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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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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冰箱前的吴微之心里猛地一惊,刚才阿愿看着泳池……让她去拿饮料……

她……

“三姑!愿愿在花坛和泳池那边!”吴微之都来不及扔下手里的白月季,快速跑出去!

方才陈愿站着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众人看去,就见室外泳池里飘着一团白色的东西!

像是一个人!

是陈愿。她好似在水里睡着了。

她雪白的裙子浮在蓝色的水面上,被阳光镀了一层灰色,看起来诡异极了。

像是一朵白色的月季,盛开得正好,还没散发出香气来就要随着流水逝去……

吴微之吓坏了,她大喊着陈愿的名字,跳到了水里!那朵于她手里没送出去的白月季,因为主人的恐惧,只到此刻才随同跳水的主人一起淹没到水里。

吴微之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大的力气,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陈愿拽上岸的。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画面,就是体育课上老师教急救人工呼吸的画面。她将陈愿放平,俯身去给她做人工呼吸……

陈愿醒过来后,只对众人说自己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游泳的时候失去意识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大家顿时没了玩的兴致,纷纷离去。陈文慧见大家都有点扫兴,给每个人都包了一包伴手礼,送大家出了陈家。

吴微之是最后一个走出陈家的,她在换了干燥的衣服后,不知怎么的,忽就想起来那朵开得正好的白月季,还在游泳池里。

她不想那朵花就这么烂在水里,结束绚烂的花期。

虽然那只是一朵花,可因是吴微之没送出去的花,这朵花在如今满是担心的吴微之心里,这就不仅仅是一枝花。而是一个可以继续下去的绚烂和憧憬。

她走到泳池边,将那朵孤零零的白月季捞起来,去厨房拿了一只高脚杯,将白月季插在里面的递给了陈文慧:“三姑,这个我摆在这里,好么?”吴微之指了指餐桌面窗户的位置。

那个位置是陈愿平时吃饭的位置。

陈文慧猜,这应该是吴微之特地帮陈愿采的,为了让愿愿开心一点,于是点头道:“好漂亮的花!我一会儿上楼摆到愿愿的写字台上。看书的时候看看,心情该是也会好些。”

吴微之点头应着,这才出了陈家。

那时候吴微之的家离陈愿家不远,她走出陈家五分钟后,越想越不对,于是又掉头跑回去。

因为她发现了一个问题,游泳池里的陈愿根本没有换泳衣,怎么会是游泳溺水的呢?当时陈愿穿着的那条白裙子,吴微之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那条裙子是高一那一年,陈愿的母亲霍淑月出国考察时,给两个姑娘带回来的礼物。

吴微之不敢去想,她只是拼了命地往陈家跑去。她怕陈愿是特地换上了这条裙,跳到水里去的……

“你怎么回来了?”陈愿看着气喘吁吁的吴微之问道。

“我……无聊……没意思,想和你说说话。”吴微之说谎了,她只是担心陈愿做傻事。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陈愿别过头去,望向窗外,不再看吴微之。

她发现吴微之说谎了。

如果吴微之只是觉得无聊,那应该慢悠悠走回来,怎么用跑的呢?吴微之满头的汗直往下淌,整件上衣有一半都被汗浸透了。吴微之为什么说谎?她可能猜到了自己为什么会落水……

忽然一个拥抱结结实实地贴在陈愿身后,她甚至能察觉到对方身上滚烫的热息包裹住了冰冷的自己。

吴微之从身后拥住了陈愿,双手圈住她,十指并拢交叠在一起,想要将她捆住。哭着说:“愿愿,你要不要哭一哭?把我肩膀借给你?”

从鬼门关跑了一遭的陈愿原本觉得自己应该是冷寂的死感,她没有什么求生欲了,却在被吴微之抱住的时候,忽然觉得周遭生出了很多“生的期盼”在牵绊着自己,让自己去追窗外的日光。

“你说话,你快说话呀!你别吓我!愿愿?阿愿?陈愿!你快说话!理理我,好不好?”吴微之哭了起来,脸上的泪和汗混在一起,她已经顾不得好看不好看了,只是觉得她想得到一个肯定,她想让陈愿说一句,自己没事。“你想哭就哭,你哭出来,好不好?”

“我不想哭。”陈愿抬眸望着窗外刺眼的阳光,感受着16度空调房里自己身后传来的38度的热量,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伸手握住了吴微之紧紧扣着的手掌,看下去,只见之之交扣的十指都勒出了青筋。她是有多害怕自己做傻事啊……

是那样一双看着虚弱无力的小手,在地狱门前奈何桥边,用力地将她扯回来的。

陈愿忽就笑了,“你到底是想让我哭,还是你想哭?”

