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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叶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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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神的功夫,我已经稳住了身体,落在地上。

对,是落。

血脉之力在我体内沉睡了多年,今天终于有苏醒的迹象了。

说起来还有些些丢人,我血脉的觉醒,并不是在我曾经为瞿姜挡刀的瞬间,也不是在我曾经设想过多次的战场上,而是在我不慎脚滑的时候。

虽然事关生死,但是还是有些……。

老实说,我觉得有些尴尬。

当扈国之所以名为当扈国,乃是因为大多数当扈国人都具有神兽当扈的血脉。

瞿姜自然也不例外。

也是很后来我才知道,瞿姜当时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我的面前,是因为她不惜损耗,激发了自身所有的全部能力。

即使这样,也没能够及时接住我。

“你……”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紧紧盯着我,“你”了半天也没有个下文。

我只好主动开口,准备和她说一声我没事。

但是瞿姜却没给我这个机会,“怎么刚刚会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而且雨这么大,不打伞会着凉的。”

我能够感受到她其实很生气,但是她的语气却是无以复加的温柔。

很多人生气的时候都是外露的,具体可以表现为表情夸张、大吼大叫、打砸扔摔。但是瞿姜却不同,她越生气,反而越冷静,也喜欢拉开距离。

有点像是在以柔克刚,以退为进。

比如现在,她虽然就在我面前,双手几乎贴在我身侧,却最终还是没有将我抱住,而是小幅度地后退了两三小步。

也或许她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害怕。

我酝酿了一会儿语言,准备照实告诉她,我是因为心情不好出来走走,没打伞纯粹是突然想淋淋雨。

但是瞿姜今日的脾气格外倔,硬是不让我说话。倒也不是捂住我的嘴,只是她一句接着一句,我没法插话进去。

也更没法反驳。

“下雨天,要打伞。”

“路很滑,多小心。”

“上城楼,也不要站在边缘处。”

“如果它一直沉睡,怎么办呢?”

这个“它”说的是血脉之力,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也不是有意要跳下来的。

“我……”她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刚刚淋了雨,现在有些发热,回去多休息一会。”

说着,她不由我拒绝,也不嫌弃我身上的衣服带着雨水和泥浆,直接将我当着众人的面打横抱起。同时,冷着一张脸让人去请太医。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虽然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孤高之美,但是这种美太过清冷,我还是喜欢神色和缓的她。

在她的臂弯里,我本能地蜷缩起来,好方便她抱着,一只手搂在她的后颈,头也安分地靠着她的肩膀。

瞿姜似乎很喜欢我乖巧安静的时候,她低头看了我一眼,再抬眼的时候,近乎苍白的脸色才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我能感受到,瞿姜的心跳很快。她虽然像是哄着人般一句重话也没有,但是心里必然是有诸多想法未告知我的。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瞿姜总是这样,只说她能说的,甚至不说她该说的,绝不说她想说的,更不会说我想听的。

其实她和师父本质上,都是不爱回答问题,甚至不喜欢人主动提问的。

我又素来不是一个特别主动的人,对方进一步我都不一定会跟着一步,更别说对方退一步了。

正如我现在才发现,我从不知道师父是何许人,我也不清楚瞿姜这样。

我甚至连她是生气还是害怕都不太能分清。

我看到的,我知道的,都是她准许的。

可是,我想了解全部的她。

我的额头越来越烫,烧得也越来越严重。

随着血脉之力觉醒,我的记忆也渐渐开始恢复。

裹在被子里安心睡着的时候,我彻底想起来了——我并非一开始就跟着师父在那座山上的。

我的母亲是永翼国最为尊贵的女帝,身负永翼国流传最广的鵸鵌血脉。未免我这不受宠的便宜世子因大不敬被治罪,我还是遵循礼制,称呼她为女帝比较稳妥。

我父亲是没落凤族的人,他们之间的往事我不知晓,但是宫人们常常传说女帝乃是因为他的血统才会同他在一起。

永翼国女帝的样貌我已经记忆不清,但是我父亲倒真是极好看的人。

一般凤族人出生便会觉醒血脉之力,他们有了我之后,女帝可以说是日日期盼。

可惜我迟迟不见凤凰之征,还真是难为她好心等了五六年。

女帝和我父亲最终还是离心,我不觉得我有那么重要,但是我必然是绕不开的原因之一。

女帝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捧着长大了,想奉承讨好她的人更是多了去了。这边才和我父亲说“往后只做君臣”,另一边又另觅了良人。

父亲却没有紧抓此事不放,想着既然还做着君臣,便也不再沉溺情爱,开始着手于军务。

如是看来,我治军成功,兴许也是得了父亲冥冥之中相佑。

不过我很幸运,有瞿姜支持我,而父亲却不得志。甚至于被人奸人陷害,百口莫辩。

他将我托付给了师傅后,手持火把,踏上了死谏之路。

都说凤凰有金刚不坏之身,能够浴火重生。

可是父亲是自尽的。

凡火伤身,心焰弑神,长剑刎颈,何来重生?

他的坚持,总算是得了最后一点回馈——永翼国的军费,并未再被挪作它用,粮草也暂时足数了,饷银也发了。

一月后,女帝染疾,外戚夺权,朝局乌烟瘴气。

这回死谏的忠臣,换成了我的师父。

她携带棺材上了大殿,要求惩处外戚,以至于当众撞了柱子,却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突然间,我有些理解师父了。

她并不是一开始就选择了最为偏激和最为决绝的路,也曾循规蹈矩,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搏。

一个容不下良臣的国,确实无道,被灭也是在所难免的。

师父在大殿上种种言行,并不是为了做给人看,她是真的希望帝座上的那个人,可以幡然醒悟的。

于是那一撞,也没留情面。

被人送回山后,足足养了小半年才好。

师父伤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完成故友的托付——照顾好我。

她动用这么多年来在各处积累的人脉,寻了五个月,总算是找到一位有鯈鱼血脉的人。

“鯈鱼,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

在我九岁生日那天,饮下了含有鯈鱼之血的药,所有忧愁竟然当真全数被我忘却。

宫中之日,俱是忧愁——狠戾的女帝,嚣张的外戚,被陷害的父亲,火光中的主殿。

我忘了忧愁,便也从此忘了我九岁前的所有记忆。

我起初还百思不得其解,我为何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记得。

现在前因后果都清晰起来之后,答案自然也十分明显——我的姓名本身也是我的忧愁。

甚至于,我的一切忧愁,都源于我的姓名。

凤郁泱,本身就是忧与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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