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看着那形状特别的针剂,满脸疑色,“这玩意当真有那么大威力?”
齐文昭见他不信,迭声道:“那是,能让人昏睡一夜都不带醒的。”
三皇子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
齐文昭自觉说漏了嘴,忙找补道:“我是听姜致说的。”
三皇子如此精明的一个人,看他神态便猜出那歹人只怕便是他自己,但此等无关紧要之事他也无意拆穿,只是看着这针瞬时有了主意,怪他不早些将东西交出来,若早知有此物,何必还费力气去绑那姜婆子。
“我哪知道她真能救得了皇上啊。”齐文昭冷声辩解道。
他本不想将此事透露给旁人的,毕竟还对姜致有些想法,为了救他雪中送炭,竟还被他指摘起来了,因而不太满意他对自己的态度。
“罢了,现在也不迟,本王即刻进宫处置了她。”
“不不,”齐文昭赶紧阻拦,“殿下务必留她一条性命,我还有用。”
三皇子看他那急色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一声,“明白,那丫头的确有几分颜色,也难怪堂兄会心动,既如此,本王不取她性命便是。”
刚打发走齐文昭,贤国公便上了门。
三皇子赶紧命人看座换茶,态度恭敬道:“外祖有事差人唤我一声便可,怎么还亲自来了?”
“何必弄得那样麻烦,在此非常时期,还容易被有心人看了去,”贤国公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我此次来,是想与殿下商议如何处置太子。”
“不是说好等结案后再做定夺吗?”三皇子不解。
“原说如此,但我近日思来想去,觉得不妥,咱们是这样打算的,那承恩侯之辈定然也能猜到,只怕会夜长梦多,左右太子已无翻案可能,因而,这个时机也算恰当。”
三皇子捏着茶盅,陷入沉思。
长公主这一通忙活下来,已到了掌灯时分,宫门已落钥,最快也得等明日才能去见姜致。
回府后,她开始挑选自己明日进宫的衣着,还有要送给姜致的见面礼,翻箱倒柜,折腾到很晚。
嬷嬷自然也跟着高兴,但见她这般患得患失,在一旁开解道:“殿下不必这么忧心,您就照平常那样就很好,至于见面礼,倒也不是十分要紧,等把郡主接回府,想要什么还不是随着她挑吗。”
“不错,这里的一切都是她的。”长公主喃喃道。
想到即将要见到自己原本认为早已不在人世的骨肉,她止不住的激动,惶恐,懊恼,焦虑,甚至还有几分胆怯。
她懊悔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没怀疑过女儿是否还活着,没有试着去找一找,又担心她会怪自己抛弃了她,不认自己这个母亲。
夜幕幽深,风卷着残云把月色遮得严严实实。
大牢里静谧无声,犯人也都已沉沉睡去。
门锁轻启,随着“咯吱”一声铁门被推开,两人在门口把风,另两个人窸窸窣窣地摸了进来,一盏手提灯笼亮着微弱的光,照着两边斑驳的铁栏,这里关押的都是些重犯,太子被单独隔在里面。
他们来到太子牢前,提灯往里探去。
太子也正在昏睡。
“确定已经睡死过去吧?”
“晚上的饭食里放了大量的安息散,不到天亮指定醒不过来,赶紧动手吧。”
二人刚刚进了牢房,忽听“咯吱……”一声异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听着像是大牢铁门的动静。
二人皆是一惊,屏气凝神等了一会儿,再没有动静,想来应该是哪个把风的不小心碰到了门。
但经此一下,他们也稍感心慌,手忙脚乱地开始脱太子的衣服。
睡着的人不会配合,衣服脱得有些艰难。
“真麻烦,一瓶毒药就完事了,还得搞个上吊的假象,一个落罪的太子,怎么死不是死呢。”其中一人忍不住小声抱怨道。
“你这话说的,他可是当朝太子,若是服毒死了,定要被追查毒是哪来的,那不就露馅了吗?”
衣服好不容易脱下来,怎奈布料太厚实了,却是撕不动。
一人想了个主意:“要不,咱找把剪刀给他剪成条成不成呢?”
“照你刚才的话,那该又有人问剪刀是从哪里来的了。”
“……那要不,把他的中衣脱下来试试?”
“堂堂当朝太子,光着屁股上吊吗?”
