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瑾瑜坐在副驾，是崔母开的车，一路上叮叮嘱嘱，温锦故强拉着木从南上了车，和自己母亲一起坐在后排，眼睛斜撇着偷看木从南，看他只是看着窗外。
温锦故眼睛挪回来，看了看自己母亲，温母注意到眼神，看着他笑了笑，眼神问着怎么了。
温锦故摇摇头，眼神又挪向自己前方，看着车前的路，鼻尖绕着崔母车里独有的兰香，暗自叹了口气。
车一路开到了崔家饭店，崔瑾瑜不顾车还没停，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这孩子。”
“想他爸了。”
温锦故下车后暗暗打量木从南的神色，依旧如常，看不出什么特别。
“这是哪？”
“饭店啊。”
“回来啦？”崔爸在围裙上抹了抹手，笑的灿烂，闻声，温爸也从饭店走了出来。
“嗯，爹，这就是木从南。”温锦故拉过木从南，看着眼前戴着眼镜儒雅的男人。
“帅小伙，快进快进。”温父看着木从南，亲和的笑了笑，拉开了手边的门。
“哎呦，这妆化的小姑娘一样，快去洗洗。”崔父注意到温锦故的脸，笑了笑，催着几人去洗手。
“哥，你这头发怎么办？”崔瑾瑜和木从南洗完，站在一边擦手，看着温锦故弯腰洗脸。
“我也不知道，反正满头夹子。”温锦故捧起水用力搓了搓，也不知道洗没洗掉，但头发还是纹丝不动。
“你这样洗不干净。”木从南把纸巾扔到垃圾桶，制止了温锦故的行为。
“那怎么办？”
“有卸妆水之类的没？”木从南拉着温锦故直起身子，四处看了看，让他坐到了洗脸池边上。
“我妈应该有，我去要。”崔瑾瑜三两下出了洗手间，直奔着自己母亲跟前去了。
“我先看看你这头发。”木从南看着温锦故搓了半天没搓掉的妆摇了摇头，目光转移到了他头上。
“你看，麻烦不？”温锦故配合的把头往前伸了伸。
“不麻烦，但你说有夹子还是慢点。”木从南看了一会儿，上手拆了几个配饰，放到了洗手池边上。
“真是的，我给班里拿了奖耶。”温锦故绷着身子，尽量给前面人的动作提供方便，嘴里嘟嘟囔囔。
“来了。”崔瑾瑜直接捧了个化妆包跑进来，看着拆下来的一堆东西。
“放着吧。”木从南找着个夹子，抽了出来，那顶金黄色的假发也掉了下来，被他团吧团吧扔进了垃圾桶。
“就这么扔掉啊？”温锦故看着还露出半缕的假发，木从南已经离了他的脑袋，接过了崔瑾瑜找出来的卸妆水。
“怀念啊？”木从南用力甩着玻璃瓶，保证能浸湿手里的化妆棉。
“没有没有。”温锦故打了个寒颤。
“抬头。”木从南合上盖子，抬起了温锦故的脸，化妆棉擦上了他的额头，擦下一片片粉底。
“我去……”崔瑾瑜看着化妆棉上的东西傻眼。
“我去，说什么我脸大，给我上了三四泵不止，后面又补来补去。”温锦故抬起脸配合，嘴里不依不饶。
“好了。”木从南重新洗了洗手。
“多谢了。”温锦故站起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吧，吃饭去。”
温锦故拉开个椅子按着木从南坐下，又拉开紧邻的一个坐下，对木从南疑惑的眼神笑了笑。
“这，老三呢？”崔爸一边上菜，一边推开缠上来的崔瑾瑜，又一边打量木从南。
“易易让老二拉走了，说什么补习班。”温母脱下羊毛衫外套搭到椅子上，随后坐下。
“这个老二真是，我去打电话，老温啊，你端下菜。”
“这……”木从南指了指温爸身上的围裙。
“我爹不会做饭，估计给我崔爸打的下手。”温锦故端过一边的杯子，挨着座位倒茶。
“……”木从南看着温锦故忙碌的背影无语了。
“喝什么啊？茶还是？”温锦故倒完一圈，举着手里的橙汁看着木从南。
“水就好。”
菜差不多上齐，今天是工作日又是下午，店里的几个客人被服务员招待了，两位忙碌的父亲也得空坐下。
