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渊见他如此，不觉摇摇头，“你跟从前很不一样。”

“我一直这样，是你不知道而已。”

前方路途曲折，两人在微风中消失，芦苇飘飘摇摇，似在欢送二人离去。

在许多年前，容弦还没有遇见千星的时候，在他双亲还在世时，他也常常对着父母如此，想要糖葫芦就抱着阿娘的腿假装哭泣，阿爹虽然嘴上说不能吃太多，却会在他假装哭的时候把小贩手上的糖葫芦全部买下来。

不久上天诸神与下届修道者大战，妖魔趁机攻占人间，包括容家父母在内的人间子民全部沦为食物。失去父母之后，他隐藏原先的性子，仿佛瞬间长大，加上对妖魔的仇恨，性子也从冷淡转变为偏执。

妖魔与修者一战，修者修为不及妖魔，死伤惨重也理所当然，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曲折，顺理成章得让人恐惧。到后来，修者寥寥无几，在意识无法与上神对抗之后，选择将修为藏于佩剑中，给予人间子民反抗妖魔的力量。

对妖物深入骨髓的仇恨多年来从未消减，哪怕后来知晓修盐和睢漳交好，他也担心睢漳的妖物随时吃人。

仔细想来，他与秦时渊的矛盾就是从睢漳妖物开始，秦时渊主张教化妖物，让其与人间子民融合，与他主张对妖物赶尽杀绝不同。

秦时渊相信自己能教化妖物，而容弦亲眼见过父母被妖物撕扯吞入腹中，表面上，一个恭敬一个关心下属，实则谁都不听谁的，各自朝着自己的想法做事，后来诸多矛盾皆因此而生，修盐臣属因此灭亡。

孤山独立于房屋之间，河流顺其而下，流向东方。孤山周边平坦、气候宜人、河流交错，来往客船如同蚂蚁出动般，此处正是如今人间最为富庶之地灵岩。

下船的两人脸色难看，船家以为两人晕船，便打哈哈道，“二位公子，在岸上休息一会儿，咱们灵岩可好玩了。”

容弦瞥他一眼，冷哼道，“你要是划几百年的船，估计也笑不出来。”

一旁的秦时渊颇为赞同的点头，船家笑呵呵道，“要是能活几百年，我不成妖怪了，二位公子，记得多待几天。”

船家离开后，秦时渊终于忍不住，怒意压低了声音，“你徒弟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出来闲逛，又想给我找事情做。”

“你别生气”容弦只得安慰道，“看完这一个，咱们就远走高飞，让小倾找不到我们，如何。”

秦时渊：“首先，我不是你们学宫教出来的人，不懂你们怎么审查进入仙府的学子，再者我们修盐只剩下我一个，他不想着给修盐派几个人来，还指使我干这干哪儿，我没杀了你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对对对，你说的很对。”容弦也没法子，他们俩好不容易有独处的机会，那个便宜徒弟突然跑过来说学宫学子马上要进入仙府做事，让他俩帮着看看合不合格。

合不合格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要是再这样下去，秦时渊真的会杀了自己。

虽然如此，但容弦还是好奇，不知死活问道，“你身为修盐之主，审查学宫学子是本分，之前是唐易拒绝我派人过去，现在唐易不在，你又照顾我这么些年，小倾把你当自己人才让你提前来审查。”

“滚，”秦时渊接连被师徒俩气，他本来就不怎么勤快，更没有拯救苍生的宏愿，谁给他找不痛苦他就烦谁，既幼稚又无奈，最后垂着胸口，哑声道，“兄长和九衡要是在，你们敢使唤我，到底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唉！”

容弦：“也不是吧，是我让你做的事情他俩替你做了，你才觉得我不敢使唤你。”

随即，接收到一记冷眼，秦时渊骂道，“九衡说的对，九星学宫没一个好人，全是狗东西。”

“什么？”容弦问道，“狗东西，钟九衡说的？”

秦时渊没有回答，垂着胸口边走边气，还一边想念唐易和钟九衡，那是他一生喜悦悲苦，此时想起来，深觉悲痛万分。

容弦随即跟上，不知死活的拿着奏疏，跟上秦时渊念道，“林玉瑶，十五岁入学宫修习，至今二十年有余，天赋奇佳、聪慧有灵、处事有度，倾观之，可为一主……”

“不错嘛，小倾这么较真的人都能夸人，这个林玉瑶也许真的可以，睢漳不是没有仙府吗，我让她去哪儿，怎么样。”

两个人一会骂一会儿笑，路过之人不认识，瞧着这两个长得不错脑子却不好使的人，纷纷摇头叹气，颇为惋惜。

林玉瑶运气不错，别的学子遇到的事情都是什么妖邪作乱、恶鬼缠身、几百年的纠葛说起来能说三天，其复杂程度堪比登天，而她遇到只是两个妇人在街上撕扯，相对下来再简单不过。

灵岩原为赤元国，后妖邪入侵，赤元国太子吴霜得到千星庇护，入学宫修习后回到灵岩。灵岩与修盐不同，修盐仙府二十人能管理修盐上下事务，而灵岩却沿袭赤元国旧习，因此处理争端之事还是在衙门内。

容弦和秦时渊两人来到之时，两位妇人跪在地上，两人看对方不顺眼，要不是有人拦着，能马上打起来，两人皆是头发散乱，衣裙破败的模样，看的出来，容色都尚可，一个娇俏一个明媚。

林玉瑶身着学宫特有的白衣，在富庶的灵岩便是朴素得可怕，但也庄重得让人胆寒，两个夫人当下就不说话，静静地看向从前门而入的林玉瑶，跟她们一样年纪的姑娘来审案子。

赤元国太子如今的灵岩之主吴霜跟在他身后，也让在场的百姓知晓此人身份非比寻常。林玉瑶来得匆忙，不知灵岩之事，站在两妇人中间就准备问原由，随即被吴霜她推到座位上坐着，捂着嘴小声道，“拿惊堂木拍一下。”

林玉瑶看惊堂木不合适，随即将纤纤十指拍在桌上，屋子震动，屋顶上的瓦片几乎掉落，众人大惊，心道这姑娘力气也忒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