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开学第一天的早晨总是忙碌的，这次也不例外。

热爱睡懒觉的劳拉和伊伦在闹钟响到第五次的时候终于下定决心起床，匆忙看了看课表，发现三年级的第一堂课又是该死的魔药课之后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默契地决定直接省略早餐这一步，奔去遥远的教室。

不光是脑袋里的瞌睡虫，天气也仿佛在和他们作对。昨晚还宁静无云的天空，今晨已然是乌云密布。

闪电时不时劈开一道白光，刚好投在走廊墙壁上，映得人脸惨白。

雷声轰隆隆奏起震人肺腑的乐章，雨水如注，在城堡连接处构成一道透明结实的帘幕。

“梅林呐，我们谁都没带伞，准要淋成落汤鸡了。”

劳拉拽住还要狂奔的伊伦。

无所谓地耸耸肩，伊伦戳了下劳拉，“不用担心，防水咒或许能管用。”

“说的也是，”劳拉镇定下来点点头 ，“但愿我们的魔咒可以支撑多一点时间，毕竟，斯内普的教室离这里很远。”

伊伦赞同地笑笑，掏出魔杖对自己和劳拉念念有词：“防水防湿。”

魔法很快奏效，看不见的泡泡包裹住两个小姑娘，将雨水和他们隔绝开来，两人穿梭在瓢泼大雨中，衣服还是完好无损。

去往魔药教室必须要经过黑湖，雨水浸泡下，湖面涨得比之前高了好几英尺，一个不小心，掉进去被淹死也是有可能的。

伊伦一直担心迟到，着急忙慌地往前跑，低头看才发现，昨天新换的小皮鞋如今已经湿透了。

刺骨的寒冷自脚心传来，“嘶——”她禁不住喊出声。

“怎么了？”劳拉回头看她，瞪大眼睛盯着她已经近乎全湿的一双鞋，“你你你你先跟我过来，我们到高处稍微休息下再走。”说着她带伊伦来到黑湖附近的巨石边。

简单处理下，伊伦感觉好多了。

“谢谢你劳拉，我们走吧。”

“等等，伊伊，你有听到声音吗？我怎么觉得谁在喊救命…”

说着，劳拉比了一个嘘的动作，弯下腰和伊伦一起静静听。

“救…救命…我要淹死了！”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黑发男孩正在黑湖边缘上下起伏着，他的小身板正在风浪中剧烈晃动，双手反复挥舞，却因为溺水失去力气无法得到平衡。

“我们救救他吧，他好像很不舒服…”

伊伦焦急地拽拽劳拉袖口，手因为紧张攥成一团。

“可是，”劳拉指了指城堡上方报时的大钟，指针距离上课时间只剩下几分钟。“再耽误，我们就真的迟到了，你知道的，斯内普教授每学期开学都会点名的…况且，他好像认识你哎，伊伊。”

劳拉咬了咬唇，看上去很为难。

远远看见湖中男孩的脸已经憋的通红，似乎快要窒息，伊伦终于下定决心。

“不行，我要去救他。”

她把自己的书包丢给劳拉，放开她的手，“这样，你先去上课，我随后就来。”

“那点名…”

“我会亲自去解释的。”

话音刚落，空中忽然劈来一道闪电，刺眼的白光灼得人睁不开眼，一向勇敢的劳拉吓得缩成一团，下意识攥着伊伦，始终不愿放手。

“算了吧，真的很危险…”

求救声越来越微弱，伊伦狠狠心，卷起裙摆，毅然走进了雨里。

救人耗费了伊伦全部的气力，当她和劳拉一同把男孩拖拽上岸的时候，她已无心支撑防水咒，整个身体都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就像刚在黑湖里游了一个畅快的泳。

“还…还好吗…”

伊伦问。

她觉得嗓子眼里都是水，说话的声音像连不起来的丝线，断断续续。

靠在石头上，男孩瓮声瓮气回答。

“我很好，姐姐，真的很感谢你们。”

刚从死亡边缘回到现实，他好像被吓傻了，瘦的可怜的一张小脸毫无血色，拼了很大劲儿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劳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指着他叫道，“哦我记得你，你是科林.科里维的弟弟对吗？开学就掉进湖里，整场宴会都穿着海格外套的那个家伙！”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没错。姐姐你好，我叫丹尼斯.科里维。我是个格兰芬多。”