在听见陈愿的话后,吴微之才敢大喘了一口气,松开了手。所以阿愿能这么说话,是不是就不想做傻事了?

“噗通”一声!吴微之跪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的腿酸软得没有力气在站着了。

“你怎么了?”陈愿转身,跪在吴微之面前。

吴微之“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她说不出自己怎么了,就只是觉得方才自己吓坏了,只想哭着将那些恐惧释放出来……

陈愿看着吴微之,她嘴角扬起了一点,笑了笑。之之这样哭的样子可真难看,都不像她从前眼里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她们从小就相识,一如今天宴会来的石柘、张哲辉、蓝靖雯等,他们的父母相互都认识,从小都是在一个学校上学,一起长大的。陈愿曾经平等地将他们每一个人都当做朋友。

从这一日,这一刻之后,她看待吴微之与旁人不一样了,因为只有吴微之回头,跑来问她,“你要不要哭一哭,我的肩膀借给你”。

是吴微之第一个跳下水,把自己拉回来,是她给自己做的人工呼吸。

其实,在溺水无法呼吸那一刻,陈愿就后悔了。她不应该躺在泳池里的。她想活着。

陈愿脸上浮起的笑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难过的表情。

看着吴微之哭,自己也放肆地哭出声来。

从前她压抑了太多的情绪,她以为只要她冷冷地对待父亲,释放自己的不满,就是把那些情绪都发泄出来了。

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她不过是在长长久久地压抑着自己的情感,而后让这种压抑吞噬了自己,直到泳池的水吞噬了自己……

陈愿抱着吴微之,原本是要安慰吴微之的,可不知怎么,她就靠在了吴微之肩膀上,大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很大,大到别墅里的每个人都听见了那种悲惨的哭声。

不知陈愿哭了多久,吴微之只记得,在印象里,天黑的时候,天幕中了一轮极明亮的月亮。

明月可爱,将清辉洒在了写字台上的那朵白月季上。那朵花仿若感知到了如练月华,萌生了与光同尘的心,焕发了勃勃生机,开得更盛了。

她拍了拍抽泣的陈愿,弯了弯嘴角,问陈愿:“还哭么?”

陈愿看着吴微之湿润的眼睛和窗外的圆月,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释怀,她说:“哭够了。”

她看着这个给予她重生机会的女孩,发自内心地觉得,之之的笑容可真好看啊。也是第一次,陈愿对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是依赖。想依赖她。如果可以的话,很久很久,没有期限。

自那之后,陈愿看吴微之就和别的朋友不一样了。她把吴微之当做自己最重要的朋友,没有之一。

而后陈愿休息了整整一周。过了一周,陈愿才去上学。

到了学校时,吴微之已经站在学校门口等了她半个小时。

陈愿朝着学校走去的时候,刚好路过了一对母女。

小女孩正和妈妈撒娇,说:“不嘛,不嘛。我就要你这个买菜的购物袋,是小草莓的!是我最喜欢的图案!”

妈妈拗不过小女孩,就将草莓购物袋里的蔬菜都放到另一个袋子里,而后小心翼翼地将草莓购物袋折起来,将布袋子塞进了草莓形状的包装里,郑重其事地递给小女孩,逗她说:“这个很宝贵的哦,是妈妈用过很久,传家宝一样传给你的包包哦。”

小女儿双手捧着,爱不释手地笑着。

陈愿远远地看着那对母女,停在了门口,没有动。

“想要?”吴微之走了过来,拉起了陈愿的手,逗她道。

没想到陈愿认真地点了点头。

“三块钱一个,我送给你!”吴微之知道,让陈愿满眼羡慕的、想要的,并不是那个袋子,而是小女孩妈妈对她的爱和看中。陈愿十八岁的生日宴会上,她妈妈托别人送给她了三万块钱的包包,在她心里,远不及面前小女孩手里拿的三块钱的购物袋。

后来吴微之并没有给陈愿买那个购物袋,因为吴微之家里出事了。

吴微之的父亲忽然出车祸,当场死亡。祸不单行的是,她们家住的房子被查封。没多久,吴微之就退学了。后来,她回到宁波。

好像从那场生日宴后,有人偷偷按下了快进键,时间飞速地过着,她们也快速地成长着。

时光流逝着,转眼间,就到了高三这年的平安夜。

冬季的平安夜里,这个城市没有飘雪,圣诞老人也没来敲门,酒店的房间里却充满了温馨。

酒店的沙发上,吴微之手里正在织着的这个草莓包包,和那日两人在学校门口见过的购物袋长得差不多……

这一夜,陈愿睡得好极了。她带着一个很甜美的期待,沉浸在梦里——她也要拥有属于自己的草莓购物袋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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