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柳家的女孩有可能这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黛玉盯着屏幕之中医生对于该女子的诊断。

得知这件事情十之八九之后，网友们群情激奋。

其中有研究法学的网友在群情激奋之中给出了一个冷静，冷血的答案

“若想要让对方受到惩罚，得看当时的刑律是如何规定的。”

对于这条弹幕，很多人赞同，很多人点踩，如此有争议的答案很快飘到了黛玉的眼前。

法律的书籍黛玉自然是有的，只是平素并不喜爱，她往日更偏爱诗词，对刑律的了解仅仅限制于笞杖徒流死等五种当前主流的刑罚，还有一些刮胡子，剃头，做劳工等刑罚。

黛玉匆匆来到书房。《刑律》《名例律》往常，被束之高阁，如今拿出来，一时之间对刑律也梳理不清。

书到用时方恨少，人不知道就很着急，越着急，心越乱。看了半个时辰之后，绿竹担忧极了。

黛玉强忍住心神，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并未确诊，不可病急乱投医。

“张嬷嬷，带上我的名帖和牌子，给柳氏女请一名名医诊断。”

张嬷嬷领命之后带上几个小厮又匆匆往太医院去。

寥寥见她着急，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在我所在的21世纪，我们有一个说法就是万能的网友，万能的朋友圈，万能的互联网。若是寻不到实在的方式，可以向卧虎藏龙的网友们求助。”

黛玉看向直播间，是啊，最初的诊断是网友给的，刑律也是网友给的。

那名法学网友被顶了上来，她一目十行，指点着黛玉翻页，很快，众人就在她的讲解之中明白了——按照此时的刑罚，若是柳家女去状告自己的丈夫，需要先挨上十个板子，若是请了好的讼师，赢了这场官司，柳家女的丈夫将承受侮辱的刑罚——剃须。

无论是现代人，还是黛玉，还是寥寥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接下来就是各种激烈的质问。

“凭什么？凭什么！”

寥寥是个朴素的人，信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道理。她不怎么爱读书，更别提枯燥的法律。

她只觉得瞠目结舌“这样的法律是怎么定下来的？”

黛玉咬了咬牙齿“从前，我也不晓得，有这样的道理。天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法学网友给出了一个答案“很简单的道理，古代的女子不读书，甚至不知道这样的道理，只知道道听途说打了官司就得死，被无知，瘦弱，无权困在了封建社会的囚笼之中。偶然有惊鸿一现的强人，她们的昙花一现无法改变这样的惯性的力量。”

紧接着这位法学网友给出了一句略有些残酷的话“即便你这样的官家小姐，也不过是豢养的宠物，只能读一读女则，女诫。四书五经你是读了，既不能成为晋升的阶梯，反而让你疑惑丛生，可见你从未读明白科举的书，真正的晋升阶梯在外边。而柳家女，也不过是家畜罢了。谁会在乎家畜的看法呢？”

“我读过红楼，喜欢这种幻灭感。它常常警醒我，要清醒，要理智。”

说完，这人就下线了。

留下了一地的沉默。

黛玉面色惨白，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想到了柳家女嘶哑的声音，她，柳家的女孩知道自己命运坎坷的来源吗？她一定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或许觉得自己的命运不好，她或许觉得父母兄弟已经尽力......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未来会面对什么吗？知道的清楚吗？

寥寥匆匆地挂掉直播，来不及看回放，也没时间看私信。

人都有生而为人的骄傲，古代人也不例外，满腹才华的人更有清高孤傲之处。绿竹搀扶着黛玉回房，她面带着无可挑剔的担忧，找了紫鹃和雪雁。

紫鹃踌躇了许久，匆匆去了怡红院里，被袭人阴阳怪气一顿之后，见到了宝玉，宝玉一听说黛玉病了，急匆匆赶来。

寥寥着急但没有办法，这也是第一次，黛玉抗拒沟通。

那个，法学网友的言辞太过激烈了。

绿竹见紫鹃带来了宝玉，想起张嬷嬷说过的话，连忙跟了进去，紫鹃不允许她过去，两人拌了几句嘴，又不敢大声。

绿竹担忧极了“姑娘如今年纪也快了......”

紫鹃跺了跺脚“可是姑娘要高兴起来才好。”

宝玉蹑手蹑脚地进来，见黛玉窝在塌上，他将脸挪到黛玉的面前。

突然之间天降一个大脸。

黛玉转身。

宝玉扮了个鬼脸对着她作怪。

如此几番之后，黛玉着实有些烦躁。

“别烦我！”

宝玉委屈道“好妹妹，我只想你开心一点。”

纠缠了几番之后，黛玉直起身问宝玉“你可知道京城之中柳家的女儿的事情。”

宝玉点了点头“原来妹妹是为了这件事情苦恼。”

他说起市井八卦也是头头是道，从柳御史看到有人参了自己女婿家说起，一直说到夫妻打架，再讲到柳家女被接了回去。

宝玉见黛玉眼睛之中含泪，心痛至极。

“好姑娘，人各有命，仔细你的身体。”

黛玉问“我读了刑律，若是柳氏女状告其夫，其丈夫要被踢掉胡须。你若神通广大，可否告知我，这是凭什么？”

宝玉叹了口气“若你读那乌糟糟的书，确实会看见乌糟糟的世界，这便是那等蠹虫做得律法，我说了这些书读不得，不光你不要读，我也不要读。偏偏每日，父母催着。”

这话听着让人觉得快乐了一点，只是这点愉悦来得太过浅薄了。

黛玉又问“那你读出了什么名堂了？”

宝玉有些得意“我知道，姑娘们是珍珠。”

黛玉失望极了。

“你有如此答案，可见你我之间，并非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宝玉有些受伤，并不志同道合，又仅仅以朋友限定。

宝玉在男女之间的关系上领先于古代的许许多多的男子。他自诩关心关爱女孩们。

只是这种喜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是让人空空落落的，找不到落地的点。

就像，就像那个法学网友说的那样，像是对美丽宠物的喜爱。

肤浅，轻浮，幼稚。

这不是爱，但确实是喜欢，且不必苛求。

想明白之后，黛玉呼唤绿竹“绿竹，等张嬷嬷回来之后叫一下我，三日之后设宴，请姑娘们一聚。”

“表哥，我已经好了，绿竹招待一下宝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