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也憋着一口气,三步作两步地跑下了楼梯。
很快地,在下一楼的楼梯平台,看见了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那人比江也走快了几十米,要不是江也站在高二一班门口的时候,往右边走廊看了一眼,都不会看到这里还有一个走得不紧不慢的人。
那人和高二一班在同一层楼,江也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好要走下另一侧的楼梯。
这个人全身都覆盖着应急灯的红,但江也还是从他身上,找到了熟悉的感觉。
这个人的背影,和那天江也在走进七名里时碰到的酒鬼很像。
那时候那个酒鬼差点摔倒了,还是左冬扶的对方。
红灯按下去的一瞬,那个人的身形却在江也的眼中越发清晰了。
直觉告诉他,面前的和那天的好像是同一个人。
江也一方面脑子很乱,但一方面行动上却清晰无比。
于是他想也不想,就这么直接追了上去。
...
“慢着!”
江也抓住了那人单肩背的书包带子,那人的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在最后一级阶梯上绊倒。
那个人没有回头,而是直接抓住被江也扯住的书包,想要把书包拽出来逃跑。
但江也怎能如他的愿,他死死拉住不放,同时另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那人的肩膀。
如果说江也原本只是四分怀疑,那么现在他对这人的怀疑变到六成了。
那人被江也搭上的右肩一沉,卸了江也的力,然后书包也不要了,来一招金蝉脱壳,重新拔腿就跑。
江也果断地把手里没用的书包往地上一扔,也追了上去。
那人专门往人多的地方跑——那是大门。
他身上穿着六中的校服,混入人群中江也就更难发现他的踪迹了。
江也一路追到了学校大门前,看着聚集在门外和门内的学生和家长,顿时感到举步维艰。
好在他凭借着身高的优势,越过身前的人头赞动,看见了那颗熟悉的脑袋。
那人唯一区别于周围学生的,就是他那头不长不短的头发。
江也双手往前伸,把人群艰难地打开了一个口子,他把自己挤了进去。
眼看着那人将要走出校门了,江也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要是走出校门,把校服外套一脱,就更加难找了。
人堆里的江也还在艰难前行着,眼睁睁看着走在前面的那人已经出了校门,那人越过一大批在门口等候的家长和私家车,往右边走去。
就在这时,那人脚下一滞,已经走上右边道路的脚又收了回来,脑袋蓦地往左后方转去。
他这样子过于反常了,江也也随着那人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一个身型修长的黑衬衫男人。
他靠着停在马路边的黑色轿车车门上,一边腿微微曲起,手里叼着一根烟,烟刚吸完,嘴里缓缓渡出烟雾。
黑衬衫男人的不远处,就是将学校层层围起的警车,那边的警车好像和黑衬衫男人无关,但他的淡定程度却和周围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想让人不注意到他都难。
看来刚才还在教学楼里时,江也听到的警车声不是错觉,但现在人多又杂,工会的人根本进不去,只能在校外艰难地维持秩序。
江也没理会这些猎罪者工会的人,他的心思都在那两个人身上。
如果江也没猜错的话,那个学生就是李家槐无疑了。
只是和李家槐认识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那个男人明显也是认识李家槐的。
因为李家槐朝着那个男人走过去了。
黑衬衫男人见了,也直起身来,面对着李家槐走来的方向。
这下,江也也不急着要去抓人了。他随着大流慢慢挪出校门后,看着校门两旁都是大空地,开阔无比,并没有能遮挡身形的地方。
于是他走到左边的保安亭,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靠在墙上。
他的面前还有几个在等家长的学生,好歹在某种程度上也减轻了江也的存在感。
他紧紧盯着李家槐那边的动静。
...
李家槐走到黑衬衫男人的身边了,他们开始说起话来,但是隔得太远,又太吵,江也听不见。
但是看那两个人对话时的姿态,能看出黑衬衫男人的地位是比李家槐高的。
这时候,江也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扯了一下。
他朝着左手边看去,就看到一头熟悉的白发。
“你不是要找人吗?”植宿看样子像是刚从里面出来,他问,“找到了吗?”
江也不知道对方问自己这个做什么,植宿看起来不像是这么关心别人的人。
“找到了......?”江也一边说着,一边往刚才那处看去,但是停着黑色轿车的位置已经没有那两个人的身影了。
江也皱眉,开始往右边的道路看去。
果然,李家槐又往那边去了。
而那个黑衬衫男人,也就在刚才,走到了江也和植宿的面前。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掐了烟,他很自然地伸手过来,接过了植宿的书包。
江也内心一怔,但是不把惊讶表现在脸上。
沈知聿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植宿身旁的江也,“认识?”
他问的是植宿,但植宿又反问了江也,“算是认识吧?”
虽然这两个人很可疑,但是一旁还有快要脱离江也视线的李家槐,江也在两者之间,选择了李家槐。
于是江也没回应植宿,也没在这两个人之间待下去,“我找到人了,先走了。”
江也离开,朝着身后的植宿摆了摆手。
...
“学校出事了,是你做的?”
“嗯,我把他们都杀了。”
“做得好。”
植宿没有说话。
沈知聿并不关心江也去干什么了,但植宿不一样,他的视线还放在朝李家槐追去的身影上。
沈知聿在原地等了一会,也没见植宿要走的意思。
“不走吗?”
