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最新款血肉与肢体再生合剂加成，让越这一次恢复得很快。他隐隐感觉自己已经快成医院熟客了，毕竟只要出外勤，受伤的机会只会多不会少。
所以说医保能不能多报销一点啊，真的真的要没钱了。
出人意料地，这波侵袭最后只持续了三天。特别行动组驱散了绝大部分虫群，剩下游荡在冰原上的漏网之鱼也被逐一消灭。
但是战役到此还没结束，他们得抓紧时间清理战场，避免虫尸引来更多虫群和其他生物，更重要的是避免污染泄漏。
污染与畸变宛如硬币的一体两面，生物及与非生物因污染和辐射产生畸变，而畸变体又会不断散发污染。研究表明，与畸变体于一定范围内共处一定时间以上就会被污染，受到不可逆转的影响。而共处时间越长，污染程度越深，最后终会成为与之一样的畸变体。为了人员安全，基地内部禁止污染物进入，而接触者返回时都要经过隔离检验，确认受污染程度低于标准时才能放行。
因此所有的相关研究都在奇点展开，污染物封存处理也是在那附近的一片海沟之中。理所当然的，这也就成了奇点研究所的存在饱受诟病的另一原因。
北极基地大部分劳动力连夜出动，轮流搬运虫尸，将其堆放在远处一道极深的峡谷裂缝中，然后焚烧深埋处理。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当时半边天空都是火红色，像是亘古冻原上不落的夕阳。烟尘与腐臭气息弥散，久久不去。
只有不懂生态学的蠢蛋才会这么做，苏怿曾经点评。焚烧产生的热量与温室气体只会令环境更糟，而引燃用的料材与焚烧后产物也无时无刻不在污染土地。北极地区生态环境极其脆弱，自我调节能力基本为零，这种做法无疑得不偿失。
然而他们又不得不这么做。
让越再次出院时，后续清理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于是干脆请了假不去现场。
反正到时候又有一大堆文件等着他签字。
他汇报时隐瞒了林司久好像在与王虫交谈这一点，只说他被袭击而自己刚好赶到。不过或许是这次战役中出现了许多新型变异种的缘故，基地的注意力明显在它们身上，倒也没过多追究。而苏怿先前为了保下林司久，不得不答应佐藤真弓回归，是以现在成了五区的名誉领导人。他每天带着小组研究那些古里古怪的虫尸，忙得没空找他插科打诨。
现在最清闲的人就数李一弦与林司久了。让越出院那天带他办了身份信息录入和入职手续，领到ID卡之后，林司久终于不用天天蹭饭了——改成让越蹭他的了。
“为什么又是番茄鱼。”苏怿在实验室服无期徒刑，剩下三人坐在食堂，让越一脸苦大仇深望着盘子。
“没记错的话，已经连着两周都是番茄鱼了……哪来这么多鱼给他们捞的？！”
“确实诶。”李一弦也已经吃腻了，最近几天都和让越一样直接跳过最后那盆菜。只有林司久还在坚持不懈，每餐必打。
“你是真吃不够啊……”让越无奈道，心想要么今天就跟生活保障后勤部反应一下吧，每天只有土豆泥和豆芽可吃，在再这么持续下去他的灵魂就会被毁掉。
或许是因为一同经历了那次事故，或许是心怀愧疚，总之他感觉林司久似乎是对自己亲近了一点，没再那么怕他了。
当然，那点亲近很快又被他自己作没了——
“我不剪头发！”入队那天，林司久一反往常地顶撞了他。让越觉得他一头长发实在是不便战斗，而且在特别行动队里也显得有点特立独行了——虽然他们队内特立独行的应该也不少——就想劝他剪掉，不料却遭到了强烈反对。
林司久在全自动理发机前同他辩白：“李一弦不也是长头发么，怎么就不方便了。”
“她的比你短！”
“你自己看看，别说我们队了，整个军部七八区，有多少人像你这样留长发？不行，今天必须剪。”
“齐伯恩格尔上校也是，她的头发跟我差不多长。”
让越：……
就是有你们这群家伙做榜样，北极基地才会一整个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现在坐办公室，不一样的。”他最后无力反驳，“反正你最好别留这么长，太危险了。”
“我不是研究员吗？”林司久趁胜追击，“你不是会保护我吗？”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让越看了他好一会儿，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劳驾，打情骂俏能往边上让让吗？”佐藤真弓抱着一大堆材料经过，神情憔悴，黑眼圈都快能掉到地上了。让越连忙接过其中一部分，跟着她往电梯走，趁机结束了与林司久关于头发的争论。
“结果出了吗？”
“没呢……”佐藤真弓说起这个就一阵头疼，五区生命院全员出动，加班加点忙活了好几天，也没找到对王虫变异现象的合理解释。
当时还有别的小队也发现了融合类王虫，然而会释放幻境的王虫只有让越遇到。但不论是哪种，现在都没有具体成因可言。
“我在担心下次虫潮，如果这种情况越来越多的话……”林司久远远跟在他们后面，似乎忌惮有人会随时转身返回让他把头发剪了。让越回头再三确认他听不见，俯身小声问佐藤真弓：
“你们有研究过，或者说，有遇到过王虫与人交流的情况吗？”
佐藤真弓奇怪地看着他：“苏怿那家伙跟你说什么了？”
“不，呃，不是……反正有吗？”让越只挣扎了一会儿，决定厚颜无耻地出卖好友，毕竟他总不能把林司久疑似能和虫子交流的事情捅出去。
“没有。”佐藤真弓用手背把滑落的眼镜推回原位，想了想跟他解释道：“我们一般都认为，虫群之间是靠费洛蒙交流的，而解剖结果也基本上能证实这个观点，只是实战时还未验证……潜意识交流的论点是苏怿自己提出的，目前尚未出现任何实质性证据。”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很大胆的猜想。”她最后总结，“倘若哪一天真的能验证，那将是划时代的伟大发现……”
