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业的助理要将总裁大人的失态忘到脑后，李利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淡然将资料放在桌角，静等司逸想要翻阅时随时都能看见。

难得他这么关注一个人，李利叮咛道：“司总，您看的时候，压着点火气，看完之后再做定夺。”

桌上薄薄的几页纸，看似分量很轻，却承载着司逸看不见的那二十几年中，湛云音的生平。

司逸指尖在触及纸张那刻，内心稍作挣扎，感性大于理性的那刻，还是掀开了一角。

写字楼走廊的灯忽明忽灭，一如司逸的心情如做过山车般起伏跌宕。

在全网微博毫无话题的情况下，把苗头指向一位无作品且黑料模糊真假难辨的青年时，司逸已然察觉出其中使的弯弯绕绕。

只是......

司逸完全没料到，网上的言论仅仅是冰川一角。

年少时期湛云音常获第一，而湛光霁成绩平平，在庆宴上，湛家更多提及的是湛光霁，用人脉给他渡上一层金，灯红酒绿喜笑颜颜。而躲在角落自足自乐吃着蛋糕的湛云音，藏着被所有礼宾忽略的怆然，窥探着他人的人生。

明明本该同样站在灯光下，接受他人每句的祝福的应该是他。

他视线停在湛云音的毕业学校，一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反观湛光霁，砸钱入了一所优异的大学，可司逸浅浅读去，以湛云音的头脑，万万不可能考上这所学校。

司逸面色一沉，似是想到了什么，只觉得湛家真不是个东西。

他曾听母校校长与他私聊，说是一位成绩优异的少年明明已经报到本校，可在填报志愿时进行了二次修改，而修改的学校，正是这个名字。

再傻，也做不出自毁前途的事情，那就只能是湛家动了武力，逼迫湛云音就范。

再到后来，同时入圈，又是一对对照组，名校毕业的湛光霁顺风顺水，跌落沉泥里的只有不愿争抢反抗的湛云音。

他们以养育之名，要挟一位该活在鲜花祝贺的青年，一步步摘下他的光环，踢入尘埃。

应是喜欢，看见这些资料，更多的偏向于心疼。

司逸抿唇，耳边湛云音轻吟哼唱唤回了半分理智，他将调来的视频打开，巧合的是，直播中的湛云音正巧再唱这首歌。两方声音合到一起，青谬烟雨绣江南，一蓑红衣撑伞......

司逸眼眸睁灭间，又恢复了往常对外冰冷如霜。

李利暗叫不妙，先一步调起资料库中湛家的往事。

司逸沉沉道：“李利，查一查湛家。”

李利点头应道：“好嘞，司总。”

顺手，搜索顾家几位大股东的联系。

呀，叫他们干着不是人事，就那些腌臜事情放出来，足以引起全网暴怒，不管司总生气，他看着都莫名来气。

湛云音如昨日一般，挑着弹幕中出频率最高的歌曲，唱着唱着，弹幕间被优美的乐音除了夸就是赞，可单纯唱歌确实有些无趣，仅凭着用歌手招揽的观众，寥寥无几，是该要个法子换种乐子玩。

他疑问一出，底下的观众都是《月下》的老客户，对于这款软件的可玩性确实比湛云音还要精通。

【把酒问青天:主播不如去打pk。】

【洪湖:对哎！只是楼上，你让一个新人打pk，真的是真心建议的吗。】

【只只:虽然但是，pk确实好玩，但楼上的话是不是太早了，让我想到不好的东西。】

随机匹配想要连麦的路人主播，两人在商量间不断进行拉票和求打赏，随后输的一方需要满足赢的一方提出的任何要求，极为惩罚阶段。

可湛云音初为主播，为他冲月卡的粉丝只有寥寥几人，打pk拼的不就是双方粉丝的财力，而新人去打pk，输得几率极大。

【我最帅:靠，我从隔壁小黑柳哪里看了看，刚刚弹幕里不是有人猜对了，就是他下的套子！这人已经骗了好几个新人主播了，同样的套路，先用水军冲进新人直播间进行怂恿，等新人主播同意，他先假意打不过，让新人有侥幸的心理，随后以最后几秒压倒性的局面，最喜欢看见新人受屈辱，但是为了pk真实性手忙脚乱的受罚，而且，他所说的惩罚，大多喊着我是狗或者我是贱人等恶俗话语。】

【月色:这么坏！欺负咱们没人是吧。】

那人跑过去看了一眼，又跑回来。

【月色:还真是欺负咱们没人。】

小黑柳直播间人数破万，那人染了一头绿毛，毫无人性的说着低俗：“今天咱们搞个人，呦，那人可强了，头一次直播就把我的小弟挤下去，我可收了人家几万培训费，面子要挣回来。”

