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落静了一瞬，她简直要气笑了：“国库还能被人偷？”
她转头难以置信地扫了一圈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百官：“那要这些人有什么用？当摆设吗？”
她仿佛是真的好奇，言语中察觉不到任何讽刺，却更让人坐立不安。
有官员小声道：“我们也想不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到来偷国库……”
“嗯嗯，”白笙落假笑，“所以国库被盗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一点关于那批粮草下落的消息都没得到？”
这下大厅没人说话了，甚至连呼吸声都轻了很多。
其实白笙落倒也没有那么凶神恶煞，在座的官员都不是什么坏人，心中也有着家国忠义，礼义廉耻，甚至有很多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她张扬嚣张了些，但很多人都将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了。
若是别的事情，或许还会有人出来辩解反驳一下，但这件事情确实是朝堂官员的错，被自己的后辈指着鼻子骂，实在是太过疚愧。
在郑遂良身后当了半天缩头乌龟的李启见场面愈发不可控制，甚至连郑遂良都无话可说。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得出来说两句，于是他轻咳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都看向他。
李启有些尴尬，他讪讪道：“安乐啊，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的问题，但现在的重点还是应该先放在救援彭州上。如今我们国库空缺，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啊？”
他倒是没再装，直接把问题抛给了白笙落。
白笙落脸都木了，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对李启道：“所以刚刚皇上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愁吗？”
李启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是啊。”
“那你怎么不早说？非要等到我提起粮草？”白笙落感觉自己脾气还是太好了，她咬牙，“要是我不问，皇上是不是准备就这么一直拖着？”
李启被她看得移开目光，没敢回答。
这反应已经算是回答了，白笙落感觉自己太阳穴在一突一突地跳动。
先前西洋来袭，江南、浔阳那边的粮食本就被耗空了，那边百姓自给自足都有些困难，更别提匀出一些来给彭城的人了。
长安这边也指望不上多少，白笙落从西北回来时路过的那个村落就已经说明太多了。
左思右想，整个大俞还真没什么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顶起大梁的地区了。
白笙落有些崩溃。
这种灾难性的局面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热的手掌按在她的肩膀，没用什么力气，却意外地让她冷静下来。
慕时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皇上，臣有一计。”
他刚从奉天门赶来，虽然看上去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但离得最近的白笙落却听见了他小声又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像小孩子一样。
白笙落目光柔软了些，她看向慕时泽，好奇他会说出什么计谋来解这次的危机。
李启也很明显地激动了起来，他像在看救命稻草一般看着慕时泽：“慕爱卿快说！”
慕时泽正色道：“如今朝堂和地方都拿不出大量的粮草，所以我们能求助的也就只有民间了。”
“民间拥有粮草的人确实有，但太过分散，而且他们也不一定愿意捐出粮草，更别提集中起来的难度了。”白笙落皱眉，明显不同意这种低效率的做法。
李启也显得有些不愿：“安乐说得在理，这种做法的确无法解彭城的燃眉之急啊。”
慕时泽笑得有些奸诈：“皇上莫不是忘记了，有一个民间组织能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吗？”
传音阁？
白笙落顿时明白慕时泽想做什么了，她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见李启要开口，慕时泽抢先一步抢过话头：“传音阁遍布大俞各处，并且在百姓中也有不错的声望，由他们去办这件事情再好不过了。”
李启沉吟了一声，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慕爱卿所言在理，那就由高……”
慕时泽再次打断他，抬手行礼：“臣以为，传音阁办这件事还是应该由安乐郡主来控制。这些天传音阁的乱象皇上您应该也看到了，臣并不认为高中丞有管理传音阁的能力。”