“给。”温锦故端着水递给木从南，然后摸着椅子坐下，看着木从南笑了笑。
“这老二啊，就是让逼得太紧了，我看孩子都不愿意说话了。”崔爸端起杯子吹了吹，实在生气又放下。
“对嘛，我刚刚就是让黄主任拦住了，不然就赶上了，赶上就拦下来了。”崔母端着盘子接过崔瑾瑜夹的菜。
“小南，别客气，喜欢吃什么就多吃一点，当自己家。”温爸转了转转盘，眼神扫过一道道菜。
“谢谢叔。”木从南一面招架温锦故夹的菜，一面和温爸道谢，有些应接不暇。
“你喜欢吃鱼吧？”温锦故看着自己对面的糖醋鱼，手扶上转盘，看着木从南问到。
“都行。”木从南看着盘子里已经堆了一个小山的菜式，先喝了口水。
“给。”温锦故把挑完刺的鱼肉夹到了木从南盘子里，然后把自己盘里的刺倒了出去。
崔瑾瑜暗暗看着两人举动，筷子夹起一块芹菜，咬的嘎吱作响。
“你自己不吃吗？”木从南塞了一口鱼肉，外酥里嫩，的确好吃。
“我吃了啊。”像是见证自己一样，温锦故夹起一块锅包肉送进嘴里，看着木从南。
木从南眼神挪开，嘴里的食物咽下，又夹起盘里的。
“这孩子胃口真好。”崔爸一直看着温锦故投喂，木从南也不挑，全盘接下，还不挑食，看的他眼睛都直了。
“你看看，这孩子还不挑食，哪像你们三个。”崔爸看着木从南出声，崔瑾瑜当下立马反驳。
木从南的筷子停下，呆呆的看着崔爸。
“哎呦，你看你。”崔妈打了崔爸胳膊一下，嫌他不会说话。
“你别多想，我崔爸应该有些投喂癖，看你吃的香而已。”温锦故又给他夹了一块挑过刺的鱼肉。
“……”
到底谁有投喂癖？
“怪我怪我，这孩子多大了？”崔爸低下头笑了笑，随即又问到。
木从南刚要回答，被温母截胡。
“我也可喜欢这孩子了，看着就乖巧。”
崔瑾瑜呆了，哪里乖巧了？
“比我们锦故小两个月。”温母看着木从南笑了笑，木从南也回了一个笑，但估计不太好看。
“那不得了，这么巧？”温爸喝了口茶，开口道:“那这几个孩子都差两个月嘛。”
“对了，锦故十二月，小南二月，易易四月的，瑾瑜差不多算进六月。”温母又开口道。
“你可以自己吃吗？再夹我吃不下了。”木从南有些胃胀，实在吃不下，但长辈面前又不能不懂事。
“吃饱啦？”温锦故塞了口菜，半晌才问道。
“嗯，我不吃了。”木从南解决掉盘里最后一点，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温母，正笑吟吟的给崔瑾瑜夹菜。
“你不会生气吗？”木从南眼神直勾勾看着对面，悄声问道。
“生什么气啊？”温锦故有些不解，直到顺着他眼睛看过去，才知道其中原由，眼神暗了暗，考虑怎么回答会好。
“我又不会吃醋。”温锦故打算答非所问，“再说了，我妈妈就是这种性格嘛，反正喜欢孩子。”
“那为什么只有你一个？”
“哪里只有我一个了，这不是有那俩嘛，现在还加个你。”温锦故放下筷子，看着木从南，“对吧？”
木从南没再回答，眼神挪开，手边的手机亮了亮。
“怎么了？有事吗？”温锦故看着木从南变换的表情，有些诧异的问道。
“嗯，我先回去了。”木从南说着拿起手机，背着书包站起了身。
“谢谢叔叔阿姨，我改天再拜访，现在有些事情。”木从南站起身，朝着一桌长辈。
“锦故啊，送一送，一个人不安全。”温母笑了笑，“下次再来啊小南。”
“我看你一直看时间，又一副要迟到了的样子。”温锦故擦了擦手，坐直身子，又喝了口水。
“急的话，我送你？”
“不用了。”木从南又不急，自顾自拿着书包往外走。
但温锦故看着像是生了气。
“很急吗？急的话我让我妈送你？”温锦故拿着衣服匆忙站起身，跑了几步追上。
“不急，我自己去就好，你回去吧。”木从南背好书包，把温锦故推了回去。
“小南走啦？”温母看着温锦故回来，问了问。
