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晌午,阳光格外刺眼。
为了躲避日头的毒辣,大多数人喜欢赖在室内假寐。
一阵凉丝丝的秋风吹过,传播着桂花的恬淡以及生怕彼此听不见的窃窃私语。
二零七寝室内,纪钟歆正坐在床铺下的书桌前困得直耷拉眼皮。
反是仪梦楠双臂环胸,左右两旁的郑雪和温温示以同样的姿势,一起霸占着她温暖又柔软的小窝。
三双目光齐刷刷地俯视而下,包含不怒自威的愠意,看得纪钟歆头皮发麻,她不觉得身子一抖,猛然地抬眸。
仪梦楠翻腕扫了一眼手表,冷脸说道,“你要是现在主动交代呢,就还有半小时的午睡时间,否则咱们四个就这样耗着,反正我们仨下午可以混在队列里找机会偷懒,你要是休息不好,怕是熬不住吧?”
不用怕,以纪钟歆眼下坐着都能睡着的状态,她铁定是坚持不下去的。
因为被孙淼选去举牌,纪钟歆不仅成为了学院里大家茶余饭后热议不断话话题中心,她也因此和其他样貌出彩的女生们组成了一个单独接受单独训练的小方队。
从一个人换成一群人盯着的感觉想必是更加不好过的。
所以仪梦楠倒是不羡慕纪钟歆获得站在阴凉处吃苦的特权,她更在乎的是整个寝室的尊严。
作为纪钟歆接触最为密切的人,她们仨要是比旁人晚一步了解到八卦的根源,岂不是很丢人?
坚持着“折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鲁莽,仪梦楠同郑雪和温温三人真的是在咬牙坚持着。
纪钟歆倒是死鸭子嘴硬般地反问道,“交代什么?”
没了耐心的仪梦楠闻声化作了一点就着的小炮仗,她陡然倾身向纪钟歆咆哮着,“说你和隋遇,还有白衬衣以及那个戴帽男的关系!”
倘若不是温温与郑雪的合力阻拦,纪钟歆以为仪梦楠可以直接跳到她的身上,然后前后摇晃着她的肩不停质问。
心里虽是怕的,但纪钟歆的态度依旧不软,她避重就轻地说明了沈杄和隋遇与自己的亲属关系,倒是一字也不提许峙。
仪梦楠难得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住了亢奋的情绪波动,吊着半个身子追问着,“那剩下那个呢,他是谁?”
纪钟歆闪躲着眼神,下意识地垂眸,细小的声音里充满缱绻与温柔地回应着,“他就是他呀。”
一个无法甘心定义为朋友的朋友。
窗外的喜鹊仿佛窥探了心事一般在阳台上叽叽喳喳地多嘴。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屋子却任由着思绪在暗自翻涌。
下午军训开始前,纪钟歆等人是在彼此在搀扶下,打着哈欠来到了操场。
不同于冯亮一板一眼的严肃,负责规范纪钟歆走路仪态的本院学姐看起来就亲和许多。
王紫萱不苟言笑地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后,纪钟歆的精神便开始涣散,游离间她听见了冯亮在炎炎烈日下的一声怒吼。
吓得纪钟歆一抖,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王紫萱见状横眉冷眼地将她拉到一旁。
东南西北四下的风汇集在一处总比他物笼罩下的影子带来的凉爽让人畅快的多。
对流的空气吹得纪钟歆瞬间清醒,再看向王紫萱时,她紧张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学姐,对……”
认错的话说到一半,王紫萱却一把扯过纪钟歆坐到不会惹人视线的石阶上,换了一副和善的表情,“困了?坐这歇会吧。”
纪钟歆倒是猜不到王紫萱前后反差极大的表现暗示着什么。
她双腿蜷缩近胸前,膝盖上的手指搓个不停。
王紫萱的余光时不时地捕捉着纪钟歆的小动作,心里思忖着:这小丫头确实如孙淼说得一样,漂亮到不经意间的神色中满是楚楚动人。
“你叫纪钟歆?对吗?”
“嗯。”纪钟歆低语,点头回应。
王紫萱凑近来又问道,“会什么才艺吗?例如唱歌啊、跳舞啊,或者擅长什么乐器吗?”
纪钟歆愣愣地摇头,嘴角不自觉地瘪了下去。
“那你有什么小众的特长吗?”王紫萱倒像不死心似的追问着,她还特意强调了小众二字,隐约地希望着纪钟歆能够会意。
纪钟歆犹豫半分才试探性地说道,“我会骑摩托车,算吗?”
“算。”王紫萱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小众且狂野,但却不文艺。
背山的风擦着树梢呼啸而过,泛青色的枝条显然还不够脆弱,禁锢着叶片,无法放任它们悉数坠落。
鼓起的迷彩服包裹着泄了气一般的纪钟歆,她百无聊赖地磕着指甲“咔咔”作响。
王紫萱仍在沉默中思考着。
每年的开学季敞开着怀抱,迎接着大批量新鲜血液的涌入。
从校园到班级,乃至任何一个几人为群的小组织。
眼下大一的军训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其他年级的人私底下也在卯着劲地忙碌着。
王紫萱曾经也不理解为什么社团招新需要老成员卖力吆喝宣传,时至今天,她成为文艺部长后才明白——美好即是首要吸引力。
孙淼那女人自从见到纪钟歆的那天起便开始念念不忘。
起初,王紫萱对她擅自定下纪钟歆作为举牌团中一员的决策持不满意见。
但人的主观终究会被视觉改判,或许肤浅,却更趋于本心。
王紫萱见到纪钟歆时,也会控制不住地向她投去多一些的视线。
一众出挑的女孩子当中,纪钟歆却是有一张足以令人流转的脸,但她迷人的之处却是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
单纯又不失灵气,聆听时却能向说话者时刻传递着回应。
别的小姑娘会以为跟着王紫萱训练不过是走过场的形式主义,只有纪钟歆认认真真地听她说话,迷迷糊糊的看似不以为意,实则记住了她提醒过的每一个要领。
王紫萱公然带走纪钟歆到此处“偷懒”,队伍里无一人敢有意见,什么是奖励;什么意味着特例,众人心知肚明。
王紫萱深深吐出一口闷气,拍着大腿站起身,侧目朝纪钟歆摊开掌心,微笑着询问她,“加入我们文艺部好不好?”