【干呀:主播上！】

【都给我玩大的:主播许久都不这么玩了，最近都没乐子了，主播你今天好好玩玩，今天被老板骂了，就爱看这口！】

底下怂恿声一片。

小黑柳肥肉横生的脸上挤出一抹笑：“那肯定，往《月下》打听打听，谁敢惹我黑哥，压不死他！”

湛云音看到有人推荐打pk，翻出主播应用指南仔细查阅，第一条推荐他就是关闭弹幕，心无旁骛的进行拉票。

随后，他关闭了弹幕，这也导致看不见底下那些人极力劝他安心唱歌，清一色刷着云彩大大快回来。

指南字数繁多，湛云音迟迟看了几分钟，一步步摸索才搞明白。

怕观众等太久，出言道：“大家等等，我还在找开pk的地方，不要着急。”

【月色:我们不急！！！你快停下。】

【非酋想要入欧:......主播不会把弹幕关了吧，咱们说半天也没有回话。】

【皎白:完了，我刚喜欢上的主播要被欺负了，我还是学生党，刚准备买零食吃一顿过瘾，要是主播真要打，我能贡献一点钱，当然，我成年了！你们知道的，大学生在暑期很穷的。】

宿子明扯着嗓子，将最后一遍舞蹈训练完毕，刚想起他新交的好友直播生涯，隐匿在摄像头后，悄悄打开直播，看着蹭蹭上升的直播排名，心生不妙，点进去一看，手机差点扔出去了。

还没等湛云音开启请求连线的按钮，画面里弹出了一条消息。

一位头像极为非主流，名叫小黑柳的主播的pk接通。

湛云音念道还真是省事，不知规则的他率先点了同意。

他的画面顺势挪到了左边，而右边正是另一位主播。

小黑柳嘴里叼着烟，流里流气道：“新人，第一次玩啊？不露面给哥哥看看？”

湛云音几不可见的皱眉。

如此明显的调戏，叫他心中咒骂出声:“不了吧，我是个音频唱歌的主播，不露脸。”

来者不善，这是湛云音第一反应，可对于直播圈子的规矩，他也是一知半解，要是现在拒了，对方不面要拿这件事情抖出来要挟。

小黑柳感觉出他的犹豫，乘胜追击道:“既然如此，那来跟哥哥玩个游戏，赢了我给你砸个小炸弹怎么样？”

小炸弹，价值一百块钱，对于新人来说，确实是一笔不菲的收益。

湛云音很想拒绝，却怕对方如狗皮膏药一样，如今这般架势，若是他不同意，对方还能想出千万种方式令他同意。

“哈。”湛云音冷笑，私底下着急忙慌扣响管理员的微信。

湛蓝:【我要怎么办啊？可以拒绝吗，这个人我不喜欢。】

与此同时，宿子明在微信连连滴他。

夙夜:【啊啊啊啊，你不要被他话语套路骗了，这是之前那些新人主播写下的秘诀，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脸，给他狠狠拒绝！！[图片]】

图片中正是小黑柳对付新人主播的套路，甚至做成了瓜条，在新人主播间传阅。按理说，每个管理员手下的主播应当有个群聊，在群中互相学习互相进步。

宿子明实在想不通，怎么湛云音看着精明，实则傻傻的，差点要栽进去了。

司逸站在天台，鼓风吹皱他的衣摆，随风而动，算是压下心中的躁动。

低头一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又有不长眼的上门。

了解前因后果后，他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了几个字。

001:【打。】

湛云音盯着小黑柳脸上的势在必得，在阅读完宿子明的消息后，那股厌恶存于面色，道：“要pk就pk。”

“好性子。”小黑柳放下烟：“那来吧，赌个什么啊，我赢了你叫我爸爸怎么哈哈哈哈哈哈！”

湛云音虽不露脸，但声音听起来很乖，欺负起来也得劲。

“好啊。”湛云音得了准信，换了种说话方式道：“那我要是赢了，你就注销账号，不要玩不起啊。”

小黑柳从未见过这么嚣张的新人，一下子激起了他的反骨之心，连连呦呵了好几声，若不是湛云音的那面只有单纯的头像，他怕是要将人从头看到尾，寸寸用恶心的眼神将其目视。

“啧，那我多亏啊，你要是输了，就来找我，跪下给我舔鞋怎么样？老子这大几十万的账号，你说注销就注销？官威真大啊，你算什么货色。”

“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湛云音险些想挂了这通电话，此人性格狂妄不知收敛，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头上乱舞。湛云音虽脾气较好，但也不是能容得外人多次践踏，他缓口气道:“你哥是谁，与我何干。”

