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摇摇晃晃又开出去几分钟，直到车窗外的市景远去，车上只剩零星几个学生，温锦故面对窗户站着，感到好多眼睛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下一站，温椿一中，请要下车的同学注意脚下，小心摔倒。”这四路车一整条路线上学校不少，为此特意改了语音播报。
“好，走了！”关且易潇洒站起身，书包斜挎上肩，这时候周围来了一辆轿车，车上载的音乐声音极大。
“大步向前走……”
三个人走到学校门口，四处望了望，看见了一中的公告栏，关且易又打发崔瑾瑜去打探消息。
“我们三个高一二班，其余没认识的，班主任姓王。”
“那当然了。”
三人上的初中算温椿第二的初中，好学校的学生自然不来差学校，就他们三个，不过也好，乐得清净。
“唉，想起英明一世的我就要困在这学校里，我就心痛，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宿舍时不时停水停电后，看着窗外的月亮暗伤。”关且易换了一种腔调，故作悲凉。
崔瑾瑜已经跑去打听小卖部的具体方位，商品价格，自然没机会欣赏关爷的演技。
温锦故笑笑，道:“今晚还回去呢！不然，我们关爷啊，可能要光着屁股上演刚才那一幕咯。”
温锦故涨红的颜色微微缓和，开着玩笑。
高一二班，班主任叫王云，是个中年妇女，从业经验三十年，因为全校出名的问题少年木从南留级，原本准备带高三的她特意被校方派来指导二班，她也打听到二班有几个中考成绩还不错的，所以算和学校双向奔赴了一下。
王云一早就在班里待着，看着布满灰尘，桌椅歪七扭八的课堂，眉头皱的紧。
几个女生挽着手，说说笑笑走进来，看见脸色阴沉的王云，叫了声王老师，各自举起了扫把。
“二班……”三个人按着校方贴的规划图，一层层找。
温锦故躲过一个飞出来的黑板擦，看着高二教室里打闹的学生。
温椿一中，矗立于温椿市二十年许，秉承着向阳花开的校训，送走市里莅临的众多优秀领导，校长良方不少，学生理解不了。又因为建在郊区，自然成了问题少年们约架的地方，风评极差，又因为位于四路公交线的倒数第二站，所以在学生堆里传开外号——占着倒数第二的倒数第一学校。
如果一定要我去一中，我宁愿去学挖掘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日后拆除一中有我一分助力。
温锦故回想起这些消息，好像是崔瑾瑜打探来的，当时中考结束选学校时，六位家长拼死抵抗，也未能阻挡三人前进的步伐。
一中学生多的是一只脚踏进技校，被父母强塞进来的、是爱的难舍难分，爱的奋不顾身的小情侣不二之地、也是各位精英老师受苦受难的地方。
“报告。”三个人齐声，站在门口打报告，一直低着头的王云也抬起头，看了看门口，又看看堂上，啧了一声，“进来吧。”
三个人动作麻利，找个干净凳子放下书包，就开始摆桌子，不一会儿已经整整齐齐。
“怎么才来这么几个？”王云看着花名册，左手拄着右手，右手扶着下巴，看了看来的学生，又看了看手表。
“算了，我们先点名，排排座位。”王云无所谓的翻开花名册，低头看着。
“赵风。”
“到。”
一个带着眼镜，梳着马尾的女孩气喘吁吁的在门口喊到，王云不满的瞥一眼，喊了声进来。
“你就坐第二组第三排。”
“李花月。”
“到。”
…………
“下一个，温锦故。”
说罢，几乎所有同学都转头，看着这位帅哥。
“这么高啊！我看看。”王云扫了几圈，像是下定决心。
“眼睛好吗？”
“挺好的。”
“那你就坐第三组最后。”
“好。”温锦故提起包，干净利落的坐下，剩那俩还站着。
“最后两个，崔瑾瑜，关且易。”
“到。”
“都挺高，坐同桌吧，倒数第二排，旁边再坐个方洛。”王云低头看着三个人的成绩，全都挺好，想不通为什么会来这。
“好了，目前就这样，有谁想当个官的吗？”王云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白纸，放到了第一排桌子上。
“往后传。”
“嗯？”座位上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都互相打趣。
“嗯？有谁以前当过吗？谁有经验？”
课堂上没人再说话，一时间静的可怕，和隔壁班打打闹闹形成对比。
“都没人说话，那就…温锦故，班长你先当着，日后同学们都熟悉了，再重新投票。”
“好。”温锦故站起身，此时那张“住宿意愿申请表”也传到了自己桌上，看着前头两个人潇洒的填上名字。
“那好，一会儿等剩下同学都到了以后，你让他们按着自己身高找好座位，有表吗？”
“有。”
“那就十五分钟以后，带着几个男生在博学楼一楼资料室等我，我们班定的快，先领书，然后这张表收起来放到讲桌上，等收齐送我办公室，我办公室在楼上，文科一。”王云吩咐完，文件夹夹到腋下，大步出了教室，良久，教室里才开始叽叽喳喳。
