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新商国民用机在跑道上停下。
机上,六名军人正要推动捆绑墨惜言的推车,负责移交程序的中士皱着眉头制止他们。
他拿起身旁信号兵背着的卫星电话,拨通军用信道,“楚队长,我刚刚收到消息,移交程序取消。请问这条指令是否属实?”
单泪寒精神一振,来了!她翻开日历,确认今日的日期为3月8日,一小时前施延锋插进国安部电脑上的U盘,已经将通讯室的接线规则破解,便低声对耳麦说,“接口是8011,不要超过2分钟,立刻行动!”
施延锋缩在通讯室的角落,尽管他作为国安部的首席顾问可以正大光明地视察各部,但他仍忍不住一阵阵心虚,心跳快要蹦出胸腔。
听见微型耳麦里传来的陌生女人的声音,他竭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起身走到8011号接线员身后,“现、现在的加密还是之前用的RAS密码?”
接线员吓了一跳,转头发现是施延锋,忙问:“是的,您是来测试新的加密方式?”
施延锋扯起一抹笑容,“对,这是绝密内容,请给我一点单独的空间。”
接线员犹疑地看向其他空着的工作隔间,“您可以去别的……”
“还剩1分钟!加快进度!”
单泪寒疾声催促,她只能拖延这些时间。信号本质上是电磁波,她加大视话快讯的卫星信号强度以干扰军方通信,但创造120秒的延迟已是高级情报官的极限!
施延锋脑海中快速闪过刘小虎的样子,他巧言令色、喜怒不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三言两语就击破自己的心理防线。他极力回忆刘小虎对陈瑾桀骜冷血的样子——
“好声好语请你,你还来劲了是吧!?”施延锋骤然提高声音,指着接线员的鼻头,“我要用这台机器,还要跟你报备!?你耽误了我工作,承担得起后果吗!”
接线员脸上消了血色,无辜而可怜地急忙起身,就像那日的自己。
施延锋赶紧坐到座位上。
“30秒!”
他用大.腿挡住电脑机箱,戴上通讯用耳机,手上假装挠挠腿,将U盘插进USB接口中。
“10,9,8……”
施延锋点开文件夹,运行伪装成加密软件的AI语音程序。
[加载中……]
快啊快啊快啊!
“……3,2,1。”
“楚队长,我刚刚收到消息,移交程序取消。请问这条指令是否属实?”
[加载完成]
“执行你收到的命令。”
楚飞上校的声音传来,中士还想再问几句,那边传来忙音。
“报告长官,特殊移交程序已经在国内曝光了,”他的属下面色凝重,“恐怕是被议院影响,紧急叫停。”
中士点头,他是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军人最美好的品质。
“飞行员,启动飞机,返航新商。”
龙胜天瞪大眼睛看向重新启动的飞机,朝着飞机冲去挥舞双手,“你们在干什么!?停下!停下!”
杰哈·卡特尔嗤笑一声,“龙先生,螳臂挡车并不明智。”他转向鹈鹕军人,“启动地空导弹系统,破坏引擎。”
“是!”
红色烟火般的重型子弹在一片爆响中,从导弹铠甲车的炮管中倾泻而出,瞬间淹没了还未起飞的飞机!
新商国的士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重重热浪吞噬,飞行员惊声尖叫:“飞机遭到攻击!引擎已被破坏,无法起飞!”
“下机作战!”中士大喊,抬起木仓械率先冲出打开的机门,新商国士兵鱼贯而出,对着鹈鹕人疯狂开木仓,可他们没来得及寻找掩体就被重武器炸得四分五裂,飞溅的血液被热浪迅速蒸发。
墨惜言睁开眼,她前几个小时已经醒来,静静等待逃跑的时机,现在时机已经到来!
身上的捆带并不牢固,她用力左右摇晃身躯,连车带人摔在地上。她感觉自己如同一条快被焚烧殆尽的蛆虫,在地上拼命挣扎蠕动,挣出一条手臂后,将其余捆带解开。
她终于自由了!
可飞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飞行员被一颗炮弹击中,当场毙命。机内如同蒸炉一样不断加热,发出摧枯拉朽的断裂声,时刻有爆炸风险。
墨惜言心中默念几遍程逸酒的名字,仿佛她远在天边还能带来庇护,如果程逸酒真的是神,那虔诚如墨惜言一定不会在此处死去!
她挣扎起身,凭一腔孤勇冲出机门,可她在空旷的停机坪上就是一个移动的活靶,鹈鹕士兵顿时发现了跌跌撞撞的女人,将炮管对准了她!
“程逸酒!”墨惜言近乎绝望地喊出她的名字。
至少她从士兵交谈中听到了程逸酒还活着的消息,甚至以一己之力掌控了墨氏集团,墨惜言因此死而无憾。
杰哈·卡特尔瞳孔骤缩,想要叫停已经来不及,眼睁睁看着炮弹朝墨惜言袭去——
然后一炮轰飞了同样愣在停机坪上的龙胜天。
“啊!!!”
龙胜天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被炸上数米高空。
杰哈·卡特尔:“……”
他松了口气。
[FATAL ERROR 致致...致命错误——]
[危险因子,清除!]
墨氏电子会议室内,程逸酒脑子里响起熟悉的报错声,转眼间意识就被强制转移到焦土世界,龙胜天浑身焦黑地倒在远方,程逸酒看着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突然有了一个猜想。
焦土世界和现世的移动距离不是1:1关系,如果她能在焦土世界中移动,也许就能快速从新商到达鹈鹕公国!
