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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来煎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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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别院

秋风萧瑟,吹得树叶沙沙作响,黄叶颤颤巍巍挂在枝头,凌和月站在树下静静望着染上金黄的大树,没由来想到了从前在朝溪楼的秋天。

从窗中可以窥见的秋意很有限,不似大雪一般慷慨地铺满在他眼前,只能从渐渐变多的落叶和行人换上的厚衣服判断出秋来了。

东洲的秋很短暂,像是与夏分离后便匆匆投进冬的怀抱,凌和月很喜欢观察季节,因为那是除了一天几顿饭之外,唯一能提醒他日子在流逝的事物。

一次秋过了便是在提醒他,又在朝溪楼待了一年。

他在朝溪楼是特殊的,旁人若是觉得这行当挣不到钱也是可以离开的,寻个好心人来赎,或是容颜渐衰,都可以离开这里,但凌和月不可以,他甚至不被允许踏出朝溪楼一步。

那里是属于他的监牢,但方寸天地,幸好也有春秋冬夏。

他不和其他小倌住在一起,从他被驯服后就被单独养在一处楼阁,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而除他之外的来客,在十九岁之前,这里只会出现一个,姜殊翰踏上了楼阁,凌和月听到脚步声便先一步跪下了。

“父亲大人。”他恭敬道。

姜殊翰今天心情很一般,他方从京城回来,便直奔向朝溪楼,捏起凌和月的下颌,看着他无神的双眸,觉得他逆来顺受,无趣至极,注意到凌和月方才于窗缝中窥秋意,开口道:“你想离开?”

凌和月慌忙摇头,姜殊翰冷笑一声,坐在床榻边,朝他招手,凌和月正欲站起,姜殊翰的命令又来了:“我许你站起来了吗?”于是凌和月顺从地膝行过去,跪坐在床边。

姜殊翰笑了,这次是很爽朗的笑声,凌和月不解,他没有被折辱的羞愤也没有被当做玩物的难过,只有不绝的麻木,“京城好生热闹,程家又给他家的公子办了生辰宴,我这才想起来,做客时从桌案上藏了块糕点,给你也尝尝鲜。”

他丢了块被揉得稀碎的茯苓糕在地上,凌和月睫毛轻颤,看着那地上的茯苓糕,没有反应,姜殊翰不急着折辱他,“可惜,没见到那个女人,听说她抱病了,卧床不起,我去探望她,你猜怎么着,她不见我,我明明看见她好好地坐在窗前,她却那么傲慢,来者是客,她见都不见我一面。”

凌和月知道他说的是谁,他不允许凌和月把她当成娘,于是凌和月牵起嘴角笑了笑,缓缓道:“是她不识好歹。”

“哈哈哈哈哈....”姜殊翰笑得更开心了,指向地上的茯苓糕:“赏你的,吃吧。”

凌和月慢慢地垂下眼睫,伸出手指捡起地上还算完好的一块糕点,慢慢放到嘴边,姜殊翰盯着他,注视着他,见他张口,把糕点放入口中,而后咽下,朝自己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好吃,多谢父亲大人...”

姜殊翰见他如此顺从,心情大好,今天也没有苛责于他,起身便离开了朝溪楼,凌和月目送他离开,心里无悲无喜,父亲大人很久没碰过他了,他似乎更喜欢用这种方式折辱他,凌和月将目光落向地上的糕点残渣,慢慢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那是家的味道,他很久没尝过了。

今天似乎是值得开心的一天。

落叶飘落到凌和月的掌心之中,风也静悄悄,如果不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这一切都恰如其分地美好。

夏淮跑了过来,来不及缓一口气,急切道:“凌和月,你...你娘她...”

虞嫱躺在床上,嘴角还挂着刚呕出来的血,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听见凌和月喊她娘才意识到他在身边。大夫进来探了探脉,扒开虞嫱的眼皮看了看她已然在涣散的瞳孔,叹了声气:“无力回天了。”

“娘!”凌和月死死拽着她的衣服,无比焦急地问大夫:“不是说还有三年吗!”大夫沉默了,他也曾说过,都是命,久病成疾,药石无医,能挺到现在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

“阿言...”虞嫱伸出手,凌和月紧紧握住,她笑了笑,平静如常道:“那天大夫说的话,我听到了,积重难返,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

“不要....”

凌和月的眼泪倏然落下,砸在床榻上,虞嫱摸索着拭去他的眼泪,轻声安慰他:“生死人间常事,阿言,看开一些,这些年,娘不在你身边,你也好好长大了,以后的路也要好好走下去。”

她语气从容,完全不像即将病逝的人,可她的脸色,是倦容深深,近些日子以来强撑着才没有倒下,凌和月以为她起码还能坚持一两年,可没想到,这些日子不是渐渐好转,而是将死之前的回光返照。

“不...我做不到,娘,我真的做不到,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不要走...我求你。”凌和月上半身趴伏在虞嫱的身边,眼泪濡湿了锦被,“对不起,我从前误会你不要我了,我才没有立即回来,对不起....”