植宿的眼中有点兴味,“你知道他的吧?”
他没有直说江也的名字,因为李家槐本来就跟他们认识。
除了李家槐之外,植宿口中的“他”也只有江也了。
沈知聿没有回答,而是低头看着植宿的侧脸,观察植宿此时的情绪。
植宿没等到沈知聿的回答。
他等江也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后,才抬起头,对上沈知聿探究的眼神,“昨天晚上,他不是和另一个人一起被抓去工会的吗?”
“你不需要知道。”虽然是很强硬的话,沈知聿的语气却算得上是缓和。
“他叫江也,另一个人叫......柯乐对吧。”植宿自顾自地说,“我改变想法了。”
沈知聿蓦地看向他,眼底翻涌着暗流。
植宿像是故意吊着,说到一半就不说了。
他率先迈开腿,朝着路边的黑色轿车走去。
沈知聿的喉结滚了滚,跟了上去,走到植宿面前给他开了车门。
植宿看了一眼微微弯腰的沈知聿,“你不问吗?”
“你怎么决定是你的自由。”
植宿挑起嘴角,“那你倒是别干涉啊”,他坐进了车里,在沈知聿关上副驾驶车门的时候,又说,“为什么柯乐会被关进监狱,难道不是你的手笔?”
沈知聿不说话了,他没有停顿地绕到车门另一侧,打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书包则扔到后排。
植宿撑着半边脸,他斜眼看着刚才江也离去的方向,“我可不知道抓走柯乐,对我们能有什么好处。虽然你在别人的眼里是‘神秘的会长’,但你可别忘了我们真实的身份是什么。”
“我们总要出去的,积分已经足够了,但是还缺人。”
沈知聿开着车,手握在方向盘上,“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沈知聿有没有把植宿的话听进去,植宿有些烦躁了。
“所以呢?”植宿皱了眉,追问道。
他真是受不了沈知聿这种什么都不在意的态度了,明明说好要一起出去的,现在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操心这件事。
植宿不想恶意揣测沈知聿的想法,所以他不愿认为是沈知聿变了。
他不依不饶地问道,就是想从沈知聿这里听到关于出去的想法,“所以你觉得江也怎么样?”
沈知聿眼睛平视前方,面无表情,“你决定。”
植宿的脾气上来了,他抬腿,往沈知聿的腿用力踹了一脚。
沈知聿像是没想到植宿会踹他似的,他没躲,硬生生受下了。
他踩着油门的脚一歪,车身一晃,又很快地被沈知聿稳住。
“别闹。”
明明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却被沈知聿表现得好像植宿在无理取闹似的。
植宿心头火更大了,他还想踹第二下,这一下他用足了力气。
谁知沈知聿不会给他第二次踹中的机会,植宿的脚踝被沈知聿攥住,在距离五厘米的地方被停住。
沈知聿单手抓方向盘,抓着植宿的脚踝一抬,植宿身体一歪,直接往后栽倒在了座椅上。
“喂!”
植宿连忙伸手抓住了门边,才没有失去重心。
沈知聿忽然松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整个人探了过来,他握着植宿的脚踝,另一只手按着他的膝盖窝,把植宿的腿折起,按在了副驾驶上。然后伸手拉出植宿那边的安全带,帮他扣好。
植宿曲起的腿踩在座椅上,他的身子被压着坐不直,于是猛地推了一把俯在自己身上的沈知聿,把他的脸扭向前方,骂道:
“看路!”
刚才的一系列动作,沈知聿并没有停车,车子还在匀速行驶着。
要是游戏里有交警,他们早就被抓了。
可沈知聿自己就是这里的警察头子。
植宿刚才踹的那脚并没有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气,他看着坐回去的沈知聿,咬着后槽牙,却不再对他说什么了。
一开始的时候,植宿会经常对他发脾气和拳打脚踢,但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动,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没消气,就像点火一般越烧越烈。
他和沈知聿有着各自的观念,并且谁也不服谁。
虽然两个人一个激进一个沉默,但谁都想让对方听自己的。
于是植宿从一开始的试图沟通,就到现在的放弃沟通了。
但是他没忘记和沈知聿的约定,他们说好了要一起从这个破游戏中出去的。
沈知聿也说了,会带植宿出去的。
虽然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植宿没忘,他不知道沈知聿会不会忘。
每次自己想跟对方商量关于通关的事情,沈知聿要么像刚才一样说“你来决定就好”,要么就是用“没空很忙”来逃避问题。
好像从始至终,只有植宿一个人在为如何一起走出游戏而着急,只有他在意这个问题。
植宿感觉自己真的幼稚死了,只有自己跟个小孩子一样记得那所谓的“约定”。
...
车外正好经过一处车祸现场,像是鱼钩一样,不由自主地引出了植宿心中那个不愿相信的念头,他越是想要压下去,越是不愿去想,这个想法就一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出来。
沈知聿他.......不会是,不想从游戏里出去了吧?
不可能。
这个问题把植宿弄得心烦,他认为是安全带勒得他心闷,于是他松开了安全带,换了一种姿势躺着,将自己嵌进了柔软的座椅当中。
“怎么又松开了。”
“别管。”
于是沈知聿也没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