说话间，雨势不知不觉小了很多，地平线附近，似有若无的薄光从天幕中缓缓洒落，倒映在湖面 ，显出很浅很淡的暖黄色。

强有力的钟声从头顶撞击下来，惊得劳拉一个激灵忽然蹦起来。

她看了看钟表，拍着脑门，尖叫道，“完了完了伊伊，我们完完整整迟到了一整节课！”

这句话比此刻湿透的衣服更让伊伦感到心凉，她想到斯内普那张蜡黄愤怒的脸和萃了毒液的嘴，无比希望教授能彻底忘记赫奇帕奇还有伊伦.莱恩这号人。

“是我耽误你们上课了，实在不好意思。”科里维说。他的五官因为内疚皱成一团，就像一坨没揉开的面饼。

劳拉撇了他一眼，无奈地摆摆手，“说那些有什么用，你下次注意，不要再没事干淌水了。”

捂住脸，她痛苦地对天长叹道，“问题是现在怎么办。怎么和教授解释。”

“没事，我们先过去，要是他问起来，我们如实说就好，这毕竟是一条生命啊，霍格沃茨校训和赫奇帕奇院规都告诉我们要善良友爱，救人总是没错的。”

伊伦稳定平和的个性终于在此刻拍上用场。她拧了拧千斤重的校服袍子，然后晃晃悠悠站起身。

朝劳拉伸出手，她眨眨眼睛，“走吧，现在与也停了，我们速度快点，应该赶得及第二节课。”

劳拉点点头起身，两人头也不回地飞奔。

身后小科里维好像说了些什么，可惜他们谁都没有听清。

**

说得轻松，可当女孩们真的到了教室，才觉得一切被他们想象的太简单了。

大团大团青灰色浓云积攒在天花板上，密不透风的环境里，光线少得可怜，微弱渺茫的烛光左右闪烁，把面前斯内普的脸色衬托的更加难看。

见到落汤鸡一般的劳拉和伊伦，他停止了讲课。示意其他同学噤声，他立在两人面前，巨大无比的鹰钩鼻就像达摩克利斯头顶的那把剑，悬在伊伦头顶，令她整颗心吊的高高的。

“一分钟，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迟到一节课，”目光梭巡一圈，斯内普厌恶地打量了他们几眼，讥笑道，“是去游泳了吗，我怎么没听说过，赫奇帕奇有这么热爱运动的家伙？”

“教授，我们是去救人了，在来上课的路上我们必须要经过黑湖，我和劳拉见到有人快被淹死了，想着不能放任他死掉，就帮了他，所以才…”

伊伦照实说了，她尽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可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所以你想让我表扬你勇敢？”

斯内普说，他很显然不相信伊伦这套说辞。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周围细细麻麻的小声议论，偶尔夹杂着笑声。

余光瞥到那是斯莱特林的学生，似乎还是小魔王德拉科马尔福的跟班，伊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不想因为你们两个脑子除了水什么都没有的家伙破坏我的课堂，所以，现在立刻滚回到座位上先上课，等这节课结束，我会让你们懂得在我课上迟到的后果。”

伊伦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飘下去，又是怎么浑浑噩噩熬过这节该死的魔药课的。好在紧挨着他们的卢娜.洛夫古德帮他们完成了缩小药水制作，斯内普才没有在巡视的时候打翻他们的坩埚。

下课铃响，和卢娜告别过后，伊伦和劳拉拖着沉重步伐走到教室最前面。

下一堂魔药课是四年级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合上的，在斯内普和他们训话的间隙，站在门口等候的高年级学生陆续涌入，有意无意地看向面如死灰的两个小姑娘。

“蠢獾，不长脑子的蠢家伙。”