“嗯，他回去了。”温锦故伸了个懒腰，桌上人也都吃好，饭桌被交给了俩孩子。
“锦哥，南哥去哪了？”崔瑾瑜抱着一摞盘子，跟着端了一摞碗的温锦故走进后厨。
“回家了吧？”温锦故把盘子泡进水里，拿过抹布递给崔瑾瑜。
“我看着不太对啊。”崔瑾瑜接过，倚在厨房门口，看着温锦故洗碗的背影。
“怎么说？”
“就是感觉不太对，你还是问问吧。”崔瑾瑜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走出去擦桌子。
温锦故的动作停下，他也感觉不对，打算洗完发个信息问问。
“都一个小时了，也不说回个信息。”温锦故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看了看，停在自己问的那句到家了吗，时间是一个小时前。
温锦故想来想去，还是打算打个电话，拨了过去。
木从南捧起水洗了洗脸，眼角猩红，手里握着那张药单，甚至来不及放下，纸单已经被水打湿，黏糊糊的粘在手上。
“喂。”木从南麻木的接起电话，那头温锦故甜腻的声音撕开道口子，钻进他轰鸣的耳朵。
“嗯。”木从南衬衫湿了一大半，靠着洗手台滑下来坐到地上，耳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剩下的手抱上蜷起的腿，整个人缩到一起。
“在哪里啊？到家了吗？”温锦故站起来走了几步，嘴角笑呵呵的，然后走到了客厅，温父温母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没，没到家。”木从南情绪不对，声音沙哑，带着些绝望。
“怎么了？”温锦故听着着实不对劲，语气带上些紧张，“你在哪？”
“医……院。”木从南心脏刺痛的很，头埋进腿间。
“你在医院干嘛？”温锦故匆忙换着鞋，温父温母也听见了，担心的眼神转了过来，但没说话。
“我……”木从南实在没有力气说话，抱着自己的动作紧了紧，肩膀甚至有些颤抖。
“你去医院干嘛？身边有人吗？一个人吗？发个位置给我，我现在过去。”温锦故跑出家门，手指按上电梯按键，有些急躁连着按了好几下。
木从南拿下手机，发了个位置过去。
“师傅，这个……第三人民医院。”温锦故麻溜的跳上车，把手机递给司机，司机看着手机上的地图，离得不远。
“去精神病院啊？”司机放下手刹，车缓缓开动。
“精神病院？你在精神病院干什么？”温锦故捏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静静等着对面回复。
只听见些粗重的呼吸，微微颤抖。
“你要过来？”木从南甩了甩头，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声音沙哑。
“嗯啊，看你身边没人，你一个人在精神病院干什么？”温锦故被刹车的惯性向前冲了冲，手挡着副驾驶的座椅，静静看着前面那个长达六十秒的红灯。
“不，不用，林枫会过来，不麻烦你。”木从南扶着地板往上坐了坐，仰着头靠在洗手池边上。
“林枫啊……”温锦故听见这个名字的刹那，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呼吸有些困难。
“嗯。”
“那你到家发个信息给我。”
“好。”电话挂断，温锦故还是紧紧贴在自己耳上，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一副了然的样子。
“还去吗？小兄弟。”
“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