“……”
这倒是,更不合理了。
两个人捣鼓了半天,最终还是抽出腰间的短刀将衣料划开道口子,这才勉强撕开。
将布条接成长绳,垂挂于顶梁之上,打上一个死结。
一人先背起太子,费力地爬上凳子,另一人站在案角上拉紧绳子,摸索着往太子的头上套去。
“咯吱”的开门声再响起,只是听着好似近了些,四周乌黑一片,只有脚下案上的灯笼发着点亮光,二人皆抬着头专注于给太子挂绳套,便没有在意,待听得牢门被推开时,人瞬时就到了跟前,桌凳被一脚踹翻,人跌落在地。
太子被人接住,两人还来不及呼喊,便被人从后颈以刀柄大力敲晕。
睿王得知齐文昭私下去寻了三皇子,大发雷霆:“胡闹!我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掺和这些?”
齐文昭不解:“父王不是一向站在三皇子这边吗,我帮他不就是帮您?”
“幼稚!为父站队会有分寸,我虽是看好三皇子,但都是在不会被人挑出错的地方帮他说几句话,不会让任何人抓到把柄,与你这种私下往来岂能相提并论?”
齐文昭不太服气:“您这样瞻前顾后,三皇子岂能看不出来,即使他日后成了事,只怕也没有我们多少好处。”
睿王一噎,放缓了语气,“说来也不怪你,是我没好好地教你这些,朝廷中的党争是十分凶险的,稍有差池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因此许多人宁可中立。
我们与三皇子本无枝节,我也并未想过从他手里讨什么好处,本可明哲保身,但他有一日寻到为父,说只要他能成事,便把你祖母迁入皇陵。”
睿王生母原并非皇宫中人,是先帝南巡时偶遇的一名江南女子,她嫌皇宫之中太过约束,好不容易生下的儿子又被高位嫔妃抱去抚养,一气之下便求了先帝放她出宫,说是宁可长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也不愿留在宫中被人作践。
先帝大怒,当即便允准了她。
谁知她最后还是郁郁而终,埋在了白云山上。
睿王曾求过景元帝将她迁回皇陵,景元帝却说这是先帝的决定,他无权更改,更没有过出宫嫔妃死后能进皇陵的先例。
他虽知道此言不虚,但这总是他心上的一根刺,年岁越大就越感钝痛。
“竟是为了一个死人吗?”齐文昭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见父亲即将暴怒惊慌跪地改口,“儿子失言了,实在该死!”
“你祖母若进不得皇陵,我们的皇家血脉就会被人指摘!”睿王粗声喝道。
“哪个敢……”齐文昭小声嘀咕,但抬头碰上父亲凌厉的目光,他只得闭嘴。
“总之,不谁你再与他私下来往,父子同站一队太过冒险,此事只由我出面即可。”
齐文昭只得应下:“是,我知道了。”
宫门一开,长公主便迫及待地来寻姜致,却被告之她已于昨夜被莲妃的人带去诏房,罪名是外邦细作欲加害皇上。
诏房是宫中审理犯错宫人的地方,刑罚不计其数。
她眼前一黑,勉强稳住身形,火速赶去瑶福宫要人。
莲妃已从儿子口中得知长公主有了异心,面上却是半分不显,浅笑间如春风化雪:“皇妹终于有空来本宫这里坐坐了,当真是贵客。”
说话间示意宫人搬来软凳,沏茶倒水。
长公主无视她的殷勤姿态,坐也不坐,冷声道:“马上把姜致放了。”
莲妃一愣,她想了许多可能,却没料到她是为了姜致而来,亦不满她话中的命令语气,“皇妹可知那丫头是什么身份,她可是外邦派来的,意在害死皇上,使我朝廷动乱。”
“这岂不正合你们的意?”长公主忍不住嘲道。
莲妃徐徐坐下,往后稍一仰靠,悠然道:“我竟不知皇妹今日是以什么身份站在此处,因此只能这般告之,你大可自行设想,不用为她求情,我是不会放人的。”
“我不是来求情的,而是来通知你,立即放人,”长公主目光凌厉之极,眼中似是要迸出火星,“否则,我就到皇后与几位辅政大臣跟前揭发你与三皇子的种种勾当。”
莲妃脸色大变,猛地站起来:“你疯了?别忘了这里面可还有你的手脚!”
长公主仿若未闻,直直地盯着她:“你只说放不放人?”
莲妃着实有些被她的眼神吓到,软了语气道:“皇妹莫要这般心急,我们犯不上为了一个丫头撕破脸面,既然你这般执拗,就依你便是,只不过——你要立时带她出宫。”
她虽不知长公主今日抽了什么风,这般维护那丫头,但只要她不再给皇上治病,自己留着人也没什么用。
长公主点头应允,她的女儿原就不该卷入这趟浑水。
姜致听说来救自己的是长公主,已有几分懵,被长公主一把抱住时,脑中更是大大的问号:发生了什么?
她的确早就察觉这位长公主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但却不是这般亲近的怪异,忽然之间这是怎么了?