“如果是苏怿的话，或许真的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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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林司久还是没有剪头发，让越看着入职申请表上长发青年新拍的证件照，一阵唏嘘。
不过看上去比在奇点的时候好，他边签字边想。和暗杀任务上附着的那张证件照相比，林司久在这呆了快半个月，气色明显好了很多，脸颊肉也长出来一点。
吃北极基地这种伙食都这么高兴，而且还真的胖了，他之前在奇点受的都是个什么待遇啊。
“好了，”他把那表格与盖了章的入伍证书递还给对面人，“欢迎入队。”
林司久仿佛还想说点什么，李一弦又不知道从哪钻出来拼命鼓掌，接着一把将人拽走了。
“晚上一起吃饭啊——”她边跑边回头大喊。
让越：……
晚上苏怿居然也抽身赶了过来，D2小队四人终于是久违地聚在一块儿，吃了那日行动后的第一顿团圆饭。而且不知道是没存货了，还是真的听从让越建议，今天晚饭终于不是番茄鱼了。
“欢迎入队！”李一弦带头大喊，引得食堂众人纷纷回头围观。四人拿着装了代餐粥的硅胶碗，象征性地碰了下。
苏怿在一边撺掇他：“队长不说两句吗。”
“我，呃，咳咳咳……”让越本来确实打好了腹稿，打算在办公室里给人证书的时候说两句的，结果被李一弦一打岔，没了机会。
现在让他在食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表什么欢迎致辞，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他看着对面，林司久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脸期待，饭也不吃了，勺子都放下了，好像真的在期待什么。
让越：……
他擦了擦嘴，不自然地开口：“这个……欢迎入队，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呃，有什么需求找组织，有什么建议直接提……”
“反正希望，希望你平安退役，就这样，没了。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呃，为了全人类。”
“为了全人类！”四人再次碰杯，不，碰碗，让越心想这也太尴尬了。
吃得差不多时，李一弦神神秘秘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小纸包来。
“入职礼物！”她拿给林司久看，后者显然没想到还有这层，也是一脸惊喜。
“打开看看，我可是挑了好——久呢。”
基地统一发放的草稿纸里，是一枚闪闪发亮、垂着冬青绿系带的小东西。
“哇！”林司久非常捧场地把那东西拿出来放在手心里研究，“这是什么？”
李一弦一脸得意：“他们跟我说这个叫‘波洛’，可以当衬衫配饰，我觉得跟你的制服很合适，就顺手买下来啦。”
让越也凑近打量，林司久手里的波洛好像是由什么特殊金属制成的，很轻，是淡淡的银色，多半是生产研发部那边流出来的、工业废料再加工而成的小玩意儿。
基地里理论上不太会有这些生活非必需品出产，但抵不住大家闲得没事，自己造了私下贩卖。
这枚波洛别出心裁地被做成了猫咪形状，配上丝绸质感的冬青绿的系带，确实与林司久身上制服格外般配。那边李一弦已经着手给他系上，正满意地后退打量。
身边，苏怿居然也摸了摸衣兜，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纸包。
让越：？？？
你们俩商量好了？
“欢迎入队。”苏怿把那东西递给林司久，后者拆开发现里面是一枚小小的镇纸。椭圆形的半球中，包裹着一朵皱巴巴的，橙绿渐变的东西。
“这是珊瑚。”苏怿见对面两人好奇，主动解释道：“灾变前很久就已经灭绝了，你们俩可能不认识。这株是物种培育所养的，原本生病了要被处理掉，被我要来了。”
林司久分外欣喜，小心翼翼地把它塞回纸包里贴身放好。
“谢谢大家。”他仿佛下定决心，红着脸说：
“我会好好训练，努力不拖后腿的。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照顾！”
“哇哦～”一边围观的队员们鼓掌大喊，林司久更不好意思了，恨不得把自己一头淹死在代餐粥里。
让越挥手把他们赶走：“吃饭去，吃完了就回去训练！你们几个别看了，今天任务完成没有？”
众人瞬间作鸟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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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越回寝室时又是凌晨了，他刚刷卡开门，就赶上林司久从隔壁出来。
“怎么了？”他伸手将人拦住，“大晚上的去干嘛？”
林司久指了指走廊另一头的水房：“去……呃，打点热水。”
“断电了，明早再去吧。”让越好心提醒，“或者你要急用的话，我这儿还有半壶。”
“没事，不，我的意思是……那借我一点吧，明天还你？”研究员低着头，手指紧紧揪住衣角。他似乎是睡下了刚起来，穿着白色睡袍，一头长发柔顺地披散着。
“等我一下。”让越转身进屋，出来时拿着自己的水壶与一个小方盒。
“入职礼物。”他把东西递给林司久，后者一脸不可置信地接过去。
两人手掌一触即分，让越只觉得他指尖冰凉，体温不似常人，以为是衣服穿得少了，便叮嘱道：
“不早了，回去睡吧。”
“嗯！”林司久却珍重地把盒子紧紧抱在怀里，提着水壶，认真对他说：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