虞嫱看不见他,她心里不舍,可命运像座高山横亘在生与死的中央,她只能接受,只能让自己离去得不那么狼狈。

“扶我起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虞嫱又呕出一口血,凌和月慌忙替她擦去:“娘,你别说了,你好好躺下,我守着你,你不要走....”

“阿言...”虞嫱捏了捏他的手心,嘴角依旧挂着淡笑,“我活不了,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阿言,别哭了。”

大夫终是没忍心离开,从药箱里取出一枚药丸,送服到虞嫱口中:“这颗药,能帮你撑一炷香,有什么话趁现在说了吧。”

凌和月全然无法接受,整个人沉浸在莫大的悲伤中,虞嫱服药之后,气血有一丝好转,夏淮和大夫都出去了,寂静的房间里唯余凌和月的哽咽声。

“阿言。”虞嫱唤他,“你知道吗,我不是从你一出生就喜欢你,你啊,未出世的时候就折腾我,生下你的那天你折腾得我好疼好疼,我一看见你就害怕,叫乳母把你抱得远远的。”

她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凌和月终于歇了哭泣,抬头望她。

“你小时候就很好看,家里人都很喜欢你,可我不一样,我觉得和你并不熟悉,甚至你牙牙学语开口叫的第一个人都是‘爹爹’我为此耿耿于怀了很久。”

凌和月擦去了眼泪,他静静听着虞嫱说这些旧事,这是她最重要的事情,他要好好听。

“可直到你叫我娘亲的那一刻,我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你依赖我,信任我,抱着我的腿叫我娘亲,我把你抱起来,那时候你只有三岁,很轻,很小一点,我就是在这个时候才开始意识到,我是你的娘,你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珍宝。”

“你很乖,虽然你爹说你调皮,可我知道你聪明又乖巧,我不开心的时候你会主动给我递手帕,我问你为什么,你那么小,你说娘亲不哭,阿言陪着你。”

这些陌生的事情,是凌和月记忆里早已隐去的片段,却是虞嫱一辈子都不舍得忘掉的记忆。

“你啊,真是不给我省心,四岁那年染了风寒几天几夜都退不了热,吓得我整日整夜陪在你身边,生怕你有什么好歹,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做别人的娘是种怎样的感受,是恨不得叫我替你受这风寒,只想叫你整日像一匹小马一样自由自在跑着跳着。”

“你终于退热了,醒来只觉得像做了一场梦,而我却像是跋山涉水一样疲劳,每次你生病,折腾的都是我。”

虞嫱轻笑出声,这些回忆在她看来也已经是最美好的回忆了,因为阿言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了,往后就没有和他一起的回忆了。

“我真后悔,你十岁之前,应该多与你相处,多爱护你,你走了,像把我的心也带走了,我找了你很久很久,都找不到你,疑心你是不是生我的气,故意躲着我,后来再想找你,他们却把我关起来了,他们说我疯了,我没有疯,我只是太想见到你。”

“想陪你过生辰,想摸摸你的脸,一开始是想见到你。”她的声音有藏不住的悲切,“可后来,我已不再奢望能见到你,只希望你活着,希望你留在这个世间。”

她本有很多要嘱咐的,希望他好好照顾好自己,希望他不要再伤心,可话到了嘴边却是提起了旧事,提起了一些稀疏平常的记忆。

虞嫱弯曲嘴角,牵扯出一个能勉强称为笑的表情,她缓缓道:“命运眷顾,让我起码能在死前见到你,阿言,这些年,娘真的很想你....”真的很想念,没有一刻不在想念那个流浪在外的孩子,她知道现在应该装作一个从容而坚强的母亲,可她做不到了,眼泪从浑浊的眼眶中坠落。

“知足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娘知足了....”

其实心里想的是相聚的日子怎么会这么短暂,她还没来得及问阿言这些年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她还没看见阿言走向属于他的未来,甚至,冬日快来了,她还没给阿言做一件冬衣,他长大了,身量也不和从前一样了,还有好多关于阿言的事情,她都没弄清楚,偷来的日子实在太过短暂,短到和十几年的分别比起来只有短短一瞬。

可她还是知足了,人生遗憾太多,事事都贪心,反而更痛苦。一阵风吹进堂中,虞嫱的头发轻飘飘扬起,最后一滴眼泪滑落,她再无声息。

凌和月不敢去看她的面容,听着她无声无息,攥紧的手一点点消失属于她的温度,已经明白母亲不会再醒来了。“娘....”凌和月慢慢抬起头,去看她疲惫的脸庞,手指紧紧攥住还有余温的被子,企图再留她一刻,他咬紧牙关,指节用力到发白。

痛苦把他的灵魂撕裂,悲恸犹如利剑穿心,凌和月苦苦追寻,被命运拦在生门之前。

夏淮在门外不安地听里面的动静,觉得很是奇怪,他以为凌和月会悲恸到痛哭流涕,会伤心到撕心裂肺,可没有,里面安静到落针可闻,这让夏淮更担忧了,师父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凌和月在虞嫱身边枯坐的第一炷香后,身子一斜,便重重摔倒在地。

巨大的声响引得夏淮心中一紧,“凌和月!”夏淮推门进去将他扶起,才发现他已然昏死过去,脸上挂着深深泪痕,满脸的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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