期待所产生的温热感从胸前顺流而上到喉头,纪钟歆地睫毛上下扇动,如同她那颗不安躁动的心。
“学姐你确定吗?我可是什么才艺都不会啊。”
“不会也没关系,你看某些团体里也不是所有成员都会唱歌跳舞和说唱,你就当是咱们部门的门面担当。”
王紫萱自以为完美的说辞和类比,如同给了纪钟歆当头一棒。
她以为终于碰上了良人,可以借此实现她这一辈子永远无法实现的妄想。
刻板印象的教育下,纪钟歆自认为她长了一张极其符合“文艺”二字的脸,却不料无论何时终究不过是个花瓶。
褪色的苍山映衬出纪钟歆愈发失落的神色,王紫萱才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瑕疵。
然而过多的解释无疑会显得更加苍白无力,王紫萱撇过头,懊悔不及。
再看纪钟歆未缀过多脂粉修饰的妆容,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会化妆吧?”王紫萱再问。
纪钟歆左思右想片刻,一时间承认货否认仿佛皆不合适。
她的不语却没打消王紫萱将错就错的念头。
“我们文艺部看重的不仅仅是花架势,还需要符合审美的眼光,你可以做幕后工作,服化道对于院内的文艺活动同样重要。”
“这样吧,我给你留一个算作考察你是否合适我们部分的小任务吧。”
王紫萱挤出一抹不尽牵强的假笑,纪钟歆懵懂地问了一句,“是什么。”
“军训汇报表演的那天,你作为举牌员需要自备礼服,到时候你能以什么样的装扮出现在全校师生的面前将会代表你的品味是否文艺部的标准,所以现在无需多言,咱们拭目以待?”
期望从纪钟歆的心间转到了王紫萱的脸上,她神采飞扬地看着纪钟歆,不确定的语气里满是确定。
突如其来的小插曲打乱了纪钟歆单一而又乏味的军训生活。
当下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拒绝顺理成章地化为默认。
为了确保能让王紫萱满意,纪钟歆自然是要求助外援的,然而发给沈杄的消息直到晚饭后也未见回音。
纪钟歆盯着手机,备注为“HE”的聊天界面,对话框里却只有绿色光标在孤独的频闪。
仪梦楠从卫生间回来时,纪钟歆仍坐在椅子上发呆,她压下即将爆发的急脾气,无奈地又唤了一遍,“钟歆,再不走,上晚自习就要迟到了。”
思绪回神,仪梦楠恰好走到纪钟歆旁边,瞥见她的手机忍不住又问一次,“他到底是谁?”
纪钟歆赶忙推着仪梦楠往外走,嘴里念叨着,“他就是他。”
十八岁的仪梦楠不懂十八岁的纪钟歆,更难以明白,所谓的他亦如世间最浪漫的代号,无需过多赘述的身份证明。
夜晚风吹来大海飘摇的泪水,咸凉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许峙中午和沈杄一起被召回学校,忙了一下午,他好不容易才独自脱身。
回到家,扑面而来的麦芽香无意间加重了许峙的倦怠感。
客厅的地板上,前晚喝完未收的啤酒瓶错落有致地排放着。
许峙抬手揉着眉间,走向阳台,拉开玻璃门。
顿时,圈住了活动范围的空气开始无规律的流通,脆弱的花枝顾不上摇摇欲坠危险的晃动。
令许峙讨厌的潮湿再一次沾染到他的皮肤。
接到葛迪佳打来的电话时,许峙刚刚收拾完客厅,他瘫坐在沙发上,仰面阖目。
许峙:“怎么了?”
慵懒的男声充满磁性,传进葛迪佳耳中却变了意味。
葛迪佳:“你很忙?”
许峙:“没有了,怎么了?”
葛迪佳:“那他呢?”
“谁?”许峙蹙眉思索,“哦,你说沈杄?他应该还在忙,你找他有事?”
葛迪佳:“没有,不是我找他,是他找的我,你们没在一起?”
许峙:“嗯。”
“好吧。”葛迪佳无奈叹气,“他跟我说要给他小侄女做一条礼服,可是又没告诉我尺寸和数据,让我怎么做。”
许峙单身撑头,缓缓睁眼,“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葛迪佳:“年龄,身高,体重,三围,最好有照片,能让对样貌和气质了解个大概。”
“99年生人,身高168,体重98,三围……”许峙停顿,起身走进卧室,“我先把照片发给你,三围稍后告诉你。”
葛迪佳:“啊,好。”
【Rose:胸围34B,腰围61,臀围未知。】
纪钟歆收到许峙莫名其妙发来的消息时,她正在专心地逛淘宝,沈杄还是杳无音讯,她只能自力更生。
一时间不清楚许峙的用意,纪钟歆的心则是七上八下的。
【太阳里的星星:什么?】
【Rose:沈杄要给定你礼服,看一下,三围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二(明天)补更。
ps:至于为什么许峙会知道,后文会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