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尴尬的情绪可以根据人数递减，柳叶这次不是一个人在尴尬，她旁边还有同样尴尬的宁千暮。

也不对，宁千暮倒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毕竟脑子不好的贵族小姐虽然不多，但也是有的，只是这种娇小姐很快就会得到教训，运气好的还能回到家族，若是运气不好，家人狠心的，那就只能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了。

不过宁千暮也知道，有些事听到是一回事，被当事人发现自己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她和柳叶默契的折返回去，全当没在花园遇到过钟离家的两姐妹。

“郡主请留步，”宁千暮和柳叶没主动提，钟离舒反而追上了她们，她看着柳叶，目光灼灼的问道“我妹妹的事，二位也看见了。”

“钟离小姐放心，”宁千暮微微一笑“我不是那多嘴饶舌之人，今日之事我只当是没看见。”

这种事，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惹怒钟离家，给自己召来一个强大的敌人，只要她脑子正常，就不会这么做。

“我自然是相信郡主的，”钟离舒被今日的事气昏了头，竟直接问道“如果今日郡主处于我的位置，郡主当何解？”

“我与钟离小姐所做应当差不多，”宁千暮知道，钟离舒向来宠爱这个妹妹，这次恐怕是气到口不择言，连她一个不怎么相熟的人的意见都问了。“可怜钟离小姐对妹妹的一片爱护之心，钟离溪小姐迟早会明白的。”

“那柳姑娘呢？你也这样想吗？”钟离舒点点头，她看起来并未放松，反而把目光转向了柳叶。

柳叶一下子明白过来，钟离舒其实是专门过来问身为穿越者的她的。

“钟离溪小姐自然是知道钟离家对她的爱护的，”这种事可不好明说，柳叶只好含糊的说道“钟离溪小姐既然选择了，还是要看以后怎么做。”

面对柳叶这两句废话，钟离舒显得有些失望，宁千暮倒是听出了几分不对，等钟离舒离开以后问道“钟离家那个二女儿有什么问题？”

宁千暮对钟离溪没什么印象，毕竟钟离溪不喜交际，她们也没见过几次，唯一的印象是上次宴会上柳叶对她说的那些痴痴缠缠的事，那只能说明这个姑娘不太聪明有些拎不清罢了。

“宁小姐应该听说过？钟离家的二小姐并非钟离将军的亲生女儿，而是半路认养的养女。”柳叶在钟离舒面前不好说什么，在宁千暮面前却没这个顾忌“钟离家对这个养女很好，好到不少人都不知道她是养女。”

“所以呢？”宁千暮猜测道“因为钟离家宠惯钟离溪太过，把她惯坏的脑子，所以她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脱离家族？”

“不，”柳叶一笑“我倒是觉得，钟离溪很聪明，她是故意的，她的目的原本就是离开钟离家。”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龌龊？”宁千暮自己就是从小被接入仙宫当吉祥物，有些家事其实外人是很难知道的。

“不，”柳叶否定了宁千暮的说法“钟离溪原本的出身并不显赫，她是钟离将军麾下一个小将的女儿，那个小将去世以后，她母亲也郁郁而终，家产都被其他亲戚侵吞了，钟离家养她没有任何好处，甚至这些年没少在她身上花费银钱。”

“我竟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了个喜欢卖关子的人了，”宁千暮笑笑说道“既然钟离家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这个钟离溪了？”

“我曾听过这么一个小故事，”柳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在寒冷的冬日，一个农夫捡到了一条冻僵的蛇，他用自己的体温让蛇苏醒，蛇醒来以后却咬死了他。”

“确实是个有意思的故事，”宁千暮稍微思考了一下“恩将仇报之人从来不在少数。”

“是的，”柳叶顺手摘下的花园里开的正盛的一朵花拿在手上把玩“毕竟大恩如大仇，如果一个人对你的恩太重了，重到你还都还不起，就有人会想着，只要恩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就不用还了。”

“你是指钟离溪？”宁千暮没想到，钟离溪看着唯唯诺诺的，实际上这么狠。

“道理类似罢了，”柳叶不在意的说道“未生而养，钟离家的恩情对于钟离溪来说太重了，重到她还不起，所以她为了追求心安理得，会刻意营造钟离家欠了她的假象。”

“比如一些小事上，她明明知道只要她提出来钟离家就一定会满足她，她偏偏忍着不说，然后在心里想，其实你们钟离家也没有好好养着我，我在府上也只是委曲求全，我不欠你们什么。”

“这……”宁千暮一时有些无言“恩将仇报的我见过不少，这种的……我倒是没怎么见过。”

“二者本质相通，”柳叶笑了笑“其实一开始我就觉得钟离舒、钟离溪这对姐妹有些不对劲了。”

“钟离舒一心护着妹妹，可钟离溪每次却都表现的非常委屈，而且我能看的出来，她对钟离舒远没有钟离舒对她那么真诚。”

“如果钟离舒真的是个妹妹一言一行都要过问的严苛长姐，那倒也能理解，可问题是，除了穆轲的事上，其他事钟离舒并不怎么管着钟离溪，她从未限制过钟离溪，可钟离溪却好像始终被监视了一样。”

“因为钟离溪本人需要被监视，她需要证明钟离舒对自己不是那么好，自己是被迫跟在钟离舒身边的，以此来抵消钟离家给她的良好人脉的愧疚感。”

面对天大的恩情，有人会选择报答，有人会选择报复，而钟离溪也算是开辟了一条新的途径。

她既没有报恩的勇气，也没有报复的能力，所以她就要千方百计的去证明钟离家对她没有那么大的恩情，仿佛只要证明了钟离家曾苛待过她，她就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钟离家给她带来的好处。

某种意义上说，钟离溪爱不爱穆轲还真不一定。

因为穆轲的事，钟离家抛下了她，这样她就能得出结论，原来钟离家收养她的条件就是控制她的一生，不让她嫁给心爱的人，多年荣华富贵的恩已经和阻止爱人在一起的仇相互抵消了，她已经不欠钟离家什么，也不需要报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