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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神尊种了一棵树 > 第8章 回京

第8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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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阵阵,一路取北。

华衣叫下车时,萧筠正在会周公,韩柷杌支头靠着矮几,伸手将人摇醒。

他止住腰间作怪的手,淡漠道:“下去。”

萧筠抬眉,眉眼弯弯,嘴角含笑:“身子下去?”

韩柷杌冷血无情:“人下车去。”

不巧,客栈只剩两间房。

韩柷杌拿着钥匙站在两间房正中,沉思许久:“不然傲狠与我去外面……”

化作人形的傲狠:“我要和阴烛一起睡!”

韩柷杌看向阴烛。

阴烛既不摇头也不点头,愣愣站着。

韩柷杌顿了一下,出于某种不足以对外人道的想法分了房:“傲狠好好照顾小阴……知道吧?”

傲狠疯狂点头。

韩柷杌:“……”希望你安生一点。

半夜。

萧筠和韩柷杌住在楼左尾,隔着房板听见隔壁傲狠和阴烛的话。

“你想死?”

恶狠狠的,是阴烛。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张狂的,是傲狠。

……

萧筠问旁边人:“吵醒别人怎么办?”

韩柷杌:“除了你我,其余人什么都听不见。”

萧筠:“你能听多远?”

韩柷杌:“……不知,没试过。”

萧筠:“你能隔着东西看吗?”

韩柷杌:“……可以,不过是想看才能看。”

萧筠拉着寝衣前襟:“那你有……”

韩柷杌斩钉截铁:“没有。”

萧筠闷笑。

借着喧嚣,萧筠在韩柷杌身上点火。韩柷杌微微皱眉,侧身背对着他。

命脉随即被人握住。

韩柷杌将人推开,有些急慌地躲到床沿。

萧筠瞧他,太黑了,什么也没有瞧见。

只是挨过去紧紧贴着韩柷杌,脚缠着他的脚,哑声问:“感受到了吗?它想要你,帮帮我……好不好?”

韩柷杌皱眉,立时翻身捏住萧筠下颌,将一颗药塞了进去:“咽了。”

一股寒冷直冲萧筠下腹,顿时安生了。

萧筠“……”

两人并肩躺着,肩膀抵着肩膀。

不一会,隔壁消停了,一点声也没有。

萧筠不知道是真的消停了,还是韩柷杌做了法叫他听不见,道:“能帮我点个灯吗?”

烛台灯漏,暖光入怀。

回去时,韩柷杌看着拥被而坐的人,鬼使神差道:“那个皇帝辱没你?”

“你怎么知道?”萧筠双眼扫过去。

韩柷杌猛地将人拉进自己怀里,拧了一把鼻梁:“本尊带你看日出。”

“现在夜半……”萧筠愕然。

话语骤然消失,只余一地微光,一室寂静。

那端,阴烛坐床头,傲狠占据床尾。

傲狠:“我想要。”

青年的面容,压抑的嗓音,长发泄了一床,与阴烛目光相接,他狠狠一笑。

阴烛也失了孩提天真,尖下巴微微抬着,阴沉道:“天将要亮了,你发什么疯?”

傲狠:“你现在不嫌弃我身体小了?”

这次,不管是隔间还是整个客栈,什么都听不见了。

云海之间,高崖之上。

萧筠和韩柷杌并排而坐,他的手从霭霭白雾间穿过。

他问他:“最后他们没了声息,怎么了?”

韩柷杌:“……猜到了?”

萧筠点头两下,都不用猜的,这么明显。

韩柷杌笑,整个人都松快起来:“那时候我还不是闲散一个神,一天到晚忙得很,只是得每天陪阴烛下盘棋。我说‘你若是赢了本尊,本尊便允你一件事,甚都许’,一日放水叫他赢了,嗯,他让我把他们变小。”

萧筠:“哈。”

韩柷杌看他一眼:“你和阴烛一样,魂弱得很,不好好护着,你就没有下一世了。”

萧筠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亲韩柷杌坚毅的下巴一口,道:“若是这样,再好不过。”

韩柷杌手掌托住他的脸,问:“如何好?”

