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倾州，万宗城，玲珑客栈。

经历一路舟车劳顿，沈、顾二人终于抵达卫倾州边陲，于玲珑阁阁下客栈的地方暂且歇脚。

除去原本储物袋里的五块灵石，三百文钱，蔡卓然还附赠了五十两银子和三十块灵石。尽管几个月的赶路花费了一两银子，沈怆诗的钱包依旧充盈。

客栈一楼，往来旅客熙熙攘攘，小二忙得不可开交。饭菜香气唤起腹中馋虫，让沈怆诗不由自主地向邻桌看去。一席黑色布衣的顾南焱心觉好笑，微弯嘴角。

火红纱衣毕竟过于张扬，少女特地在临走前用所剩银两给顾南焱买了几套或黑或棕的素净衣裳。金红色的凤眸于一众暗色之中，显得愈发明艳。

身上伤痛尚未好全，他不甚在意。

他记得自己的目的：振兴神偷门，将玄机挫骨扬灰。卫倾州与魔界相邻，魔族顾氏处于人魔两界的交汇，跟随少女来此正合他意。

奇怪，明明魔族堕魔不会有任何副作用，我这只堕魔一半，为何......难道是玄机的诅咒所致？

生死道上走上一回，如今他已借着半步堕魔的余力正式踏入五境，只是目前灵力依旧透支，丹田中魔气的余韵提醒他，他在燃烧自己的命运。

隔壁传来谈论宗门世家八卦的嬉笑，中央说书人手捋胡须，折扇“啪”地打开，清了清喉咙。

“唉，大家好，在下今天要来说一段有关上古五神的故事。”

“嗨呀，上古五神的故事大家伙都听腻了。”隔壁桌的客人摆手摇头，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无非是什么天机铁面判忠奸、洪荒神通录、玄机恶行传之类的，不如说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哟，爱～情～故～事～，你小子好这一口啊。”同桌人嬉皮笑脸地打趣，眉飞色舞意有所指，二人推搡打闹，一团和气。

“这位客官，这次的故事保证与众不同，你且听我娓娓道来。”说书人慢条斯理地扇动手中扇子，面带微笑胸有成竹。

“话说一万年前，天地一片混沌，光影两位创世神诞生世间，他们创造六界，任用六神，这六神分别是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折扇合起，说书人眉飞色舞。

“今儿个我要讲的，便是玄机魔神。但这故事啊，和大家平常听到的不一样。”

“世人不知啊，这玄机魔神本为凡间少年，本因身负半魔血统遭人唾弃，被村民百姓绑上火堆，命悬一线。”

略显讶异地挑眉，顾南焱瞧了一眼桌上刚来的菜肴，夹起肉片放入沈怆诗碗中：“真稀奇，竟有人替那魔神讲话。”

“也不完全吧，听起来还蛮像一回事的，兴许这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沈怆诗托腮，懒洋洋地夹着饭菜，放空脑袋注意那说书人的故事。

“眼看那火星子飞舞，突有人天降，救下少年玄机。百姓定睛一看，嚯，这正是象征光明的那位创世神。”

“且说那少年玄机跟随创世神，也算耳濡目染，四处行侠仗义，到还算正直。怎料那魔界魔气不断扩散，竟不知不觉间侵蚀人天二界大片土地，魔族本身也因此出现不少走火入魔之徒。”

“玄机魔神还会做好事？放屁！世人谁不知道他滥杀无辜，连自己的族人也不放过。”却是另一桌醉酒的大汉骂骂咧咧站起身来，粗壮的手臂直指说书人。

“唉，这位老兄是话糙理不糙。你看那其他几神都是灵珠转世，偏偏他一个人魔混血的杂种也成了神。听说他模样俊俏，怕不是靠那些个～不干净的方法成的神。”嬉皮笑脸的邻桌男子接过话去，满脸调笑。

“别污蔑创世神大人，大人肯定是被他装可怜骗到才做此决定。”

大厅里满是骂声与讨伐，沈怆诗皱了皱眉头，低头饮茶，抬眸对上顾南焱金红色的双瞳。

“小诗，你觉得呢？”顾南焱开口询问，目光飘渺移向远方，唇边泛起追忆的笑，判不出是苦是甜。

“我嘛....我只是觉得，如果玄机魔神做错了事，大家应该拿那件事来指责他，而不是什么身份血统。”少女犹豫着开口，眼神些微闪躲，“但如果你介意.....”

“我不介意。”男人回答得干脆，头向少女靠近，浓度变淡的绯红眼影此刻清晰可见，他嘴角含笑，“我的恩怨无需绑架你的感受。”

“——而且，我也是他们口中的魔族。”

说书人后退几步，用折扇挡下大汉扬起的飞沫，继续说下去：“玄机几番探索，终于找到魔气扩散的根源，决定将自己作为容器，吸收所有魔气，换得世间安宁。但他自己也因此收到魔气腐蚀，走火入魔，逐渐变得嗜血疯癫。”

“呸，那是他贪图火灵珠的力量。”大汉冲上前去，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勉强冷静些许，按得手指指节咔咔作响。

火灵珠，沈怆诗稍作思索，在原主的记忆里摸索出关键词。相传五行灵珠是由那位象征光的创世神创造，意在稳固五界安定，蕴含纯粹的灵力，据说后来化为五位神明。只有火灵珠因玄机魔神截胡，被破碎吸收。

“这位客官，这世间故事都是口口相传，你怎么证明我这故事并非真实呢？”

“其他神明皆为正统，偏偏他是凡人，还是个混了魔族血液的杂种。魔族侵略各地，如今被天族大人们几乎剿灭干净，他当然是恶人，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吗？”大汉鼻翼耸动，冷哼道。

呼吸一滞，顾南焱眉头微皱，手中筷子在碗边停下，显然对魔族几近灭亡感到疑惑，他目光移向那挑事的大汉，关注起事情发展。

“那我问你，据说千年前玄机魔神魔族大军压境，这你们可知道？”

“事实是，玄机魔神一夫当关，拦下百万军队，防止五界毁灭。”

“我呸。”邻桌男子急忙接过话茬，“那战争明明是玄机魔神主动挑起的，被天机和创世神共同制止罢了。”

“如果如此，那为什么创世神执一意孤行？若非创世神，他已神魂俱灭，即便这样，他也已无法步入轮回。”

“他做坏事怎么会让我们这些普通人知道？别拿他和创世神大人相提并论！谁听你这玲珑阁臭说书的胡说八道！！”大汉挣脱身边人的束缚，大步流星冲来，一拳将说书人打倒在地，四周有人打算前去劝架，客栈里乱作一团。

却见大汉醉醺醺地从腰间摸出令牌，高声大喝：“我乃卫倾付氏子弟，我看谁敢拦我？”

原本决定劝架的客人突然停下脚步，不敢向前。

握住茶杯的手略一颤抖，热茶翻滚，洒在手背瞬间红了小片，沈怆诗低头凝视桌面，眉头皱起，再次确认以将自己的修为伪装成二境前期。

沉寂间，人群里传来少年居高临下的质问：“小爷我付家的名声，岂是你一个家丁能玷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