德拉科马尔福似乎听说了他们的事，路过时狠狠骂了伊伦一句。

忍住，不能给他白眼。

反复默念这句话，伊伦攥紧了拳头。

经过长达半分钟的煎熬过后，他们深刻体会到了斯内普辱骂人的词汇有多丰富。

她本以为最大的惩罚也就是关禁闭或者打扫厕所，可当真正的审判从脑袋上方袭来，伊伦吊着的那颗心才终于死透了。

“给你们来个三合一大礼包怎么样，要我说一定能给你们长长教训。”斯莱特林蛇王眯起眼睛，在伊伦和劳拉身上扫来扫去，“首先，交一篇关于防溺水魔药的论文，再加到费尔奇那里做检讨，最后一个嘛，我还没想好，明天到我办公室我会告诉你们。这些总的时长是一个星期。当然，我会不定时抽查进展，这几项但凡有一个做的不到位，你们就等着瞧。”

痛苦地对视一眼，伊伦和劳拉无精打采地回了一个嗯。

他们像两具活幽灵，飘到教室后面，又飘向门外。

魁地奇球队的人把劳拉喊走，说是要进行魁地奇训练，和她道别后，这条幽深纵横，充满“血和泪”的魔药走廊就剩下了伊伦一个人。

下午还有神奇动物保护课，她打算先回去睡个大觉换换心情，然而脚步还未踏出去多远，身后有人喊住她。

“等等，伊伦。”

是哈利的声音。

青春期的少女最讨厌在异性面前露出自己狼狈的模样，她于是加快步伐，打算装作没听见。

“喂，喂，伊伦，”身后的人显然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思，不依不饶地追过来。他以足够的体型优势挡在她面前，执拗地挡住她所有去路。“跑那么快做什么。”

伊伦不敢抬头，她只能感觉到眼前人的目光格外灼热。

“刚才斯内普说你，我都听到了，很委屈吧。”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习惯就行了，有时候脸皮厚一点不是什么坏事。”

赫敏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哦拜托，哈利，你确定你这是在安慰一个小姑娘吗？”

“那不然呢，要是被斯内普骂了就去跳湖，那我早就死了八遍次了。”

这句话一定是罗恩说的。

“不知道就别瞎说，罗纳德。”

赫敏想捂住他的嘴。

狭窄走廊里充斥着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大半都是在说伊伦。

“什么人会在大雨天里救人，真是胡扯。”

“她不会以为斯内普教授会因为她们善良而网开一面吧。洗洗脑子吧。”

…

伊伦懒得辩解，她用尽了所有力气感谢哈利等人的关心，然后转身离开。

她从来没觉得这条走廊有这么长。

慢慢晃悠到尽头时，伊伦猛地感觉身上一暖。

回头看，居然是哈利。

黑发男孩气喘吁吁地看着她，不知道从哪变出一块毛巾，忽地盖在她头顶。

他拿出魔杖对准伊伦：“防水防湿。”

眼看自己身上滴答着的水珠顷刻间化为乌有，伊伦忙阻止道。

“喂喂，走廊里不能用魔法。”

哈利不以为意地撇撇嘴，“我已经违规好几百次了，不怕。再说，我又没有用恶咒攻击你。”

他说着，表情复杂地望了伊伦一眼，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好像不太会安慰人，抱歉啊，我还以为你是想不开所以把自己搞得这么惨的。”

“没事。”

轻飘飘吐出一句话，伊伦神色恹恹，累得魂魄都快要抽离出这具身体。

她受够了身边人无休止的讨论声，甚至痛恨起自己一时的心软。

据说黑湖里的乌贼待人友好，它们不会放任小孩子溺死在水里的。

早知道就不要再救人了，到底是哪来的信心让她相信斯内普不会太严厉。

哈利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还好吗，我有个办法，可以阻止那群无聊的碎嘴。”

“什么？”

男孩勾了勾手，示意她靠近。

伊伦照做了。

此时两人的距离只有几英寸，近到足以感受到彼此浅浅均匀的呼吸。

正发呆，哈利伸出魔杖，对女孩耳垂点了点：“悄声细语。”

他的声音宛如呓语，丝丝缕缕钻进伊伦的耳朵。

几乎是同时，周围一切嘈杂声都消失不见了，唯一剩下的，只有面前男孩子愈发急促的喘息声。

好闻的皂香味缓缓送入鼻端，贪婪地吸了一大口，紧接着，她听到哈利说，“我，相信你。”

四目相对的瞬间，宝石绿和琥珀色相互碰撞，在昏暗走廊，让所有最灿烂的星光泯灭了光辉。

作者有话要说：这人是科林克里维弟弟，后面应该会再出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