她打开数据库,看见墨惜言差点被炮弹击中,心中涌上难以名状的情绪。
比心疼和愤怒更深刻,比爱更热烈,比恨更冰冷,是几近狂乱的执念。这股执念驱动着她,冲向伏在地面上的龙胜天。
“詹盛雪,告诉我改写焦土世界代码的方法。”
半人马从她的背后走出,低下头,金草叶桂冠再次掉下一片叶子,落入程逸酒手中,融入手心。
[2级技能-大脑计算机(待开发)]
[是否授权系统读取、改写您的脑电波数据?(同意/拒绝)]
程逸酒毫无迟疑:“同意!”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唐寻真面对源源不断传进电脑里的数据,忍不住露出笑意,求索苦修会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
绕过神给人类设下的界线,终于得以窥探已知世界外的一角。
很快,程逸酒的指令传来:“将我和龙胜天的意识对调!”
唐寻真不可置信,连忙阻止一旁的詹盛雪,“别这么做!龙胜天一旦用程逸酒的身份掌控墨氏集团,会对新商造成难以计数的破坏!”
詹盛雪对会长扬起安慰的浅笑,“您不用担心,我把那瓶冷冻液给了程逸酒。”
一旦注入体内,程逸酒就会陷入假死昏迷状态。
“不,我们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万一世界重启,我们的成果将毁于一旦!”
詹盛雪看着眼前急切的老人,手指迅速点在Enter键上,“啊,不小心按到了。”
唐寻真瞪着她,表情几经变幻,最终露出一个了然的复杂神情,颓然靠在椅背上。
“会长,别显得这么消沉,”詹盛雪拿出手机,告知胡晨将冷冻液注入程逸酒身体里,“您是智神最忠诚的信徒,理应展现出您的信心。”
……
……
从龙胜天倒下的身躯四周,涌现出如同代码一般的字符,朝着鹈鹕士兵的方向疾速爬行而去。士兵们不禁揉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等到字符缠上他们的腿脚,某种不可名状的虚无攥住他们的灵魂,他们甚至没能喊出一声“救命”,就变成一堆字符消失在空中。
连同装备一起,不留痕迹。
杰哈·卡特尔环顾四周,有些无奈,“詹盛雪哲士,你违背了最少操作原则。”
他靠近龙胜天,男人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他见怪不怪,望向远方,巡逻士兵已经押着逃跑失败的墨惜言过来。
“长官,我们发现这个人行迹鬼祟,怀疑她是脱逃的罪犯。”士兵用鹈鹕语向杰哈报告。
杰哈点头,“你们再拨一支小队给我,我要把她移交给‘坟墓’。”
墨惜言身上狼狈不堪,黑色西服与白衬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盯着杰哈·卡特尔,眼神冰冷。
杰哈上下打量她,“啧啧,墨氏集团董事长,招待不周,我给您赔个不是。”
“你下令攻击新商国士兵,不怕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墨惜言冷冷开口。
“哈!”杰哈伸展了一下脖子,“战争不会波及我,这便足够。千百年来,所谓战争不过是一个农夫的儿子,跋涉万里去杀死另一个农夫的儿子。”
“除非使用核武器。”
杰哈定定瞧她两眼,“新商国不会为了这几个人使用大规模杀伤武器,我向您保证,会给新商国高层应有的赔偿。”
龙胜天动弹了一下,捂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的棕色瞳孔无悲无喜,杰哈与他对上视线,心里蓦然一紧,总觉得龙胜天的样子有些怪异。
不会是一炮把本就不多的智商炸没了吧?
“龙先生,是否需要医疗援助?”
杰哈仔细观察龙胜天的表情,龙胜天没理他,转头看向墨惜言,墨惜言寒霜般的黑瞳对他充满轻蔑,他却忍不住扬起笑意,“墨惜言,你还活着。”
他庆幸的语气就像由衷地希望墨惜言平安无事。
“呵,”墨惜言冷笑,“纵然我死了,你也无法战胜程逸酒,你永远都是她的手下败将。”
“哈哈哈哈哈!”龙胜天仰天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从眼角笑出来,众人疑惑望着他,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龙胜天不再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墨惜言,把墨惜言盯得心里发毛。他向杰哈·卡特尔要求,给他和墨惜言单独安排一辆车。
墨惜言被戴上手铐,塞进一辆黑色越野车,龙胜天坐到她的身边,目光瞧着她尽显温柔。他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克制,和她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像是怕过于靠近让她受到惊吓。
究竟是龙胜天有毛病,还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她竟然觉得龙胜天现在看上去这么顺眼。
“程逸酒在新商国闹出了不少动静。”
龙胜天的声音也柔和似水,墨惜言浑身恶寒,竭力让自己保持警惕,“你究竟有什么意图?”
“意图?”龙胜天缩着肩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大概这是受雄激素影响,男人的手较之女人更为粗糙膨大,缺少美感,“和你聊聊程逸酒,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墨惜言沉默了一会儿,悠远看向窗外,“很好很好的人。”她值得所有最好的事物,在云海美景中自由畅游,不该被自己拉进权力丑恶的旋涡之中。
程逸酒轻笑出声,“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来救你。”
【墨惜言,我一定会救你出去,我们一起回家。】
墨惜言以为自己因太过想念出现了幻听,程逸酒的声音美如天籁,哪怕是幻觉也如此美好,滴进了她酸涩的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报一丝,更得好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