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她问完这句，苏瑶迦从手机屏幕里抬头看她，盯着她看了好几秒，让何婧雪都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有脏东西。

“别叫我小姐。”半晌，苏瑶迦才说。

‘苏小姐’这个称呼还是何婧雪纠结过后选的，叫‘女士’听起来太过正式，‘苏总’又有些微妙，‘瑶迦’更不可能，她们还没有熟到能喊名字的程度。

况且对方还是给自己发工资的老板，关系得拎清。

最后折中选的‘苏小姐’还是有些烫嘴，现在被对方否决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

“那我该叫你什么？”把选择权交给对方，是最优的选择。

“叫我名字。”苏瑶迦说。

“名字？”何婧雪差点闪到舌头，“遥…迦？”

这么叫会不会有点亲密了……虽说她本人是挺乐意的。

对方却纠正她：“苏瑶迦。”

“……好的。”

连名带姓喊她，从前只有她们刚认识才叫过，很快苏瑶迦就让她改口只叫自己的名字。

“何婧雪，把牛奶拿给我。”苏瑶迦瞥了眼茶几上的牛奶，明明她伸长手臂就能够到的距离，却要指使站在对面的她。

她走过去，拿起桌上的牛奶递给她，手指触碰到的温度比“温”要稍微热一些。

“小心烫。”

苏瑶迦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粉润的嘴唇贴着杯口，喝了一大口后又把牛奶递给她，继续看着手里的手机。

何婧雪领会到对方的意思，当即接过牛奶放回到桌上，目光不经意扫过苏瑶迦，窗外灼灼的日光照进屋内，空调开着适宜的温度，苏瑶迦在家穿着舒适的吊带睡裙也无可厚非。

苏瑶迦很瘦，从一字锁骨就能够看出来，随意倚在沙发的动作，锁骨下隐约的风光乍现。

何婧雪看了眼，都是女生也没什么需要避嫌的，只是短暂的半分钟沉默里，门铃响了。

是搬家公司的人，将先打包好的物品送过来，何婧雪指引他们将行李放置在自己的房间里，随后几人开始拆箱子在房间进行物品分门别类摆放。

作为一个穷学生，除了舍不得丢的东西多了些之外没什么贵重物品，何婧雪也就由着他们在自己房间收拾。

出来客厅看到苏瑶迦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她脚步稍稍顿住，看到另一侧沙发搭了一条白色的毛毯。

“干嘛？”身上突然多了一条毯子，苏瑶迦抬头疑惑问。

“怕…怕你冷。”

“哦。”

半个多小时后，搬家公司的人将东西全部整理好就离开了。

闲来无事的苏瑶迦跟着何婧雪进房间参观，对她带来的东西显得很嫌弃。

“这半支牙膏怎么还要啊。”苏瑶迦顺手拿起来，上面的牌子她没见过，“没见过的牌子，能用吗？丢了吧。”

这牌子何婧雪现在看来也很陌生，但考虑到自己上学没钱还要还贷，捡最便宜的日用品买也无可厚非。

而苏瑶迦家里准备的日用品都是市面上知名度高相对昂贵的品牌，至于为什么这半支“廉价”的牙膏会一起被打包来，是搬家公司的人收捡的。

牙膏刷着不起沫，总觉得清洁度不好，现在有更好的选择，何婧雪当然是没有任何犹豫将半支牙膏扔掉。

对方大概见她这么爽快，开始对她带来的东西进行“审判”。

“这个毛巾用多久了？也该换了，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用就丢掉，也不知道你带来干嘛，还有这个袋子，你要留着当传家宝吗？”

何婧雪本就打算在搬家公司搬完后自己再清理一遍不要的东西，断舍离，也算是和原本的生活说再见。

可现在倒好，苏大小姐所到之处，自己的“垃圾”全部遭了殃，目及之处基本上魂归垃圾桶，虽然就算苏瑶迦不说她也是要丢掉的。

最后她对自己衣橱里的衣服进行评判。

“你就这几件衣服吗？”苏瑶迦看着宽大的衣橱，何婧雪的衣服全部放进去之后，竟只占了冰山一角。

“对啊……”里面一件外套她能穿四年，牛仔裤甚至都洗得掉色了。

她打算等发工资了，再给自己补充衣柜，作为27岁经济独立的内核实在是不能忍没有一身能穿出去的行头。

她说完就听到苏瑶迦“唉”了一声，摇摇头，吃穿不愁的苏小姐是不能理解穷苦学生窘迫境地的，她忍了。

“你下午有什么事？”苏瑶迦问。

“没事了。”何婧雪说，以为苏瑶迦有工作要给她安排，补了句：“今天就能上班。”

“行。我去换个衣服，准备一下跟我出门。”

苏瑶迦“换衣服”的时间长了些，在这段时间里何婧雪将自己的东西归置了一下，上班第一天就已经对工资有了初步的打算。

发工资后买几身衣服，基础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也要更换，其他的日常消耗品家里阿姨都会定期补充，不需要她花钱买。