高鸣差点跳起来，他冲到前面来：“我怎么没有能力了？是传音阁的人缺乏管教，我只是在训练他们！”
慕时泽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粮草之事事关重大，若是出了岔子，可就没有补救的法子了。而且，”
他瞥了一眼高鸣，似是嘲讽他将漏洞主动送到自己面前来，“这件事情处理起来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最重要的就是上下一心，特别是下属需要完完全全地服从统领之人。我想，这个要求除了安乐郡主就没有别人了吧？”
李启沉默了半晌，似是有些被说服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把传音阁递给白笙落。
他有些为难地看向郑遂良，后者沉思了片刻道：“臣认为慕将军言之有理。此举确实只有安乐郡主能担当得起。”
慕时泽见李启还有些犹豫，当即放下最后一剂猛药：“若是皇上实在放心不下，可以让安乐郡主暂代传音阁阁主之位，待水患解决后再收回。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李启被带着顺着他的思路走下去，觉得让白笙落来处理这件事情确实没什么问题，既解决了燃眉之急，又没有将传音阁完全地还给她。
他便点头应了下来：“如此的话，那这件事情就交给安乐了。”
他看向白笙落，后者在慕时泽说出传音阁的时候就没有再说过话。
这件事情本就与自己息息相关，沉默不语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听到李启终于下定决心让自己暂代传音阁阁主之位时，白笙落意外地感受到了一丝惆怅。
她一脸复杂地看向被慕时泽忽悠得晕头转向的李启，应下来：“臣遵旨。”
……
传音阁的任务相对紧急的，白笙落没再参与百官关于支援彭城人选的讨论，离开了议事殿。
殿外也乱糟糟的，很多人跑来跑去。
她喊来江一，迅速吩咐下去，等他离开后，才看向彭城的方向。
那里一片火光，四周还有断断续续的队伍向彭城赶去。白笙落看着那些快速移动的火光，皱紧了眉头。
总觉得事情不止如此。彭城堤坝这么多年来一点问题都没有，每日都有专门的人上堤检查，断不可能突然出现这么大问题。
这背后必然又阴谋。
慕时泽被众人喊住，隔了好一会才寻了个理由出来。
原以为白笙落已经走了，没想到走出来的时候，她还倚在殿外的柱子旁，侧着脸看着淅淅沥沥的雨出神。
他走过去，怕惊扰她似的小声问道：“怎么没回去？”
白笙落见他出来，站直了身体，似乎是有些不太习惯，她抿了抿唇，道：“没有带伞。”
她面上没带什么表情，但略微压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示弱，让慕时泽呆愣了一下，他眼睛“唰”地一下亮了：“我带了，我、我送你吧。”
他撑开伞，斜着破开雨帘，回头笑着向白笙落伸出手。
这场景实在有些美好，让白笙落都晃了一下神，她没怎么犹豫地握住他的手，迈入雨幕中。
宽大的伞严严实实地将雨遮了个干净，嘈杂的雨声在此时也化作音符飞快地跳动着。
白笙落看着那些欢跳着隐入水潭的雨水，诚恳道：“今天谢谢你。”
慕时泽还没从欣喜中回过神，闻言“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白笙落。
直到看到白笙落揶揄的笑，他才反应过来，道：“没有，本来也是我的错。”
他耷拉着脑袋，有些泄气：“本来向直接要回来给你的，没想到李启这么执着于传音阁的，死咬着不放手。”
白笙落点点头：“嗯，他应该也明白，传音阁到我手里发挥出来的威力会比高鸣手下的传音阁厉害得多，再加上他本来就觉得我会对他的皇位产生威胁。”
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我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啊。”
她尾音轻飘飘的，像是在呓语，无意间又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些。
慕时泽忍下心底的悸动，附和道：“嗯，他蠢。”
白笙落没忍住笑出声，她转头看向慕时泽，眼里皆是细碎的笑意：“大不敬。”
伞下的氛围实在是太好，好到慕时泽有些晕晕乎乎的，一个劲傻笑。
白笙落看不下去，她利落地跳上马车，慕时泽担心雨水溅到她身上，勾着伞挡在她头顶上。
她撑着门帘：“慕时泽，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没等慕时泽回答，帘子便落了下来，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马匹轻嘶一声，缓缓将马车拉动，车轮在雨水中滚了一圈，又戛然停下。
白笙落猛地撩开帘子，望向从远处冒着大雨驰马飞奔而来的人。
她与慕时泽对视一眼，心底涌上浓浓的不详，她翻身下了马车。
那人速度实在太快，又像是焦急，马匹还未停下，他就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跳下来拉住慕时泽的衣摆：“赤、赤羽来袭！”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从奉天门一路跑过来的小慕一枚呀（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