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落好奇看过去。
入眼便是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孩，后面跟着一堆宫女。
他兴冲冲地跑过来，又因为看到白笙落而刹住脚步，他眨巴着眼睛，很快意识到这是谁，眼睛“唰”地一下亮了。
他扑过来，抱住白笙落笑道：“郡主姐姐！”
白笙落被这声姐姐喊得七荤八素的，她顿时知道这是谁了，她笑出声，揉揉他的脑袋：“李愿？”
这位便是小皇子李愿了，因为年纪太小，争位之时并没有人刻意针对他。
李启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他对于李愿也有一些兄弟情谊，上位后没有对李愿做什么，这才让他得以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
如今看来，这小皇子过得还不错。
白笙落跟他没什么交集，她前些年很少入宫，也不关心李伯昱后宫的情况，对这位小皇子没什么印象，但他穿得黄灿灿的，想认不出来也难。
不过，这小皇子怎么会这么亲近自己？
白笙落有点疑惑，但联想到方才李愿喊慕时泽的样子，大概有了些猜想，她转头看了眼慕时泽，后者则笑眯眯地看着她。
李愿摇了摇白笙落，笑道：“郡主姐姐比慕将军使说的还要好看。”
夸奖来得太直接，白笙落耳根有点热，她捏捏李愿的脸颊，哄道：“真的呀？”
李愿重重地点头：“嗯！郡主姐姐能不能给我讲讲战场上杀敌的事情？”
他眼睛瞪得圆圆的，显得有些憨态可掬。
白笙落瞄了一眼一旁急得冒汗的宫女，挑了挑眉，语气中不掩笑意：“今天可能不行。这样吧，我明天来找你，给你讲讲当年我杀进赤羽军中的事。”
“好。”李愿拉长了声音，他松开手，让开了些，乖乖朝白笙落摆摆手，“郡主姐姐再见。”
白笙落哄完小孩便继续跟着走得飞快的宫女向乾明宫走去。
到了乾明宫，宫女们如释重负般地退下。
白笙落好笑地看着他们，没再为难，径直走进宫殿。
李启原本想给他们下马威，知道两人抵达皇宫后便喊来郑遂良装模做样地聊政事，还煞有其事地让魏卓守在门外，就为了等白、慕两人来的时候暗示他们在门口等待。
毕竟虽然自己不敢对白笙落动手，但让她尝尝苦头，知道到底谁是君谁是臣还是很容易的。
只不过想象很美好，但现实却是大相径庭。
他这段时日心思本就不在国政上，郑遂良说的那些他听得实在困倦，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郑遂良一顿，他面色有些复杂，便止了话头，道：“既然皇上已经累了，不如便早些歇息吧，臣先行告退。”
李启一听，他转头看向魏卓，后者朝他摇摇头。
李启明白过来，白笙落还没到。
这怎么行？他还没给这安乐郡主下马威，郑遂良怎么能走。
于是他敛下困意，示意郑遂良继续：“无碍，朕对你说的还挺感兴趣的，爱卿继续吧。”
郑遂良听着差点老泪纵横。
他是李伯昱在位时便做官的老臣，李启登基后，他亲眼看着李启无心国政。
大俞一日不如一日，他看得清清楚楚，再这么下去，大俞必然遭受重创，心下实在着急，但又劝说无果，只好忍着焦急循循善诱，李启又左耳进右耳出，郑遂良这段时间头发都愁白了些。
而如今，李启居然说要听他分析朝政，他顿时觉得大俞还没到那个地步，国君还有救，便又激昂地继续分条析理。
然而当他结束自己一轮的演讲，满眼希冀地看向李启时，却发现李启已经睡着了。
他愣了片刻，终究是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退出了大殿。
魏卓站在殿外正张望着，见郑遂良出来了，急急忙忙小跑着拦着他：“欸欸欸，郑太尉这就走了？”
郑遂良有些烦这位聒噪的太监，但又碍于皇帝面子，客客气气道：“皇上已然休息，郑某也不该再待着了吧。”
魏卓无言，只好眼巴巴地看着他离开却找不到理由叫住他。
片刻后，殿内传来了李启的声音：“人呢？”
魏卓无奈，进去说明了一下情况。
……
白笙落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她一向不在意那些繁琐的礼节，敲了敲门板示意自己到了。
李启一听这敲门声就知道白笙落来了，太上皇还在位时，白笙落就一直很随意。
毕竟她确实立了很多功，又深受李伯昱喜爱，李伯昱为了防止她习惯了这些不受礼仪规范的行为而冒犯了别人，便下命安乐郡主在各处都可以不用在意那些礼节。
当然这条圣旨颁布时，白笙落还私下里跟李伯昱表示——这样就更加冒犯别人了。
这些都暂且不说，李启此时已经等得没脾气了，他有气无力地让白笙落进来。
没想到后面还跟着一个慕时泽。
李启沉默了一下，问道：“我喊安乐郡主你来干什么？”
慕时泽理直气壮：“臣来禀报西北之事。”
李启想说禀报一定要跟着白笙落一起进来吗？
但他知道慕时泽肯定还有别的理由等着自己，便心累地接受了他的说法。
他打起精神：“郡主在西北过得可好？”
“还不错。”白笙落淡声道。
她也不知道要跟这位新皇说什么，回完便抿着唇不再言语。