宿子明听得心惊胆战，不免对好友的生莽说句勇字。

这小黑柳确实恶心，但也要在保护自己的能力之下进行惩治啊。

宿子明脸上隐隐担心，连经纪人叫了好几声都没听见。

司逸在两人一言一句间，修长的手指不断跳跃在充值和付款界面，已经往账号中充值了不下二十个648。

耳边尽是小黑柳挑衅之语。

司逸神态自若，却怕湛云音受到影响。

001:【别怕。】

他对着湛云音的聊天框发了句。

001如此霸道的语气，给了湛云音无底的内心一个巨大的后盾。

已知面前这人是人渣，条件是管理员全权将任务交给自己手上，湛云音定然要对这种道德三观败坏的垃圾进行全方面的抨击！

湛云音抿了抿唇，语气尽是嘲弄：“你不会是玩不起吧。”

不似于主播的豪言壮语，弹幕底下全是阖目。

【sdfg:没救了，劝不住。】

【魑魅魍魉:等死吧，就小黑柳的粉丝而言，有连城几个富家子弟混在里面，大家不要做无用的挣扎，咱们打不过，这钱也是打水漂啊。】

【羽毛笔:默哀】

【我是路人:默哀+10086】

……

虽不明白001叫自己这般做是为何，但他已经是对方手下的主播，他还能害自己不成。

湛云音私聊001，一副求夸。

湛蓝:【我这样说可以吗？接下来我要干什么啊？】

001:【看着。】

“呵，新人，别猖狂太早，哥哥叫你做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小黑柳手指轻点，示意兄弟们准备好，游戏要开始了。

“愣着干什么，都欺负到头上了！”

pk的警铃拉响，小黑柳按照往常的套路，会先派几人假装新人的粉丝，刷上一些小礼物，先压过自己的进度条。

他面带着笑，扯着嘴角的伤疤，对着直播间其他人道：“等着瞧，肯定给兄弟们满意啊。”

只是一秒，二秒……

微信上迟迟不见暗号。

小黑柳焦灼了一瞬，脸上的笑容在下一秒近乎龟裂，原本傲然的语气瞬刻哑言。

单主:【撤，撤！杠上硬茬了你，蠢货！】

底下的粉丝不明所以，看见小黑柳跟见了鬼一样，瞬间跑到对方直播间观望，等回来时满眼迷茫。

只见云彩直播间，红的紫的炫彩的弹幕一条接一条层出不穷，久久未停息。

【管理员001送出超级跑车×99】

【管理员001送出蓝色妖姬×99】

【管理员001送出至尊豪礼×99】

......

pk时长一分钟，这些礼物在湛云音的直播间就响了一分钟，全程一秒未停，彩色的播报久久悬挂在APP的主页。

结束后，小黑柳的蓝条近乎没有，极大部分充斥着粉色的进度条。

伴随着直播间被烟花炸开恭喜他pk胜利，湛云音才缓过神来，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蛋，看着屏幕中收到的打赏金额，陷入沉思。

他唾弃此类用不正当的手段博取眼球得败类，只是眼下他名声甚微，能避则避，虽心生不喜却无可奈何。

难道是仅仅他私聊了管理员，便给他极大的惊喜吗？

《月下》的管理员都是如此慷慨解囊吗？

湛云音从一开始的手足无措到之后的麻木，粗略算了算，百万可能都有了。

哪家少爷体恤民情来当管理员啊！

一出手就是压死对方。

湛云音脑袋上呆毛竖起，瞳仁闪过一分琉璃颜色。

他盘起双腿看着001什么也没有的朋友圈，头次对这位不爱说话的管理员有了另一种认知感。

湛蓝:【这钱，到时候我提出来直接给你啊。】

司逸给出去的钱岂有收回的道理。

001:【给你提前发工资。】

湛云音是搞不明白了，看着直播间中今日打赏收益，又是烫手又是两眼一黑。

他是不太懂这个行业，但百万工资也不是他一个小小主播能拥有的啊。

被如此财大气粗的打赏惊到的路人不在少数，顺着网线爬进直播间，看着对面正是一直以欺负新人为豪的小黑柳，瞬间觉得出了口恶气。

司逸人在湛云音主播间将自己刷到榜一的位置，连发消息都自带弹幕金色之标。

【未成年禁止刷礼物！】

下一句又道。

【开心了吗？】

明明没有指向性，可湛云音觉得，这人在跟自己说话。

再看自己与他的对话，他说，这个人我不喜欢。

而现在，001将对方颜面扫地，随后告诉他，开心了吗？

湛云音应当该喜悦，喜悦这人替他找回来些许面子，算是欠了对方一个人情。

可送这么多钱？

是想嘎他腰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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