“如何都好,”萧筠低头含住那冰凉的指头,又极快地看了他一眼,“这样,这一世,你这个人便只能陪我这个短命的凡人,没准最后会爱上我。”

“这般么,”韩柷杌不适,将人推开些许,“你或许不知,曾有个神爱慕我,爱慕了好几万年,最后自荐枕席。本尊竟是眼盲,扔了好几次,才观出她体态玲珑,面若红霞,好看得很,就施了个法将她移去离远神处了。想来离远也是觉着她万分好看的,不然也不会将她化作一株可怜百花,摆在日日晒暖的湖旁,伤心快活了都与她谈一谈。”

萧筠怔了一瞬,看他一眼,忽然对这壮阔美景没了兴致:“现在瞧着,这景色也不甚好看了,带我回吧。”

韩柷杌掩了笑意:“本尊听你这话……有些耳熟。”他整了整袖子,“不过不是带他来看云,是掬了一片云送他。”

“回吧。”萧筠勉强一笑。

回的却不是原本的客栈,是离上京不远的一家。

萧筠和掌柜攀谈:“得致客栈?这名字倒是别致,是有什么典故吗?”

掌柜:“客官,小人杨得意,内人名中带致,所以给取了这么个名字。”

“这样啊,”他看着外面点点头,“只是未见过这样取名的……不过却极好。”

少顷,内里缓步走出一妍丽女子,着一身淡黄,作妇人打扮。

那妇人见着杨得意,眉目间流转风华,妩媚多姿,她道:“得意。”

杨得意笑笑,大步走过去拉住那妇人的手,对二人道:“我妻曲婉。”

萧筠纳闷:“你妻名不是带致吗?”

曲婉脉脉望着杨得意,捎了点哀怨,接着冁然一笑:“带致的是我姐姐,姐姐生孩四日难缠而死,得意才娶了我,以后家里家外也可有个照应。”

萧筠曾闻,凡是商妇,都不是好相与的。他看着那双交叠的手,不觉煞眼。

“知微,我乏了,先上楼了。”

韩柷杌点头,答:“好。”

韩柷杌眼见着萧筠上楼,隔着层层障碍见他关门,才整理衣袂,踱步至门边,语气淡淡道:“要下雨了。”

杨得意拍了拍曲婉的手,转身走到他身边:“客官说笑,我们这里已近十月未下雨了。况且这是冬日,外地都是雪正大,这雨……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韩柷杌转身上楼,淡声:“待雨停了备些清单饮食送上来,再备些热水。”他顿步,“劝你一句,为你那新故妻和胎死腹中的孩儿供一个渡生牌,带你这位未过门的小岳母给她念念往生咒。别闹得整日来烦我。”

韩柷杌进屋时,萧筠正在窗边赏雨,听到门响便道:“这雨好生奇怪,刚刚还阴沉着天,现在就大雨连连了,这天可真奇怪。”

话罢,就收了撑杆,手搭上腰间欲解衣带。

韩柷杌:“先别,这屋不止你我,还有一位女子——曲致。”

“不是……去了吗?”

韩柷杌:“是死了,但魂还有事未了,停留在此。”

萧筠张了张嘴,吸一口气,思忖了许久,可能有一柱香这么长,他问:“此间?”

“此间,”韩柷杌上上下下扫了他好几眼,掩嘴笑了一声,“你这样站着腿不麻?过来坐——不要怕,她已经走了。雨也快停了,饿了店家一会儿就送吃食来。”

萧筠叫他笑话了也不恼,只道:“不是人真好,什么都可以知道,连鬼都来申冤。”

韩柷杌:“这话真讨打,不过你这人通透,凡事都看得明白。想来成人前是受过一番劫难的,是先有了识与灵,不容易得很。但这魂到底还是弱了,不好好护着,你就此一世,本相也回不去了。”

通透?萧筠心中自嘲。

“是么?”他坐在韩柷杌下首,低头抬眸望他。

韩柷杌:“你用了饭便早些睡,晚些时候我送你回上京,挨身傍几日,稳稳你的魂我便走了,有个人我得去给他护法。”

便在此时,门外有人道:“客官,您的清淡饮食。”

闻声,萧筠明显地感觉韩柷杌顿了一下。

他张张嘴,没问什么。

韩柷杌摆摆衣袂,缓步走到门边时已换了身白衣衫,发带白,衣衫白,鞋也白。他拉开门,又愣了一下,温声细语地问:“你们掌柜呢?”