毕竟是有五年工作经历的成年人，对于生活品质的要求自然不可能像上学时那么无可奈何的随便。

半小时后，换好衣服的苏瑶迦从房间出来，和进门前慵懒的姿态一比简直换了个人。

雪纺衬衫衣摆随意扎紧牛仔短裤里，头发扎了个高马尾，露出银质的流苏耳环，流苏吊坠随着她的动作一闪一闪的，项链则是一条某奢侈品牌当季的新品，身背奢侈品包，气质一点也不像刚毕业二十出头的小女生。

这服装搭配对于现在的流行趋势来说，审美还是有点在线的。

两人上了车，没有驾驶证的何婧雪很主动坐进副驾驶。

“你抽空去考个驾照吧。”苏瑶迦摆动方向盘，车子匀速从地下车库驶出来，日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她嘀咕了句：“哪有老板给助理开车。”

“好的……”小助理乖巧回复：“等发了工资就去报名。”

“别等了。我跟唐然说一声，她会给你报名，你只要安排好时间考试就行。”

目的地是一家购物中心，车子在地面停车位停稳后还得步行百来米进入商场。

“要买什么吗？”何婧雪问，问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多余了，苏瑶迦逛商场哪里是要“买”什么，只是单纯想逛街，购物是附带的。

“让你买。”苏瑶迦却说，“进去挑几套衣服，还有鞋子也该换了。我可不想身边跟着的人像土包子似的。”

何婧雪想跟对方说自己真不是“抠”，是真的穷，可对方哪里会知道自己半工半读的窘迫境地呢？

“呃，我打算发工资就买的……”

“尽管挑就是了，我给你付钱。”

“不用。”何婧雪想也不想就拒绝，她不想刚上班就欠人情，虽说对方是自己老板，更多的是体恤下属外加有钱人的挥霍，可她私心还是不想欠债。“在我的工资里扣就行。”

苏瑶迦脚步突然停了下，转头看她，大概是对报销被自己拒绝的惊讶，过了两秒又继续往前走，没有坚持，“随便你。”

对方答应得太爽快，何婧雪心里反而有点空落落的。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她暗骂自己有点贱。

两人进入商场，何婧雪意图很明显，直接进入一家连锁品牌服装店，里面的衣服从几十到几百，种类齐全，是很多上班族买衣服的首选，也很适合她现在的消费水平。

何婧雪挑了几件上衣和裤子及一双休闲鞋，以替换衣橱里那些老旧的服装，作为日常工作穿搭足够了。

结账时总价不到两千元，何婧雪看了看小票，放在五年后，两千块她买一件外套的价格。

从店里出来，经过一家品牌女装店时停下脚步。

橱窗里一双黑色细高跟鞋很有质感，下面标价1280元。

“……”

看穿她意图的苏瑶迦说：“喜欢就买。”

“有点贵。”何婧雪说得委婉，她这大包小包的衣服也才两千不到，这一双鞋就能买两套好看的衣服了。

苏瑶迦幽幽道：“遇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很不容易，这次错过了谁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到来。”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意外于苏小姐竟然能说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有点不太像苏瑶迦的风格，但不可置否的是她被说服了，很快走进店里试尺码随后结账付款，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商场一层基本上都是美妆柜台，何婧雪索性将发工资后想要更换的化妆品一并买了，算下来大半个月工资没了。

“你都不心疼钱吗？”出了商场门口，苏瑶迦忽然这么问。

何婧雪脚步顿住，看着苏瑶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试探。

换作五年前刚毕业的自己，就算有这样超前消费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舍得一次性支出这么大一笔金额，在面对苏瑶迦赠送的礼物更是如此，总会认为价值太贵，自己无法接受、匹配不上。

不能否认的却是，自己的消费观也是受到苏瑶迦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有一定经济能力后，面对喜欢的东西就要买到，就像她说的，错过了喜欢的东西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以苏瑶迦的消费水平，今天买的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很“便宜”，可对何婧雪来说需要大半个月工资来偿还。

现在她突然这么问，就好像知道她会“心疼”一样，好像很清楚自己的性格。

苏瑶迦的脚步也跟着停下，两人无言对峙。

“你很了解我吗？”何婧雪对这个问题，在心里抱有几分期待。

“我不了解你。”苏瑶迦回答她，又一次说：“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

何婧雪无言，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们之间溜走了，再也抓不住。

她们继续往停车场走，经过广场时一个拄着拐杖的乞丐朝她们伸出破口的要饭碗，“两位美女，我好饿啊……可怜可怜我吧……你会有好报的……”

乞丐头发凌乱到打结，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让人看了不由自主生出一股怜悯。

苏瑶迦也是如此，从包里拿出一百元想要给他，刚伸手就被何婧雪拦住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他？”

“假的，是骗子。”

“你怎么知道是骗子，他看起来真的很可怜。”

“这种就是博取他人同情骗钱。”

“万一他不是骗子呢？”苏瑶迦对现实还抱有一丝期望。

何婧雪没说话，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她有的时候觉得苏瑶迦很天真，涉世未深的天真，可她未经人间苦，哪里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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