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
灯光骤然打开，照得周离眯了眯眼，女人戴上手套，指尖敲了敲她的下唇示意。
周离机械地张开嘴巴。
苏月现弯下身子，因为要察看牙齿状况，凑得很近，呼吸喷洒在周离的下巴上，幽幽的铃兰香前所未有地发散着馥郁芬芳，朝周离铺天盖地的涌来，将她死死锁在诊床上，分毫不能动弹。
从未与人有过的亲密距离让周离呼吸急促，这女人怎么不戴口罩！
又猛然屏住呼吸，今天漱口得很仔细，应该不会有奇怪的味道吧？
转眼又被自己这没头没尾的想法悲愤死，她真是快被这女人搞疯了！
苏月现感受到周离的紧张，嘴角微勾，又故意凑得更近了，果然小朋友的身体绷得更直了，她眼中划过笑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很想逗逗这个别扭的女孩。
她捏着周离的下巴，仔细查看起她的口腔。
作为一名口腔医生，她看过无数人的牙齿，什么千奇百怪的都有，周离牙齿自然的洁白，一颗颗小小的整齐排列，可以说是她见过长得最完美的，完美得甚至可以作为模板教学，让她作为医生的强迫症得到了某种微妙的满足感。
真是个好看的小孩呢，连牙齿都长得这么好看。
也不像有些患者苏月现隔着口罩都能嗅到一股子难以忍受的口气，周离湿热的气息夹带着清新的薄荷味道，干干净净的，很是好闻。
想到这里，苏月现才突然发现自己没带口罩。
这对于平时有些洁癖的苏医生来说是难以置信的。
旁边的小黎护士都看呆了。
若是放在平时，患者们甚至还没躺好，苏医生的口罩就已经戴上了。
明明凑得如此之近，明明这个小孩张着嘴巴呼吸灼热，苏月现却感觉自己居然生不起任何反感或者抗拒的心理。
心中讶异，苏月现才反应过来两人现在交错的呼吸，距离有些暧昧，脸上微赧，立刻站起身来拿过口罩带上。
花了几秒调整好心绪，这才继续检查。
不过躺在那如临大敌的小朋友实在太可爱，她还是没忍住拿镊子敲了敲那尖尖的犬齿：“还有虎牙呢，真可爱。”
小虎牙萌萌的，像一只小狗。
女人的声调莫名有些娇嗔，尾音带着性感的钩子，勾得周离脸颊发烫，烫得她觉得自己脸上下一秒就能煎鸡蛋。
这女人，这女人实在是——
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难堪！
周离生无可恋，任由她在自己嘴巴里捣鼓。
“喝水漱漱。”
“吐掉。”
“头不要斜。”
“嘴巴张大点。”
她机械地遵照着女人的命令。
看着乖乖听话的小朋友，苏月现桃花眼里涌现出笑意，怎么感觉自己——
像在训一只小狗狗？
还是只浑身炸着毛的小狗狗。
片刻后，苏月现才起身，收起工具，又看了看片子：“你这牙松动都裂了，得拔了。”
拔…拔了？！
周离脸色一僵：“不行。”
她好像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牙齿漏风像一个缺牙的小老头一般。
要面子的少年人决不允许。
像什么样子！
苏月现瞪她一眼：“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不行。”周离难得解释一句：“没牙，太丑。”
难得看周离一脸纠结，苏月现被逗笑：“想什么呢，到时候拔了牙，还要种植。”
她伸手，点了点周离的唇，逗道：“不会让你变成缺牙的奶娃娃的。”
听到不会缺牙，周离松了口气，听到种植，她又有些忐忑，胡乱着长大的小孩从没接触过牙科，这是什么手术，要花多少钱？
“怎么收费？”她有些赧然，从衣服兜里掏出那两张折得很小心的红票子：“这些够吗？”
要是不够的话……要是不够的话…
周离紧锁眉头，看在这个女人这么主动帮她的份上，她可以考虑再加一百块钱。
三百块钱一颗牙，好贵呢。
回去又得多走几条街多翻点废品了。
苏月现眼神移到那两百块钱上，纸票明明皱巴巴却被努力折得很平整，周离手掌摊开，手指修长匀称，骨节分明。