“哥，我们确定都住宿啊？”前面俩人转过身，拿着表。
“那当然，都是早上起不来的性格，那么长的路程我们得天天迟到。”
“哈哈。”温锦故笑了笑，也在表上填了自己名字，然后走上讲台。
修长的手指夹起一根粉笔，利落干脆的写下几个字。
一，进门先找座，对自己的身高要了解。
二，坐下先填表，对教室的讲台要熟悉。
“哇，长得帅，字也好好看。”
“对啊，好想要他联系方式。”
“人家肯定早有女朋友了，轮得到你？”
“我就说说。”
“帅！”关且易举起大拇指，给温锦故点了个赞。
“真帅，咱的代理班长。”
“低调，低调。”温锦故神情自若，朝着两人摆了摆手。
崔瑾瑜已经偷偷打开了薯片袋子，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双眼闭上，露出满意的叹息。
“吃什么呢？”关且易也把头塞到桌子底下，往崔瑾瑜薯片袋子里抓了一把。
温锦故则顶着全班女生投来的目光，闭着眼养神，时不时瞅瞅手表和教室门口。
陆陆续续有几个同学进来，看着黑板上的字，找着座位坐下，说实话，后排该是抢的凶的位置，自己身边却没一个人坐。
十五分钟很快在同学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里过去，温锦故站起身，走到讲台上看着摞了一摞的表格，“班任说要搬书，点名要几个男生，有要去的吗？”
“我。”关且易和崔瑾瑜率先捧场，站起了身。
其余还有几个，大概是教室坐的烦了。
一行人到资料室门口以后，看见早早等着的王云。
有王云如有神助，几摞书也快速搬进了教室，温锦故站在讲台上，手里拆书封的动作不停，三两下发了下去，垃圾扔到后排，才想起来要交的表，确认交齐，拿去了办公室。
“报告。”温锦故敲了敲门，办公室里只有个年轻的女老师，声音温温柔柔。
“找谁？”
“我找王老师，我来交表。”
“王老师啊，那个桌子。”那老师说着，手指向最里面靠窗的办公桌。
其实……如果可以，温锦故也不想在楼梯上遇见王云，然后又被带到办公室。
“依你今天所见，班里风气怎么样？”王云抬手一按，关了电脑。
“啊，都挺好。”温锦故又不能告状，只能搪塞。
“是本来就挺好还是和旁边那群臭鱼烂虾比挺好？”
“……”
王云说着，转过椅子和温锦故面对面。
“……”这我哪知道？
“你和你前面那两个成绩都挺好，为什么会来一中啊？”王云又打开文件夹，手指一路滑到三个人总成绩。
“我们三个……不想分开算吗？”
王云有些恨铁不成钢。
“其实，作为学校的老师，我说这话绝对不合适，但是作为一个教育者，我还是要说一句，现在课程还没开始，你们三个去好的学校，未来也多把握。”
“谢谢老师。”温锦故先鞠了个躬，然后开口:“其实没有学校好不好，只有自己好不好。
温锦故从后门进了教室，发现自己身边的两个空座上，中间坐了个女生，最外边坐了个男生，叫方洛。
“你回来啦？”那女生故作娇态，拉着凳子往温锦故凳子的方向挪了挪，温锦故没法子，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哎呦呦。”崔关两人用无法形容的眼神瞅着温锦故，嘴角都扬个弧度。
“今天我在公交上看见你了，老帅了。”坐在最外的方洛眼睛看着手里的十字绣，找准位置把针塞了进去。
温锦故和崔瑾瑜两人顿时僵住，那女生好像还挺有兴趣，转头看着方洛。
“想不想听八卦？”方洛突然把手里的十字绣放下，眼睛看了一圈，最后停在那个女生脸上。
“我知道，那个高二校霸的事对吧？”那女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重新转头看着温锦故。
“谁不知道他啊？我要说的是那位校霸留级了，好像就留在咱们班。”
“不会吧？”那女生兴致陡然，拄着下巴看着方洛。
“怎么不会，高二火箭班有个叫陈北的，和这校霸一直不对付，高一下学期放假以后不知道哪找的流言，说那校霸妈妈是个小三，说那校霸是个私生子，上学早是因为黑户，学校论坛都传疯了。”方洛见重新吸引到女神注意，手里的彩线换了个方向穿进织布里。
“然后嘞？”那女生问到，其余三个也有些好奇。
“然后第二天那校霸提个棒球棍找到他家去了，人让打的躺了一个暑假。”
“都这样才留级？不应该退学吗？”那女生又问。
“对啊，那叫陈北的为啥啊？”温锦故有些怀疑。
“哎呦，这陈北老神了，为啥进的火箭班，老偷考试试卷，就那次高一上册期末没偷成，赖给那个校霸，奈何人家学习老好了，学校压根不信。然后因为赖到人家校霸身上，结结实实挨了人家一顿，还从火箭班转到平行班了。”
方洛绣完一根线，重新从兜里抽出来一根，放进嘴里抿了抿，拿起针穿。
“然后，给陈北打进医院以后，陈北家长不依，闹到学校来了，但校霸家赔得多，家长都松口了，学校也没理由找一个学神麻烦不是？就给了个留级的处分。”
方洛黑色的线绣进熊猫图案身上，突然想到什么一样，“对了，长得老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