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明昏睡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胡缨带领蓬莱一众弟子几乎将整座青城都翻了个底朝天，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没有活人，也没有魔物，有的只是战斗过后的满地疮痍，和无穷无尽消散不去的浓烈魔息。

胡缨难以想象柳清明究竟在青城里遇见了什么，只能叹一句，他现在还能活着真是万幸。

这三日里，柳振衣一步不离的守在柳清明的身边，明玉儿多次想要来看望，都被柳振衣冷漠的回拒了。

常明在最后一次治疗后说柳清明已无大碍，在那之后柳振衣便连他也不放进房内了。

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柳清明，就好像在守护什么不可告人的宝物一般。

别人都只道他是爱护弟弟，只有柳振衣自己清楚他在害怕什么。

在这三日内，柳振衣亲眼看见不薄的福报功如繁星点点积聚在柳清明的身上，金色的光芒是天道对他在青城内护佑凡人厮杀魔物的认可。

本就是半仙之体，若是这样一直保持着功德积聚，终有一天将破劫飞升成仙。于柳清明而言，这是他的一生所求。

可是，柳清明从来不会去做这些积少成多的善事。

柳振衣太清楚了，所以他才会惴惴不安。

柳清明是在某一日的黄昏时畔苏醒的，在他睁开眼的第一瞬间，柳振衣猛的坐起了身子。

“阿清？”

脱口而出的呼唤像是一种强烈的刺激，可柳清明缓缓的对他转过头，灿金竖瞳中只有一派陌生和疏远。

无需多言，百年来的相处只需彼此的一个沉默对视就足以解释一切。

这不是他的阿清。

柳振衣的心重重沉下，最后的那一点侥幸彻底消失:“阿清在哪儿？”

徐飒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柳振衣皱眉:“回答我。”

徐飒费力的从床上坐起了身，不大的动作却牵扯的全身都在隐隐作痛，他环顾四周，不答反问:“这是哪儿？”

柳振衣直直的站在他身边:“这不重要，先回答我的问题，阿清去哪儿了？”

徐飒深呼吸了一口凉气，调整过身体的极度不适后转过了头，阴鸷目光缓缓扫向了柳振衣:“白帝在哪儿？”

柳振衣本就不安了数日，如今被他用那样的目光逼视，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什么白帝，我在问你的是阿清！”

徐飒冷笑一声:“我若是说柳清明消失了，你是要杀了我还是怎么样？”

他的态度冷硬异常，毫无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温和，仿佛已经不屑于在柳振衣面前再伪装自己的本性。

对此，柳振衣说了一句很难听的脏话。

徐飒勾唇一笑，翻身下地:“我们是合作关系，师兄，想清楚了再骂我。”他从怀里摸出覆云遮，慢条斯理的佩戴在了眼前，而后看着自己左手上的血线轻轻道:“你不用担心，仙君不会有事的。”

他简短却详细的将在青城内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包括遇见白帝，陈家夫妻，与那个魔尊。

一开始柳振衣的表情还很平静，可在听说魔尊居然亲去找了柳清明后，他倏然变了脸色。

他感知到的强大魔息居然真的出自于魔尊！

后来，徐飒更是告诉了他，那魔尊只随便抬了抬手便将柳清明从这具身体里生生拖了出来。

“这不可能！”柳振衣失态道。

“我亲眼所见，有什么不可能的。”徐飒残忍道，“你现在这幅样子急给谁看，我那时候叫了你多少次不都没有用。”

柳振衣眉头绞紧，他在听说柳清明只身进入青城后就第一时间和胡缨赶到了青城，但这期间他从未感知到徐飒的呼唤。

或许是青城外束魂结界的影响，但他想到更多的却是魔尊的手笔。

最差的情况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了。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人原意是想将我从身体里拖出来。”徐飒回想着那时发生的事，道:“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带走的却是仙君。”

柳振衣面上露出极为挣扎的痛苦。

怪不得明玉儿的使魂铃没有作用，因为这具身体里根本就没有柳清明的魂魄。

徐飒自虐般的享受着柳振衣懊恼后悔的表情，好像这样看着柳振衣，就能看到那个时候无能的自己。

他亲身体会到柳清明从这具身体里被夺走，面对强大的魔尊，无论他怎么争夺都只是无济于事。

想要彻底占据这具身体，成为独一无二的柳清明，这明明是他一直以来的目的。

他绝对不是一个喜欢分享的人，而柳清明和他共用一具身体大大影响了他的计划，他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可是在柳清明真的离开的那一瞬间，他比谁都要恐慌。

他说不出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情绪，他只是很烦躁，柳清明属于他，不应该被任何人带走。

“我会将仙君带回来，不过现在我还需要一样东西。”思绪翻转压制间，徐飒垂眼道。

“什么东西？”

徐飒扯过外裳披上:“在那之前先告诉我，我出来时身边是否有其他人。”

柳振衣蹙眉，将出了青城的所有人都说了一遍，其中包括了徐飒所说的陈家夫妻。

“动物呢？”徐飒又问。

柳振衣摇头，他并没有看见徐飒的身边有跟着什么动物。

徐飒沉默了，半晌后开口道:“柳振衣，有没有一样东西可以为人重塑□□？”

柳振衣听他提出这个并没有感到意外，徐飒的情况他都知道，他只是不知道徐飒是野心增加想要属于他自己的一具身体，还是有其他打算，他斟酌着开口:“有，但是没有人可以拿到。”

“是什么？”

柳振衣冷冷看着他，道:“永生花。”

徐飒从未在原小说里听说过这种神物，听说真的有可以为人塑造肉身的东西存在不免有些惊喜，可柳振衣态度又明显不对，他立刻问:“永生花在哪儿？为什么说没有人可以拿到？”

柳振衣静静地凝视着他，眼底情绪褪去只剩无力:“得到永生花的人只需一缕魂魄就可塑造出崭新的身体，而这朵花只盛放在主人死去的那一刻。”

“我要的就是这个，仙君回来后需要一个新的□□。”徐飒根本不在乎什么主人死不死的，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柳振衣眼底的无力来自什么。

当柳振衣即将说出永生花主人的那一刻，一道惊雷响彻窗外，白光乍起照亮了整个房间。

白帝二字，像是要掩入这场大雨中。

徐飒愣住了:“白帝？”

柳振衣缓缓点头。

上古神兽白虎白帝，正是永生花的主人。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可能被战胜的人，不会死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盛放永生花？

作者有话要说：卡章断更了好几天，我对不起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