那粉红色躺在她手心，好像捧得不是纸钞，而且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眸光微漾，苏月现指尖夹起那钱：“够了。”
又顿了顿，补充道：“我是这里的医生，有员工价，可以打折。”
旁观全程的小黎早已目瞪口呆。
她在心里狂喊：打折，何止是打折，简直是打骨折！
种植这项目，可是动辄上万，材料贵些的甚至好几万，更别说是苏月现亲自动手，那收费更是不菲。
现在告诉她两百块钱就能搞定？
小黎开始使劲回忆医院里是不是开了慈善项目，难道是自己开晨会的时候漏听了？
不过——
她想到刚刚两人凑得极近的一幕，面上一红：
刚那莫名其妙的氛围感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而且今天的苏医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平时清冷冷的女神这么一面！
苏月现可不知道旁边小黎心里的排山倒海，她嘱咐道：“刚刚给你上了药，等消炎了不痛了，你就过来拔掉。”
听到钱够了，周离松了口气，又恢复了面无表情，朝苏月现点点头：“谢谢。”
正准备走，女人又扯住她：“你等等。”
“小黎，”苏月现转头：“你去把我办公室桌上的病历送去林医生那。”
等小黎离开，苏月现过去反锁上门，又朝周离走过来。
看她这举动，周离退后一步：“你干嘛？”
女人抱着胳膊，饶有兴趣地看着慌乱的小孩：“把衣服脱掉。”
周离：！！！
“做……做什么？！”
周离手臂挡在胸前，彻底懵了。
没听说过看牙还要脱衣服的啊！
苏月现叹了口气：“你这牙，难不成还是自己摔倒撞坏的？”
那摔的角度还真是刁钻呢。
刚刚的近距离，她眼尖地看到了周离脸颊上淡淡的淤青，又加上自己适才不小心碰了她胳膊，小孩那一瞬的皱眉，让苏月现心中大致的有了一个猜测。
周离嘴硬：“我身上没事。”
苏月现轻笑一声，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她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秀眉轻皱，拿出了工作中的气势：“脱掉。”
周离倔强的咬着嘴唇，二人对视，女人的桃花眼里满是不容置疑。
僵持片刻，女孩终于败下阵来，颤巍巍地扒开自己的夹克。
天气已然转冷，周离里面还穿着件旧T恤。
苏月现眼神触动，小孩光是露出来的胳膊，就已经伤痕累累，满是淤青。
果然不指望这倔性子自己能处理好。
见周离停住不动了，苏月现抬抬下巴示意：“还有一件呢。”
“还要脱？”周离不可思议。
“讳疾忌医可不好，”苏月现一本正经：“都是女生，你怕什么？”
周离咽下那句“你不是牙医么”，又被一个“怕”字激起脾气，捞起衣角就一把脱下：
“谁怕了！”
女孩只着内衣，白皙的身子暴露在苏月现眼前。
少女身材苗条高挑，天鹅颈直角肩，凹凸的锁骨分外精致，顺滑的乌发披在肩上，更加称托得肌肤如雪如玉。
一路往下，覆盖着白色的小山丘微微隆起，腰肢纤细却又有着分明的马甲线，彰显着属于年轻人的活力。
配上她羞怒透着薄粉的脸色，美好得动人心弦。
苏月现目光颤了颤。
不过女孩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实在有些破坏本来无暇的美。
怎么弄成这样？
压下心中一缕若有似无的燥然与心疼，苏月现转身打开柜子：“我这里虽然是口腔医院，基本的伤药还是有的，我先给你看看，严重就要去医院。”
看到她没有询问自己伤痕的来源，周离松了口气。
苏月现又指着诊床示意：“趴下吧。”
僵着身子，周离感觉自己像个生了锈的机器人，木然地照做。
嗯，对，她是医生，又是女人。
有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