“客官,”那小二长得唇红齿白,只是瘦弱了一些,仔细瞧着竟是有些眼熟,他道,“掌柜的回家去了。我们老板娘说身子不爽快,他就急了,巴巴地拽着我们老板娘……”

韩柷杌接过饭食,抛给店小二一锭银,还是温声细语笑着道:“谢谢小二哥,我们要歇了。”

因韩柷杌一个笑,店小二痴了:“哦……好,客官歇好,热水也马上为你们提来。客官……你长得真好看。”

“好看?”韩柷杌闲着的一只手从衣袂里又摸出一只金猪扔给他,店小二拳头大小,胖胖的,又憨,“去吧,热水就不用了,回去找你娘,带上这只猪和这锭银。”

店小二只及韩柷杌胸膛,仰着一张清秀小脸看他,有些脸红:“可是我还没有到放班时间……”他瞧着韩柷杌不赞同的样子,改口,“我能再看你一个笑吗?”

他举起那枚金猪:“这个和你换。”

“你可真是个可人儿,不过……”萧筠从韩柷杌身后出现,眼睛从店小二身上移至韩柷杌身上,“不过他的笑已经有人买了。”

小二哥看见萧筠时也是一愣,眼睛打了个转:“谢谢好看哥哥。”说完转身跑了。

韩柷杌莫名沉默,许久才把食盘递至萧筠眼前,道:“吃吧,不然冷了。”

周遭氛围低沉。

萧筠有所觉,换了个问题问他:“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傲狠和阴烛?三天三夜吧,现在一天一夜了。如果不想死就不要在他们面前提这件事。”

权绍推篱进门时,权母正在洗猪草。

他欢欢喜喜蹦到她面前,怀里搂着一团金银,几十只金猪、银锭。他道:“娘,好看客官赏的,好多好多……”

权母抬头看他,恰这时权绍怀里又多出一只金猪,摔落在盆里,贱了她一身水。

“哪个客官会给你这么多金银?你夫子教你的都吃了?现在和我还回去……回来我再收拾你!”

权绍撒手去拽权母用衣服擦水的手,落了一地金银:“娘,娘!真的!我给他送饭,他给我赏钱,很大方的客人!然后我夸他好看,他又赏我一头金猪,还让我回家!我不想回的,可看着他我就什么都想不到了!他太好看了,我得听他的!然后我就回家,然后我就帮李阿婆捡拐棍,一下子,我就又多了一头猪!然后我一路走一路帮,就多了好多好多钱!”

权母捡起金猪银锭,添了句:“去谢谢人家。”

可哪里还有人,就连得致客栈也塌成一片废墟。远处传来喧闹,权绍远远听见——杨府着火了!

救火!没跑几步停住,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慌忙跑到权母身边:“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曲致夫子真的是被冤枉的,她是叫人害死的!是杨得意和曲婉害的!”

一阵风过,吹起他耳畔碎发,像那位已逝女夫子的手,打他时疼,抚他时暖。

权绍让权母先回去,他急速奔跑起来,涉过溪水去往最高的山峰。迎着风,望着月,他括手在嘴边聚音:“好看哥哥!我知道了!你是神仙!你放心!我会回书院!好好读书!考取功名!为夫子申冤!够了!夫子说‘金银如水,沾得即可’啊!真的够了!夫子!神仙哥哥!”

云上,萧筠察觉韩柷杌有一瞬的愣怔,执起他手来,问:“怎么了?”

韩柷杌以前慵懒随意,可人看着是有些精神的,而今却像个旷古的老者,沧桑而憔悴。

“刚刚……有个故人,跑了一天,就为与我说一声‘够了’。萧行悦,我的年岁已如这下方的泥土一般……不可数了……有些事,你莫要想岔了。”

你陪着我,便如守着一截枯木,喜怒不大,淡淡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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