
杜月钲深吸了口气,看来百里赫今天的心情的确不佳,什么混账话都说得出来。
她经历多年,平时倒也不知道因为这点话就面白耳赤,觉得受到了侮辱;但是今夜的百里赫,显然就是故意拿这些话来激怒她,亦或者是羞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