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粘稠犹如云雾，奇异而朦胧，鎏金灵力印出符咒，争先恐后地钻入异兽眼瞳。沈怆诗眯着眼，伸手拉住言迟的右臂，将她从巨蛇视野中拉了出来。

“他的弱点，是角。”言迟疲惫地笑了一声，握拳的右手紧了紧，“我听说过这两把刀。”

沈怆诗闻声回头，不由屏住呼吸瞳孔猛地一缩。大抵是因为方才的进攻过于猛烈，言迟原本左手的位置空荡一片，地上崩裂的石块已分不清不是属于她的身体。

“我知道你，替魔族讨回公道的恩人。”

“城主对魔尊之位并未兴趣，若有需要，她会助你一臂之力。”言迟大步上前，握紧拳头摆出攻击的架势，“你们走，我来拦住他。”

“你说走我们就走，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何所乐勾起唇角，刀与烈焰在空中舞出绚烂的花。偌大蝠翼透出赤金的暗纹，宛若岩浆于血脉流淌，扇出的风惹得一头短发飞扬。

“既然你唤我一声恩人，就更不能留你独自面对这巨蟒。”垂下眼帘短舒一口气，茶色眼眸睁开时璀璨如阳。沈怆诗舒展金色的羽翼，令其上光芒愈发明亮，几片羽毛悠然飘落，掉在言迟肩上。

蛇果然寻着光将目标锁定为沈怆诗，一双巨瞳底凝集令人化为石像的诡异灵力，悄无声息地宣泄在她身上。

但不巧，沈怆诗免疫法术伤害。

若没有这么个近乎无损吸引仇恨的，一般人就算修为与异兽相差无几，也会被这持久的法术化为石像。

她迎着异兽的法术一路向上攀升飞行，引诱他抬头向上露出腹部的鳞片——那里还有她不久前留下刀身深度的刺伤。

被沈怆诗大胆行为骇得一愣，言迟反应过来领会其意，右拳用尽全力砸向那道伤口，几乎将整条手臂没入其中。

何所乐则用刀顺着被扯开的伤口沿鳞片边缘划开。没了鳞片阻挡刀尖，此刻的燃柳近乎削铁如泥，直接把伤痕拉长至一尺。

异兽发出吼叫，再度想起靠近地面的两人，蛇尾聚集泥土岩石形成尖刺，毫无章法地向两人发起刺击。蛇头依旧不依不饶持续向上，试图解决这夺目的光。

灵力涨幅还是太夸张了。

异兽浑身鳞片光洁如新，方才的攻击看似效果拔群，可对体长几十丈的异兽来说只是九牛一毛。

沈怆诗尽力躲闪，释放灵力攻击消耗，可比起增长只是杯水车薪。那蛇没有初时轻敌，攻势猛烈，眼中光泽愈发锃亮。

地面已被各式各样的巨石铁刺铺了一层，经烈火炙烤化为灰烬熔岩。看似排山倒海的水浪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实质伤害，就连寄生在他体表的藤蔓也没经过多少挣扎便扯断脱落，坠进地面的火海。

双翼扇动，沈怆诗在空中划出一道巨大的圆弧，拉扯着蛇背对其他两人，羽翼留下光晕熠熠生辉如一道流星。

失去头部感知，蛇尾攻势稍减，挥出的呼啸风声减弱几分。火红焰光突袭而上，擦着尾尖溢出的涟漪为异兽新添几道伤痕。

拳头旋即向蛇砸去，如法炮制震碎四周鳞片。

轰隆！蛇尾重重敲击地面，只拍击的气浪便将火焰尽数熄灭，地面剧烈震颤，裂开一道足以容纳数十人的巨大裂隙。

变故突显，还未翼举境的言迟遭受波及，坠入裂缝。

“抓紧我！”何所乐借蝠翼滑行，及时握住言迟的手。双翼掀起灰尘，淹没二人身形。

却听见越来越近的风声，烟尘中隐约有一黑点，下一瞬便变成两三人合抱大小的巨圆。

光芒——

漫天的金色洒满整个洞穴，就连城中百姓都能看到那犹如新生太阳般的灿烂光辉。随即是琉璃碎裂的巨响。

大概是下意识的举动，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挡在前面，就做了。

蛇尾自腹部穿透沈怆诗的身体，她该庆幸尾尖还未穿透到撕裂身体，可思想在疼痛巨大的冲击中不复存在，只是眼看着身体里的血顺着伤口向外喷涌，怎么用力也无法制止。

竟然是.....金色的血吗？

刺入身体的尾尖被莫名的金光齐着身体斩断，分不清属于谁的血液沿身体向下流淌，汇入蛇的伤口。

“凡族，吾并非巨蟒，吾乃神脉初生之神——坛。”

通体暗色的异兽便忽然有了开口说话的灵智，不动声色收回断尾，盘曲着居高临下，目光如炬：“蹩脚的凡族，愚弄吾的事，应该也做够了吧。”

如断线木偶般坠落，手腕手心的符文亮得骇人，大量涌出的黑白灵力放弃掩饰，交织磅礴涌入少女身上的裂隙。断尾四周生出肉芽，自顾自地生长，逐渐有了融入沈怆诗身体的趋势。

何所乐已拉出言迟，面色苍白地蹲在沈怆诗身边，不敢触碰她的躯体。回眸握刀，怒视高高在上的坛，抬手便向蛇身一扫。

断了半截的蛇尾尚未恢复，旋绕着磕了一下刀背，击偏何所乐的攻势，被她回转的刀刃削去一块鳞片，触碰刀背的区域显出隐约凹痕。

“想打败吾，凭你们几个未免有些痴心妄想。”坛说话时上下颚开合幅度并不大，来回吐出一人大小的信子，神情高傲，似在俯视蝼蚁，“吾本掌控大片疆土，如今却屈居于此，千余年失去灵智，助凡族生存，当真可笑可悲。”

坛的尾巴上下晃动，击打地面扬起尘土。祂不紧不慢俯下身子，硕大而灵巧的脑袋接近沈怆诗，黑眸收起些许傲气，深处如同蓝色的荧光海洋。

“....坛。”近到足以听见祂伸出信子的“嘶嘶”，言迟的声音不自觉发抖，心脏几乎要跃出胸腔，拳头却依旧握紧，“你想做什么？”

“是神脉的味道，吾已经很久没闻到过了。这金光....还有吾的尾巴。后辈，你究竟.....是什么人？”坛的动作顿住，对旁人的声音充耳不闻，即使没有眉毛的脸上也能看出近乎皱眉的不解。

莹白巨角流过另一种色彩，在两人制止前注入沈怆诗的躯体，使她恢复神志，挣扎着半蹲站起。

浑身乏力疼痛，沈怆诗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把刀向下插入泥土，握刀的手太紧，以至于被刀柄的防滑纹路硌得生疼。

挡刀的事.....果然以后要尽量避免这种场面。这家伙又是何方神圣？明明受伤也不轻还强装威严.....骗骗其他人还行，可骗不过吞噬之体的神识。

识海混沌，她努力组织语言，在坛耐心而疑惑的目光里开口：

“我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