大殿安静了一瞬，尴尬的氛围蔓延开来。
李启轻咳一声，继续关心道：“郡主这些年都待在长安，朕还担心你在西北会不习惯，毕竟你那样一声不吭地离京，大家都以为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慕时泽垂着眼，手指蜷缩了起来。
白笙落笑道：“不会，西凉军还是一如从前。不过说到这个，我还得向皇上您请罪，毕竟身为郡主擅自离京确实不对，还请皇上责罚。”
她话是这么说，但语气却依旧不卑不亢，甚至连跪都没跪，只是略微低了低头。
但这样在李启看来已经是服软了。
安乐郡主这个名号在大俞的声望太高，要是自己真的因为这件事情罚了白笙落，估计民心也散得差不多了。
他故作大度地笑道：“安乐你啊，那不如朕就罚你过几日进宫一同赏梅，如何？”
白笙落被那声“安乐”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压下情绪，点头应好。
转了好几个圈，李启终于步入正题：“朕听闻，前几日辽阳跟赤羽发生了冲突，西凉军此前还请求出兵救援辽阳，后来，辽阳怎么反败为胜的？”
白笙落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皇上不是已经驳回我们出兵的请求了吗？那西凉军自然是乖乖待命，没有掺和那些事。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臣确实不知。”
“哦？”李启怀疑地打量着她，试图在白笙落的表情里找到破绽，“你也没去？”
白笙落抬眼看他，眼里带着奇怪，语气却有些刺耳：“臣去做什么？那时候，臣身上还带着伤呢。”
她最后一句的意味实在太强烈，强到不仅慕时泽脖颈上隐隐暴起青筋。
就连李启都尴尬了几分，手上小动作不断。
他笑着打哈哈：“也是，也是啊。”
慕时泽突然出声，面不改色地欺君：“辽阳赤羽交战的时候臣也在，当时西凉军确实没有人前往战场。”
白笙落实在佩服，也不知道这人前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连当着皇上的面也敢胡说八道。
李启很相信慕时泽，见慕时泽都如此保证，便也不再怀疑：“原来如此。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们就先退下吧，赶了那么久的路，也该回去歇息了。”
白、慕两人丝毫没有想在这里多待的念头，干脆利落地告退。
等到两人离开，李启才偷偷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被这两人的气势压得喘不上气。
白笙落就算了，怎么慕时泽也变得比之前还凶了？
李启百思不得其解。
……
白笙落在前面走着，慕时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把对方的身影都快淹没。
白笙落停下脚步，转头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
慕时泽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发现并没有生气的迹象，便道：“说好了要送你回将军府的。”
白笙落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放心，我还不至于被他随意说两句就乱了心神。还有，”
她隔空点了点慕时泽，“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去。我可以自己回府。”
慕时泽正欲说话，前方却慢慢走近几盏灯笼。
一道熟悉的声音幽幽传来：“子衡。”
她又顿了一下，犹豫着，“……笙落。”
白笙落冷声打断：“皇后娘娘喊我安乐郡主即可。”
慕承轻脸色暗了一瞬，她抿了抿唇，看向慕时泽：“子衡，能不能让我跟……安乐郡主单独聊两句？”
从慕承轻出现开始，慕时泽精神就开始紧绷了，他满身敌意横在两人之间挡住了白笙落，语气冷然：“不可以。”
这拒绝得太直接，甚至没有找个理由，慕承轻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白笙落从慕时泽身后走出来，直视着慕承轻道：“其实我们俩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之前，你不是都已经说了很多了吗？”
慕承轻脸色又白了几分。
白笙落没有等她，淡然道：“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过慕承轻。
直到走出宫墙，白笙落才意识到后面还有个人跟着自己，她转身跟慕时泽大眼瞪小眼：“你……怎么还跟着？”
“送你回府。”慕时泽坚持。
作者有话要说：李启：（呼呼大睡)
郑遂良：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